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慕容秋風生氣鬥狠,說的氣話自然的歸氣話,阿狸還不能真為了這氣話就關在園中不出去了,她還要找淩波橋呢。這一日阿狸行走在莊內,見莊內也是湖水環繞,驀地想,這湖水與西湖想通,莊內自然也有橋,也許淩波橋在莊內也未可知,想到這裏,她興奮異常,忙四四處找尋,莊內小橋不少,卻也沒有見到那座橋。


    這日她又是一無所獲,沮喪之極,慢吞吞經過留園之時,竟然一眼看到朱高燨走出了園門,後麵扶風阿錦阿繡相隨。阿狸懶得說話,抬起一隻手象招財貓般衝他擺了下。


    朱高爔見她無精打采,不似往日那般神采飛揚,奇道:“你在煩惱什麽?”


    阿狸長歎一口氣:“我找不到迴家的路了。”經過幾次接觸,朱高爔已習慣了她的摸不著頭腦的言語,便順著她的話道:“哦,很難找麽?”阿狸道:“是啊,我每個角落都找了,就是找不到。”


    朱高爔笑道:“每個角落?你家在洞穴裏嗎?”阿狸嗤地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錯哦,有長進,居然會幽默了。狐仙故事聽多了,很會聯想嘛。好吧,就當我是狐仙,待我找到我的修煉之地,一定帶你遊玩一番。”


    這個小妮子滿口胡謅,朱高爔自然不信。阿狸忽然想道,莊內的橋她幾乎都看過了,隻有朱高爔那個玲瓏水榭她從未去過,冬兒給她指了玲瓏水榭的區域,每每她都遠遠地避了去。念此忙問道:“你的玲瓏水榭裏麵有橋嗎?”


    朱高爔不知道她要作什麽,點頭道:“自然是有的。”


    阿狸大喜,道:“我可以去你那個園子看看呢,冬兒說玲瓏水榭是莊裏風光極美的所在,我總想去看看,可是你這個貴客在那住著,閑人都進不去。我可以去看看嗎?”


    朱高爔道:“你是個閑人麽?我看你總是忙得很。”阿狸笑道:“瞎忙瞎忙,我去看看可以嗎?”看她眼神急切,朱高爔倒是好奇,點點頭:“有何不可?”


    阿狸拍手道:“你真是個好人,大大的好人。”


    朱高爔一笑,慢步前行,阿狸忙跟了。扶風等人不遠處隨著,轉過幾道小徑,穿過一片竹林,麵前現出一所極大的院落,青磚黛瓦,門外有幾個侍衛守著。大門上麵赫然四個大字“玲瓏水榭”,龍飛鳳舞,頗有氣勢。進得院裏,正麵一處樓宇,兩邊連著幾間房屋走廊,庭中花草,阿狸辯不出名字,隻覺香氣撲鼻,應該不是凡品。穿過大堂,來至房後,卻是一片寬闊的水麵,想是與外麵西湖相接,水中心另有亭台,通往湖心亭的是一處九曲橋邊接岸上。阿狸舉目遠望,遠處一座假山,旁邊另有一邊湖水,一座小小的拱形小橋赫然在目。她大喜過望,這就是她要找的淩波橋麽。她幾步跑到橋邊,阿狸看那橋,橋身上刻著攬月橋三字,心中連連搖頭不對啊,明明是淩波橋啊,怎麽的名字不符?她上橋下橋,來迴幾次,明明就是淩波橋嘛,在她那個時代,淩波橋因處於西湖偏僻之處,極少有人知道,不過她常常經過,倒是極熟,雖然現在情景不同,但橋是一樣的這個她敢確定,難道淩波橋是後來取的名字,現在的名字是叫攬月?


    朱高燨等一行人見她跑上跑下,口中不住嘀嘀咕咕,不知道她要作些什麽,都甚覺奇怪。一邊的阿錦忍不住道:“嘰嘰咕咕不明所以,像個神婆似的,她到底找什麽?”


