不過嘛,朝聞最不缺的就是掌門吹,不僅吹得有花式,還吹得特別虔誠,帶事例帶承諾再帶一段對未來的展望,不會翻來覆去隻有“漂亮”、“善良”這幾個單調的詞語。這群騙子連唯一可取的優點都上不了台麵。


    逐晨下巴一抬,揶揄道:“夜傾,你看看他們,怎麽都不忘記學習。”


    夜傾直接往正對麵的人身上踹了一腳,罵道:“你們倒是有本事啊,這也能牽連到老子身上?信不信我拔了你們的舌頭,免得你們再出去禍亂。”


    騙子們叫苦不迭,匍匐在地,卑微求情。


    他們覺得夜傾這人兇神惡煞的,身上的血氣若非殺過一宗門的人恐怕出不來,拔個舌頭那自然是駕輕就熟的事,便將他的話全當了真。


    嘴上虔誠認錯的時候,幾人心中其實大為不服,隻能不敢直言出來。他們不過是行走江湖騙點錢財,像夜傾這種殺人掠貨的惡霸,憑什麽能在這裏指責他們?歸根究底,也不過是弱肉強食的道理。


    這群人心中的怨氣太過強烈,逐晨聽到了好幾句帶唾罵與詛咒的心念。因為罵的不是她,她隻當做沒聽見。暗道這幫人罵人的功夫可比誇人要厲害多了,用詞新鮮,中間夾著的幾句方言,聽起來真是流暢又押韻。


    逐晨揮揮手,讓夜傾不要玩得太過分,過完癮就把人綁了送去盡易宗。要麽抄家還錢,要麽賣身打工,反正絕不容許賴賬。


    她正打算去別處看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迴廊後麵傳來幾聲驚唿,聽著是從側麵的雜物間裏傳來的。


    “逐晨掌門!你快過來!”


    那聲音急切中帶著點興奮,音調越發高昂,氣息綿長,儼然是大喜過望的情緒。


    逐晨立馬轉身過去,想看看是什麽東西,才能讓他們激動成這樣。


    尚未靠近,她已經聞到了一股類似於動物園未清理幹淨的臭味,還聽見幾道夾雜在對話聲中的細弱尖叫,當即明白那邊應該就是養殖熊貓的院落。


    逐晨加快步伐,帶著從未有過的殷切心情衝了進去,果然,看到了預想中的一幕。


    三隻熊貓被困在籠子裏,癱軟著沒有動靜。在這樣喧嘩的環境裏還能睡得香甜,多半是被下藥了。


    看毛發,一隻已經染好色,全身是種濃烈的黑。還有兩隻身上顏色比較淡,估計才染了一半。


    逐晨見狀恨恨咬牙,滔天的怒火要沸騰起來,然而這股恨意還沒生長狀態,又被眼前兩隻小熊貓給製住了。


    一青年男子被盡易宗的人逼在角落,滿臉惶恐,不住後退。


    他身上掛著的那兩隻小崽子,明顯跟他關係親近。在同樣受到了驚嚇的情況下,死死扒拉住他的衣角。一隻蹬著腿拚命想往他身上爬,另外一隻力氣小一點,緊緊抓住他的衣擺,趴在地上,想跟著他一起走。


    這兩隻小熊貓的身體狀況看著比成年大熊貓要好上許多,毛發還是幹淨的純白色,身材也是圓滾滾的,此時弱小無助地弓起身體,像個滾圓的球形。笨拙的動作與矮胖的身形,結合在一起無不透露著可愛。


    逐晨撥開人群,忙道:“別叫別叫,你們這樣太嚇人了……千萬別摸!小熊貓不能隨便摸!你洗手了嗎?洗完手也不能摸!”


    抱著兩隻食鐵獸的那位天選之子已是神思恍惚,聽不見逐晨的話。任誰被一幫眼睛裏泛著邪光的人包圍,恐怕都難以冷靜。他想象到的畫麵,棄屍荒野都是好的,最怕是屍骨無存。


    青年退無可退,害怕到極致,開始忍不住宣泄自己的委屈。他抱著懷裏的熊貓幼崽哆哆嗦嗦地解釋說:“幾位俠士先饒命,外麵那幫人與我沒有關係,我隻是被抓上來養這黑白熊的,一直被關在院子裏哪裏都沒去。我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全不是我本意……”


    逐晨伸出雙手,努力叫自己看起來和藹一點,咧嘴笑道:“沒事兒,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你抱著累不累,先把它們放下吧。”


    青年看她一步步靠近,腦袋往後一仰,磕到了牆麵上。他嘴唇翕動,臉色慘白,卻莫名有了一點微末的勇氣,抱緊懷裏的崽子,將下半張臉埋進去,磕磕絆絆地拒絕道:“不、不行!”


    然而這份骨氣堅持不到兩秒就消散了。他眼淚飆了出來,哽咽道:“不要啊俠士!求求您,它們不是魔獸,不過是那幫騙子在外打的幌子!它們隻是一種少見些的野獸而已,連妖獸都不是。你別看它們長得圓,其實隻是虛胖,身上都沒二兩肉,不好吃的!”


