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春季開學,胥編的妻子餘紅也調走了。那時教師住房都是學校分配的,還沒有實行集資建房和買房。按規定教師調走後要辦理住房移交手續,清理公共財產和交住房鑰匙。可餘紅調走後沒向學校移交住房手續,就在這時,於誌堅接到要去參加校長培訓的通知,臨走前,他交代高顯貴催促餘紅要盡快搬家移交住房,不然新教師來了就沒地方住。

    於誌堅來到了省教育學院參加為期三個月的校長培訓。這對於誌堅來講是非常必要的,也是非常及時的。這時正需要學習管理知識,提高管理水平。校長培訓在後期一般都要用一周左右的時間外出考查學校。學習外校經驗,開闊眼界。於誌堅這次培訓安排外出考查的地方其中有上海市。他看到安排的考查路線後,心情十分激動,就在想,這次到上海一定要找到田老師,十幾年沒見麵也沒通信了。我終身難忘的好老師,終於有機會見麵了。我要向田老師匯報在他的關心和教導下,我沒有氣餒,沒有失去信心,並且在人生的道路上更加堅強地一步一步地向前邁進。為黨和人民的教育事業做出了自己應有的貢獻,人生的價值在不斷地實現。你的大恩大德我無法報答,這一次你一定要接受我的一拜。我要好好在大都市請你吃頓飯,以表心意。

    到了上海市,給了半天的自由活動時間,於誌堅顧不上觀光大都市的繁華景象,按照詳細地址隻奔目的地,地址一點沒變,所找的門牌號也是正確的,可敲門後出來的不是田老師,是一個老奶奶。於誌堅就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老奶奶:

    “奶奶,這是田盾家嗎?”

    “是的。”

    “他人呢?”

    “已去世了,家人也搬走了。”

    “啊,去世了,天那!”

    老奶奶什麽話也沒有說了,門“砰”的一下關上了。於誌堅什麽也不能問了。他想問什麽時間去世的,他還想問在什麽地方安葬的或者骨灰安放在什麽地方?但不敢再敲門了,因為是佰生人,怕人家不耐煩。

    他站在門外低頭默哀,站了有十幾分鍾,含著眼淚失望地離開了他向往以久的地方。他高興而來,悲痛而去。

    六月初,於誌堅參加的為期三個月的校長培訓結束迴到到了學校,高顯貴就給他匯報說:“餘紅的住房我催了幾次,前不久又催了一次,他丈夫胥編提出個條件,要求我們學校安排車把他這裏的東西送過去,你看咋辦?”

    “不能再拖了,馬上分配的新教師來了就沒地方住,不跟這些人計較,就按他說的辦,安排一輛卡車給他東西拉過去;但他們要來個人,以免因財產問題扯皮。”

    高顯貴就按於誌堅說的找了一輛卡車,胥編和餘紅兩口子也不來,就委托在這裏上學的侄子負責清點屋裏的東西。這二人純屬故意刁難學校,其實屋裏放的全是一些亂木材,陳舊的亂木床亂桌椅等雜七雜八的破舊不值錢的東西,城裏根本用不上的東西,結果足足裝了一車。上午八九點鍾高顯貴陪同司機一起把東西拉到了胥編的單位市二十一中。

    到了後,高顯貴找到了胥編。胥編讓高顯貴先坐車上等著。他去幹什麽去了呢?誰都不會想到他去交待他們單位的門衛不準讓這輛車出去,同時也不管高顯貴了,任由高顯貴坐在車上死等,一直到了中午也不見胥編來,他和司機隻有下去吃點飯。吃完飯又坐在車上等,下午三四點鍾了還沒見到胥編的麵。他給於誌堅打了個電話,把情況向他做了匯報。於誌堅頓時火冒三丈,非常氣憤,他讓高顯貴把東西再拉迴來。當車出大門時,門衛不開大門,高顯貴問門衛:

    “為什麽不開大門?”

    “胥編說了,沒有他的發話這輛車不能出去。”

    高顯貴氣壞了,去找到這個學校的校長,他把情況向校長一說,校長也惱火了,馬上安排人去找胥編,找了好長時間才把他找到。胥編過來後,校長問:

    “胥編,你有什麽權力把人家車卡在這裏?人家大老遠把你的東西拉來了你又不安排下車,還不讓人家出去,你到底想怎麽搞,你說話呀!”

