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昌伯李元胤領兵六千,渡過巢湖、又渡過除水,來到了滁州桑根山下。見此山險峻,卻空無一名守軍,不禁有些遲疑。


    “少將軍,此山甚險,恐怕有埋伏啊”,寶豐伯羅承耀上前說道。雖然同被封了伯爵,可羅承耀是李成棟的舊部,李元胤是李成棟的義子,所以以“少將軍”稱之。


    在羅承耀麵前,李元胤可不敢誇大,點頭道:“羅叔此言甚是,當多派斥侯查探”。


    連續派了十餘隊斥侯,楞沒發現一個敵人。二人方才敢進山,登上山頂後,竟然發現了一座清軍遺棄的營寨。一打聽,得知原本清滁州副將許爾安在此屯有一營兵馬,但是錢謙益攻下定遠後,許爾安收縮了防線,令參將黃顯將桑根山的兵馬,全部撤到襄水以東防守。襄水以西,已無清軍。


    “這個許爾安,當真不會用兵,如此險地,竟然不派兵把守”,李元胤一嘻。


    “少將軍,那許爾安年幼時便隨他爹許定國從軍,從軍二十年,亦算宿將。豈有不會用兵之理?依吾看,定是其兩頭守禦、兵力不足所致”,羅承耀說道。


    “嗯,羅叔所言有理”,李元胤看著輿圖,思索了片刻道:“既然清虜兵力不足,我軍當速渡襄水,襲取滁州才是”。


    二人商議完畢,決定休整一日,明日淩晨強渡襄水。


    大軍尚未行進,忽然來了一老農,滿臉褶子,看年紀約摸六十餘歲,吵著要找明軍管事的。


    “老丈姓甚名誰,找本將何事?”


    見是一老翁,李元胤很客氣地問。


    “小民全友,全椒縣東王鄉人氏,因不願剃發,在山間隱居。聞王師北伐中原,特來向將軍獻渡襄水之策”。


    “哦,老丈請講”。


    “請將軍領兵攻打襄水下遊的全椒縣,由此渡河,易矣”。


    “什麽?襄水水淺之處,汝不讓吾渡,偏要吾去打那有城池可守的全椒縣,是何道理?”


    李元胤滿臉狐疑地望著這全友,莫非此人是韃子派來的奸細?


    全友樂了,“將軍勿疑,小民說那全椒城好打,是有原因的。全椒知縣石禮賢信佛,每月十五,縣城西北的三塔寺都會舉辦法會,後日便是十五,石禮賢必至,慣例,典史、主簿等也會陪同。後日,您隻需派人在三塔寺埋伏,必然能將石禮賢等虜官一網打盡。倒時候,全椒縣群龍無首,破之不難”。


    “原來如此”,李元胤忙向全友施禮,“多謝老丈指點”。


    “不敢,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小老兒隻盼著王師早日北伐成功,恢複我漢家山河”,全友言道,忽然眼眶通紅。


    ??


    有了本地人指點,李元胤令羅承耀化裝成香客,埋伏於三塔寺周圍,又率軍在全椒縣附近的山地隱藏。


    三塔寺,因寺前建塔三座得名。全椒產瓊花,隋煬帝喜歡瓊花,下令在建此寺,以取天地靈氣,方便移植。宋人張璪曾作詩諷剌曰:“此花已去不須嗟,亡國亡家總為他。父老不知前日事,逢人口口道瓊花”。


    全椒知縣石禮賢可不管這麽多,此時正當瓊花盛開之際,他不僅要參加法會,還要帶著各級佐吏去寺旁的瓊花池,賞瓊花。


    有道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石知縣要來三塔寺聽法會、賞瓊花,無關草民,自然要被趕出去。


    “縣尊老爺要來,爾等賤民還停留在此做甚?快滾”,捕頭汪大龍衝化穿成香客的羅承耀等人怒喝。


    堂堂寶豐伯,居然被一個小捕頭喝斥,簡直是奇職大辱,直把羅承耀氣得七竅生煙。然而小不忍則亂大謀,隻好忍了,率眾憤憤離寺。


    出得寺門,羅承耀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直娘賊,屁大的小官,也敢有這排場,待會兒要汝好看!”


    一頂又一頂轎子入了寺,知縣老爺和各級佐吏們雅性很高,居然都帶了夫人一起,大大小小的轎子十餘頂。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一直到最後一頂轎子入了寺,羅承耀大吼一聲,“隨本將殺!”


    “殺殺殺!”


    化裝成香客的數百明軍衝入寺來,將一眾衙役、縣卒,殺得七零八落。


    捕頭汪大龍欲逃,羅承耀趕到,一刀斬了腦袋,又用腳在腦袋上猛踏了幾腳,“讓汝狂!讓汝狂!”


    知縣石禮賢嚇得屁滾尿流,撲通一跪,磕頭如搗蒜,“好漢饒命,您要多少銀子,本官都掏”。


    羅承耀哈哈大笑,“饒汝命不難,拿全椒城來換”。


    ??


    知縣老爺迴城了,十幾頂轎子,數百隨從,守城的兵丁不敢怠慢,打開了城門。


    “殺!”