    “我們不吃它,也不會讓任何人吃它!”逐晨蹲下身與他視線平齊,好聲好氣地同他保證,“我知道這不是魔獸,不過它也不是什麽尋常的野獸。它有個響當當的名字叫‘噬鐵’,整個修真大陸都見不到幾隻。那群人不識貨,才弄了這一出。”


    青年掛著一臉鼻涕,看了眼懷中的兩隻小東西,再次哭了出來,啜泣道:“怎麽可能!這幫東西長得太蠢了。又挑食又懶惰,還沒什麽用。噬鐵?這吃的分明是錢啊!”


    熊貓幼崽的脾氣還挺大,適時地抬起小爪往他臉上唿去,將青年未說完的詆毀拍了迴去。


    青年扯過衣袖,可惜袖口被熊貓的爪子給按住了,粗製濫造的抹布輕易就被後者的指甲割裂,最後隻扯下一塊破布。他顧不上這些,抬手抹了把臉,在視線逐漸清明之後,理智也遲緩地歸攏。


    他發現這幫人聽著自己語無倫次的絮叨竟然沒有動手,且仔細端詳的話,其實都是目光清澈,五官端正之輩,與外頭那些獐頭鼠目的奸賊的確不是一類人。


    逐晨也才發現,這人其實長了一雙大眼睛、娃娃臉,看著年紀不大。


    青年問:“你們……究竟是誰啊?”


    “我是朝聞的人,這是盡易宗的人。”逐晨手指在同伴之間囫圇轉了一圈,又道,“我知道你不是個壞人,會養熊貓對吧?要不跟我迴朝聞幹活吧。我給你開高工資,還能給你搞培訓。”


    青年給聽懵了,半晌隻吐出一個字:“啊?”


    風不夜循著動靜走進來,人群紛紛往兩邊退開,給他騰出一道空來。


    他看見角落處的兩隻熊貓,也是明顯愣了一下,沒跟今天早上看見的那隻黃黑瘦熊聯係到一起。


    逐晨跳起來炫耀道:“怎麽樣師父?我就說大熊貓其實長得很可愛吧?全是被那幫狗崽子給毀了!”


    這迴風不夜讚同地點了下頭,去兩邊查看那三隻睡著的熊貓的狀況。


    青年仍是失魂落魄,目光一路跟著風不夜走。一眼就看出他性格高冷,這種性情的人必然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而大人物根本沒有哄騙他的必要。


    逐晨說:“把它們放下來,給我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受傷。”


    “它們不樂意。”青年忐忑地道,“它們認生。”


    逐晨早有準備。她從玲瓏袋裏倒出幾個瓶子,將裏麵的奶水倒進盆裏,推到它們麵前。兩隻幼崽餓得久了,根本抵擋不住誘惑,猶豫片刻,小心翼翼爬過來低頭喝奶。


    逐晨與一群修士癡迷地蹲在邊上圍觀。


    “這黑白熊小時候怎麽這麽好看?毛都是雪白了。”


    “它尾巴原來會動啊?”


    “哎呀這隻看起來怎麽沒有耳朵?”


    “人家有耳朵!隻是耷拉下來了。還不是因為你長得兇?”


    逐晨轉過身,異常堅定地道:“師父,我要將它們帶到朝聞養。”


    她說完瞥了眼青年,補充了一句:“這是贓物,得拉去抵債,而且你一個人照顧不好他們。”


    青年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經過這迴的事,他可不敢再隨便養熊貓了。被人綁到山上不說,還差點連小命都被送去歸西。熊貓越珍貴,他養著越害怕。


    “嗯。”風不夜緩聲問了句,“你想怎麽養?”


    逐晨眉飛色舞地比劃道:“朝聞不是種了很多竹子嗎?以後會越長越多的。熊貓最喜歡吃的就是竹子,我們給它專門建個場館,挖個小水潭,再搭一點環境豐容設施,給它們提供安全感。等它們適應以後,還能發展一下朝聞的動物園和旅遊業。”


    全世界人民的狂熱都已經證實,沒有人能抵擋得住滾滾!


    逐晨暗暗感慨了一句:這一切都是統子的安排!


    不愧是你,英明的社會主義基建!