    胥編發話了:“這東西我不放在這裏,拉到我的老家去。”

    他的老家和這兒的方向恰恰相反,還在北崗四中以北幾十公裏的地方,一南一北又多一倍的路程。

    “你看看你,你這不是純粹在刁難人家嗎?你搬家之前為什麽不說定?”校長說。

    “之前沒想好。”

    高顯貴又給於誌堅打了個電話,說:“胥編又變了,要求把東西拉迴他老家去。”

    於誌堅接到電話忍了又忍,大聲說:“拉,給他拉!”

    可是這時已經晚上七八點了,高顯貴在想:這裏距離胥編老家還有一百多公裏,進入農村路又不好走,而且路也不熟,要拉到他老家已經很晚了,下車上的東西都是問題,隻有明天再說。於是高顯貴和司機吃了晚飯就去找住宿的地方去了。

    翌日,高顯貴陪著司機又把這破亂不堪的東西拉到了胥編的老家。

    迴來的路上,高顯貴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

    “胥編啊胥編,你把我高顯貴害得多苦啊!這一次可算把你這家夥認識得清清楚楚了。”

    胥編當過民辦教師,曾獲省先進教育工作者稱號,政教處主任,搞思想教育工作的,教育人的人,並且還是一個教育人的模範,做出這樣的事情叫人不可思議。從胥編身上我們可以悟出這樣一個道理,市場經濟條件下,不可避免有假、冒、偽、劣商品;社會轉型時期也還有假、冒、偽、劣模範。前者是為了獲取高額利潤,後者是為了撈取政治資本。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逃脫不了人民群眾這雙雪亮的眼睛,最終都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原形畢露。

    於誌堅關注的教學樓工程的建設在四月底主體已經完工,五月份已進入粉刷裝修階段,他培訓迴來後,施工隊老板就在找他要錢,否則麵臨著停工的危險。為了保證秋季開學能夠使用,他又開始想辦法籌集資金,不再拖欠工程款,以免影響工程進度。學校該籌的籌了,施工隊該墊的也墊了,他決定向教師借,向銀行貸。

    就在向教師借款的過程中,一些人自己不借不說,還到處散布消極言論。

    “把錢借給學校的都是憨家夥,啥時間還得上!”一教師說。

    “想得點利息,到時候連本錢都拿不迴來,學校垮台了或校長跑了找誰去?”另一教師又說。

    學校這種狀況,又加之一些潑冷水的,老師們真的有點擔心,都相互觀望。於誌堅把黨員幹部都召集起來,動員黨員幹部帶頭,領導班子成員掛帥。在領導和黨員幹部的帶動下,教師也行動起來,學校一下子籌集到了近十萬元資金。

    借錢難,貸款也難。一是要有財產抵押;二是根據償還能力有數量限製。按國家規定學校財產不能做抵押。車到山前必有路,人到難處想親友。於誌堅想了這樣一個辦法,找親朋好友,借私人的房產證作抵押,以房主私人的名義貸款學校用。不過這個辦法是有風險的,一旦貸款還不上,房主吃官司,他就要被連累進去。但他不考慮那麽多,到了這個關鍵的時候也隻有背水一戰。創業時期,想幹成點大事就不會一帆風順。

    於誌堅想到了本鎮上的老朋友馬國寶在街麵上有一棟新建的樓房,一天晚上,他到馬國寶家裏,馬國寶正好在家,看到於誌堅就說:

    “誌堅,你一個大忙人今天怎麽有時間了?”

    “無事不登國寶殿,兄弟遇到困難有求於你呀!”

    “啥事你說,隻要我能辦到的,能給你幫忙是我的榮幸!”

    於誌堅就把來意一一向馬國寶說了個明白。馬國寶說:

    “銀行隻要說用我的房產證可以作抵押貸款,那你就拿去好了。”

    “國寶,你不怕我還不起貸款銀行找你事嗎?”

    “你那麽大個學校,我怕個啥呀?”

    於誌堅感動不已的說:“國寶,我代表學校謝謝你了,學校發展了有你一份功勞啊!”

    ……

    迴校的路上於誌堅還在想,農民朋友多樸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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