    阿繡笑道:“定是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她衝著橋上喊道:“此處水深,你小心點,莫掉下橋去。”


    阿狸一陣風般跑了過來,道:“這個橋一直叫攬月橋嗎?以前叫什麽名字?”阿繡道:“從我們住進來就是叫這個名字,以前應該也是叫攬月吧,沒聽人講過有別的名字。”


    阿狸喃喃道:“應該叫淩波橋才對,什麽時候才開始叫淩波橋呢?”阿錦冷冷地道:“攬月橋就是攬月橋,什麽應該叫淩波橋!”


    阿狸被嗆了下,扁扁嘴,失落之情湧上麵容。


    朱高爔忽然道:“這有何難,你若想叫它淩波橋,就喚它作淩波橋便罷。”迴首道:“扶風,著人去辦,從今日起,這座橋便叫作淩波橋。”


    阿狸一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迴轉神來,這橋以後就叫作淩波橋了?淩波橋的名字原來是她穿越在明朝給起的?機緣啊,這就叫機緣嗎?怪不得西湖上橋那麽多,她獨獨喜歡這個破舊不堪的小橋,原來這橋是她取的名字,與她竟有這麽一段淵源!


    她一聲歡唿,一把抓住朱高爔的胳膊,拚命搖晃:“啊呀啊呀,真是太感謝太感謝了,你是我的福星啊!”


    朱高爔被嚇了一跳,扶風本能的反應就要去抓阿狸,被朱高燨止住,阿狸已丟下朱高爔,又往橋上跑去,她立在橋頭,現在就是這個淩波橋了,探頭往下看,湖水泛著波光。既然找到了來時的淩波橋,阿狸心裏就沒有那麽著急,她心中作著打算,盤算著如何找個時機迴去,心中有了計較,倒開心了,想著既然來到了這個六百年前,總要看看這個世界與她生活的世界有何不同嘛,且緩幾日再迴也未嚐不可。心中歡喜,笑吟吟來到朱高爔身邊,道:“這個橋以前叫攬月橋,想必賞月是極好的,以後能否到這裏看看月亮?”


    朱高爔點點頭,道:“可以。”


    阿狸高興之極,看到旁邊水榭台上有侍女擺了茶水糕點,才覺得腹內饑餓,此時肚子偏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她略顯尷尬,朱高燨心中好笑,便道:“來吧。”先走過去,阿狸嘻嘻地跟著進入水榭台上,習慣性在坐到了朱高燨的對麵,後麵的阿錦不禁皺起了眉頭。


    阿狸先吃了塊水晶糕,又抓起塊馬蹄糕,邊又喝了一杯茶水。阿繡這時端了一盤鮮果,對著阿狸輕聲道:“這楊梅甜得很呢。”阿狸抓起一個來放進嘴裏,含糊不清地道:“謝謝阿繡!果然好甜!”還沒咽進肚內,一眼又看到盤裏金燦燦的大黃梨,急忙抓起一個來,道:“我最喜歡吃梨了!”張嘴來狠狠咬了一大口。


    朱高燨頗有興趣地看她吃東西,道:“你一直找這座橋,到底是為什麽?”


    阿狸忙忙地將口中的梨咽下去一半,道:“我如果說這是我迴家的路,你相信麽?”朱高燨搖頭。阿狸笑道:“看吧,就知道你不信,所以說給你聽有什麽用?”朱高燨道:“聽慕容講你家在西疆,你要家去麽?”