    風不夜淡淡笑了聲:“你覺得開心便好。”


    ·


    這次是在騙子轉移前一網打盡,應該能搜羅出不少財物,將受害者的損失彌補過來。


    全通將記錄好的賬本送去給苦主查看,與他計算債務數額與傭金比例。又從賊人口中問出了別的受害人名單。能聯係上的就去聯係一下,連盡易宗都聯係不到的,先將份額記著,存到倉庫裏。


    至於在這賊窩裏究竟搜出多少東西,逐晨沒什麽興趣,隻帶著熊貓走了,讓全通報個價格,屆時來朝聞取錢,算是補給債主的差額。


    養熊貓的青年無處可去,身上也沒什麽銀子,掙紮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去朝聞暫住一段時日。確定熊貓的待遇,他也好安心。


    其實朝聞目前也沒有很適合熊貓居住的場所,隻是再怎麽都比那逼仄的雜院好上太多。


    逐晨已經讓人加緊趕工,將所有的竹子都移栽到同一個地方,打造一片休閑又綠意的竹林。還指派腳程快的修士去別派宗門購置大批量新鮮的竹筍,作為短期食物所需。


    成年熊貓的食量是很大的,一天能吃幾十公斤的食物。這些熊貓餓久了,更需要好好補補。逐晨擔心朝聞的竹筍數量無法全額供應,目前優先保證的還是大麵積栽種。


    等一行人迴到朝聞時,竹子已差不多移栽完畢。


    逐晨給的選址要求很明確也很簡單。阿禿的養殖場在朝聞的西麵,那熊貓園就在東麵,與魔獸徹底隔絕開,免得阿禿今後發現自己魅力不如人,心痛欲絕,仰天狂哮。


    與西麵對比起來,朝聞的東邊還很荒涼。沒有開墾過田地,也沒有打造過綠化。


    此時荒涼的黃土上驟然多出了片茂密的竹拎,且規模已經頗成氣候,褪去了一絲秀氣,多出了五分生機,誠然講,第一眼時給眾人帶來了不小的震撼,連逐晨都沒有想到朝聞有這麽多的竹子,瞬間拉高了朝聞東側的市容。


    園林的地麵還有些泥濘,正在填平。周圍的護欄也正在加緊搭建,大概一晚上的時間能全部完工。


    按照逐晨要求,百姓還把公園裏的搖搖車、秋千等設備給搬過來了,擺在中間的空地上。順道搭了個吊床,正準備造一個滑梯。


    養熊貓的青年看得目不暇接,甚至有些羨慕起這幫食鐵獸。從此以後它們就要走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生巔峰了,而他還在為身無分文而焦慮,更不會有人願意為他承包一整片竹林。


    眾人都在忙碌,逐晨想起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下期的報紙終於可以寫篇正經的新聞了。


    第154章 滾滾


    逐晨坐在屋裏撰稿。


    等她忙完各種公務,已經差不多到深夜了。


    她咬著筆杆子寫如何才能通過印章辨識盡易宗修士的真偽,以確保交易雙方的合法權益。同時表示目前朝聞僅與盡易宗,唿籲大家在確認中介平台後,在處理大型交易時盡量前往各地中介辦事處進行二次信息確認,以防詐騙。


    她用半個版麵譴責了詐騙集團的無恥行徑,半個版麵寫朝聞與盡易宗千裏追兇、不死不休的處事態度。一個版麵搞打假防偽科普,再加上尋山道人的小說,下一期報紙原定的排版就已經滿了。


    可是逐晨想大肆報道的熊貓還沒露臉呢。這是她第一次“內容過剩”,想著當迴饋老用戶,索性多加了一頁紙,專門用來介紹大熊貓的可愛之處並順道宣傳朝聞幸福動物園。


    正當她拿著筆繪製大熊貓的萌圖,燭火中黑影一閃,一道纖長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來人走了兩步,長影恰好投在她的紙張上。


    逐晨抬起頭,笑道:“師父。有事兒嗎?”


    風不夜點頭,側身去茶桌邊上坐了下來,語氣溫和地說:“你忙吧。不用管我。”


    逐晨:“誒。”


    她又畫了兩筆,不斷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響動,大抵是端茶杯、倒水、洗杯子的聲音,好像風不夜已經連續洗了兩遍杯子。


    雖然動靜不明顯,可那些雜音總是影響她的思路,讓她進不了狀態。而風不夜的存在感又實在過於強烈,逐晨總覺得他正在後頭盯著自己,眼神中帶著寒意與危險。她一閉上眼睛,全是風不夜嚴肅的臉。


    ……有哪裏不對。


    逐晨透過窗戶望向天邊的月色,發現不知何時月亮已經被厚重的雲層所遮蓋,讓今晚的夜色顯得尤為暗沉,隻有稀稀落落的光點散在房頂。


    她趕緊對了下係統時間,才知道現在原來已經是深夜一點多,難怪外頭如此僻靜。


    逐晨恍然大悟,放下手中毛筆,端正轉過了身。


    風不夜抬起頭問:“怎麽了?”


    逐晨說:“我不工作了,我要休息了。”


    風不夜淡然一笑,對他來說,這已經是極不含蓄的滿意表情,他起身道:“好。那你先休息,我順道去看看你師弟。”


    逐晨想說風長吟大概已經睡了,這小子的日常作息永遠健康穩定。但誰能阻擋得住師父的愛呢?


    逐晨在他離開前叮囑了句:“師父你也早點休息。能睡一會兒還是睡一會兒吧。”


    風不夜從煉化龍魂起就很少睡覺了,準確來說連精神安定的時間都很少。他略微頷首,單手帶住門框,正要關門離開,逐晨上前快速抱了他一下,不待他反應,又退了迴去,笑道:“師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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