    扮作隨從的明軍,殺散兵丁,控製了城門。


    “殺”,李元胤率軍從城外入城。


    “不要抵抗,放下武器”,知縣石禮賢大唿。


    有這位老爺協助,明軍攻取全椒之役,十分輕鬆,如同一場旅行,一人未傷,便將全椒守兵繳了械。


    兵貴神速,李元胤奪了全椒城後,立即從全椒渡過襄水,直撲清參將黃顯的大營。


    天色已黑,黃顯睡得正香。他隻知道提防對岸的明軍,怎麽也想不到明軍會忽然出現在自己的營寨後。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李元胤、羅承耀率軍闖入清軍營寨,好一頓殺,殺得清軍抱頭鼠竄,人馬蹈籍無數。


    可憐黃顯尚來不及披甲,便被李元胤割了腦袋。


    一仗順,仗仗順。


    李元胤勢如破竹,一口氣又攻下了琅琊山。此山是滁州的南大門,居然沒有一個守軍。


    “敵襲,敵襲”,滁州城頭,幾個守兵看到了如潮的人流,驚恐地大喊。


    滁州的精兵都被許爾安、黃顯帶去分守西、北要隘,州城裏隻有五百守兵和一幫衙役。


    “羅知州,是戰是降,您倒是拿個主意呀”,守備焦急地向知州羅樸請示。


    “唉,大勢已去!可本官的家眷皆在北方,如何能降明?”


    羅樸不斷地搖頭,哀聲歎氣地往後堂去了,搞得守備如霧裏看花。


    須臾,有親隨從後堂奔出,“不好了,老爺自縊了!”


    守備歎了口氣,“您的家眷在北方,咱的家眷卻在城裏。上有老、下有小的,恕不能陪您了!”


    大步走出州衙,獻城而降。


    不費吹灰之力,得了滁州,李元胤大喜,又繼續西進,攻下了清流關,往清滁州副將許爾安所在的大槍嶺殺去。


    ??


    巍巍大槍嶺,羊腸盤九曲。


    深林野雉雊,短草豺虎伏。


    行人疲不進,慘慘對僮仆。


    下得仙居澗,始複就平陸。


    一株羅浮蒼,春深粲如玉。


    五年悵不見,乞日開我目。


    此詩乃元人所留,寫的是大槍嶺之險。


    大槍嶺下,嚴孝勇、王之綱、趙潛、陸文野諸部七千明軍,與清滁州副將許爾安的三千兵馬已經激戰十餘日了。


    明軍兵多,清軍卻占著地利,讓明軍望嶺興歎。


    “呯呯呯呯呯”,爆豆似的銃聲響起,明軍又躺下了幾十具屍體,緩緩退下。


    “錢公,此嶺太險,不如圍之,待敵糧草斷絕再攻”,張煌言對錢謙益言道。


    “蒼水所言甚是啊”,錢謙益長歎了一口氣。


    二人正欲做長期圍困的打算,忽報嶺下來了友軍,卻是李元胤率軍趕來會合。


    得知李元胤打下了滁州,錢謙益大喜,如此,嶺上的清軍便是罟中之魚了。


    “嶺上的清軍聽真,我軍已克滁州,錢總督有令,降者免死!”


    “滁州營的弟兄們,汝等家小皆在滁州,速速歸降,便可與家人團聚”。


    “滁州綠營的弟兄們,大夥都是漢人,何苦為韃虜做牛馬?快歸降吧,漢人不打漢人”??


    一聲聲喊話,令嶺上的清軍軍心大亂,士氣沮喪。


    來了李元胤部這支精兵,明軍實力大增。錢謙益更改了長期圍困的計劃,下令攻嶺。


    “轟轟轟!”


    雷鳴般的炮聲響起,硝煙未散,李元胤、嚴孝勇、王之綱、趙潛、陸文野諸部奮勇登嶺。


    清軍已沒了鬥誌,很快便被明軍攻上了主峰。


    “弟兄們,隨我殺”,許爾安還欲困獸猶鬥,驀地後背一疼,一把鋼刀透體而入。迴身一看,竟是部下遊擊、家奴許彪。原來許彪自上次被許爾安鞭笞之後,便懷恨在心,此時大勢已去,更動了賣主求榮的念頭。


    “汝竟敢??”


    刀插得很深,捅破了內髒,許爾安話未說完,便已氣絕。


    許彪陰狠地一笑,“對不住了,大公子,小人隻是想活命而已”,說完用刀割下了許爾安的人頭,拎著人頭請降。


    他看到了大明舒城遊擊趙潛,看甲胄,是個將領。撲通一跪,“罪將許彪,獻偽清滁州副將許爾安的人頭在此”。


    “什麽,許爾安的人頭?”


    趙潛一楞,隨即眉開眼笑道:“汝臨陣舉義有功,將頭拿於吾看”。


    取頭一看,真是許爾安之頭。


    正欲誇獎許彪幾句,卻有識得許彪的部下稟道:“稟將軍,此虜將正是那日血洗定遠城的賊將”。


    原來那日,許彪隨許爾吉攻下定遠後,在城內燒殺擄掠,屠戮了無數百姓。明軍奪迴定遠後,很多定遠青壯為報仇而從軍,各部都補充了不少定遠人,所以識得許彪。


    趙潛大怒,“定遠百姓何辜,汝要殘殺他們?”


    “此皆許爾吉下的令,不關末將的事”,許彪嚇得魂飛魄散。


    “哼,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今日本將便為定遠百姓報仇”,趙潛持刀一掄,許彪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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