    阿狸心情大好,想著不久就要離開他,兩人畢竟還相識一場,倒生出幾分不舍之意,便真真假假地道:“實話告訴你吧,我是要離開這個地方的,我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陰差陽錯地就來到了這裏,不過馬上就要走了。以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麵了,你多多保重,自己常去外麵走動下,不要老是悶在園子裏。”


    朱高燨不明白她所說何意,道:“亂講!你能走到哪裏去,西疆也是大明的地域,若我願意,我便可到那裏找你。”阿狸笑了,道:“我說的這個家呢,不在西疆,它是在,在......”她用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道:“我這個家呢,就在這裏,你看不到摸不著,但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我是屬於那個空間的人,還是要到那裏去的。”


    朱高燨疑道:“你是說你是鬼?神?妖?”阿狸見扯得遠了,便哈哈大笑道:“我倒是個仙呢,不能在人間,要迴到天上去。”朱高燨道:“又亂講了。”阿狸晃著腦袋道:“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我,不是我,真正的我,隻是借用了現在的我的軀體,而真我的那個身體卻在另外的地方,所以我要迴到我原來的身體裏去。”


    朱高燨道:“信口開河,你哪裏有這些莫名其妙地話語。”


    阿狸忽然想起聊齋裏的換頭的故事,便給他們說了起來,聽得阿繡連連叫奇。聽完後阿繡道:“連頭都可以換啊,真是太神奇了。”阿狸笑道:“你要不要換個腦袋來?長得更漂亮的。”阿繡連忙搖頭。


    朱高燨忽然道:“莫非你的腦袋也被人換過,所以才要找你原來的身體去?”阿繡見朱高燨取笑阿狸,噗嗤笑了。


    阿狸一豎大拇指,道:“聰明!”又歪頭細打量下朱高燨,道:“想來是跟我在一起時間久了的緣故。所謂近朱者赤嘛。”阿繡忍不住伸手在臉上羞她臉皮厚。阿狸嘿嘿道:“我的腦袋沒被人換掉,不過腦袋裏的東西被人換掉了。要快快地找到身子人腦合一才行。等我走了,你們會想我的吧?”


    朱高燨哼道:“慕容說的不假,你這胡說八道的本事當真天下少有。”


    卻忽然看到慕容秋風與一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走了過來,來到水榭亭台下麵。那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卻整下衣冠,低頭叩拜,朱高燨欲出言禁止已然不及,那男子大聲道:“杭州知府虞謙見過四皇子殿下!”


    慕容秋風看到阿狸,大吃一驚。朱高燨心中歎了口氣,示意慕容秋風將虞謙先帶下去,慕容秋風知會,便低頭與虞謙說了幾句,虞謙忙點頭隨著他急急地去了。


    朱高燨看向阿狸,卻見阿狸正大大地咬了一口梨,驀地停下了下來!耳朵卻有一絲微動,但隻兩口茶的功夫,阿狸竟又開始咀嚼口中果實,沒有丁點反應!他不禁叫了聲:“阿狸?”


    他卻不知道,這期間阿狸的腦子已然轉了千百遍之多。原來當虞謙那個“四皇子殿下”幾個遼傳入阿狸的耳中時,阿狸心中一凜,“四皇子?殿下?”這是在叫朱高燨麽?她轉過臉來看了下慕容秋風,又看看那跪在台下的官員模樣的人,又慢慢地迴過頭了,大大地咬了一口梨!那麽這個朱高燨是、是——搞了半天,這個朱高燨竟然是當今大明朝的四皇子!丁嬰寧啊丁嬰寧,你的書都讀到豬肚子裏去了?還是個了解曆史的大學生,那朱棣的幾個兒子朱高熾、朱高煦什麽的也在書中看到過,他明明說了叫作朱高燨,再怎麽笨聯想一下也應該猜到跟那幾個“朱高”字輩的哥們幾個有些關係嘛!竟然還會把他當成是江湖中人!阿狸頓覺羞愧萬分,恨怪自己太過疏忽,早就應該猜到他那個排場哪裏是什麽江湖中人,分明就是王室貴族子弟嘛!


    靠!阿狸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卻不知是罵自己還是罵朱高燨。她機械地重複著咀嚼地動作,聽得朱高燨叫她,抬起頭來道:“哦?”


    朱高燨見她神色如常,倒大感詫異,他盯著阿狸,慢慢地道:“阿狸,你知道我是誰?”阿狸把嘴裏的梨咽了下去,道:“知道,你是當今四皇子殿下啊。”


    朱高燨一怔,半晌方又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四皇子的?”阿狸又咬了口梨,指指台下道:“剛剛,那個什麽知府不是這麽稱唿你麽?”


    朱高燨倒被她的鎮定弄得糊塗了,莫非慕容早已告訴了她自己的身份,應該不會啊,自己特地囑咐過他不許向阿狸透露的,可是如果她是今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如此氣閑神定?這不合常理啊。


    他臉上疑雲重重,阿狸看在眼裏,心中暗想:“怎麽?我表情不對麽?這個時候我要什麽樣的表情呢?是要馬上裝作驚慌地樣子跪地叩拜,淚流滿麵?一切都如電視裏麵的那樣來演?太作太假了!本小姐可做不到!本小姐被你蒙得溜溜轉,你覺得特好玩是吧?本小姐偏不讓你覺得好玩!馬上就要迴到自己的時代去了,管你什麽皇帝老兒!皇帝——哦,應該是朱棣,如果朱高燨的爸爸朱棣此刻站在她麵前,她會怎麽樣呢?應該會害怕吧,史書上記載朱棣殺人如麻,如果看她如此放肆,會不會把她拎出去也殺了?!渾身一顫,她忙站了起來,學著平常冬兒的樣子,極不自然地行了個禮,嘴裏道:“哦,見過四皇子殿下!”天大地大,生命最大,阿狸可不願拿性命來開玩笑,雖然朱高燨不是皇帝,但看他的架式排場,怕也是跺一跺腳,地也是動三分吧,畢竟怎麽著也是皇帝的兒子!


    現在才反應過來,太也遲鈍了,朱高燨見她如此,心頭疑慮消了些,這才是正常地反應嘛,但心中卻又生出一絲失望之意,阿狸不知道他的身份還可以跟他嘻笑打鬧,以後知道他是皇子了,怕是再也不敢在他麵前無拘無束了。他衝阿狸擺擺手,讓她免禮。


    阿狸心想此時還是閃人的好,她忙道:“四皇子殿下,我、我、小女子先告辭了啊。”也不容朱高燨說話,她放下手中啃了大半的梨,急急地出了水榭亭台。


    朱高燨見她倉皇而走,也不阻攔,心裏湧出幾許憐憫,怕是嚇壞了她,讓她緩緩神吧。卻見阿狸奔出數步,迴過頭了,與他四目相視,突然嫣然一笑,吐了一下舌頭做了個鬼臉。朱高燨一愣,這小妮子根本就不是害怕他!心中不禁又驚又喜!


    阿狸臨出門迴眸一笑,卻是因為想朱高燨被自己反過來捉弄了,心中得意不禁展顏一笑,輕快地奔出了玲瓏水榭。


    門口處卻遇到了扶風,她從扶風身邊跑過,順手拍了扶風的肩膀一下道:“你好。”又看到了那兩個小廝阿鬆阿柏,忽想著這兩人麵皮白淨,不會是小太監吧?她停頓下看看兩人,衝他們一笑,道:“好!”又跑了去。


    扶風見狀搖搖頭,阿鬆笑道:“這個姑娘很愛笑。”阿柏亦附和道:“笑起來還很好看。”扶風盯了二人一眼。


    阿狸迴到了留園之中,進門便看到慕容秋風與慕容秋雨,不待慕容秋風開口,阿狸便先發製人道:“你現在可以保持沉默不說話,否則你說的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說與不說都在你,你選擇吧。”


    慕容秋風一頭霧水,道:“什麽亂七八糟的!你怎麽跑到玲瓏水榭去了,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去那個地方嘛?”埋怨之餘,又擔心道:“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阿狸笑道:“知道了,四皇子嘛。”她語氣輕鬆,慕容秋風倒起了疑慮,道:“你不吃驚?難道你早就知道了?”阿狸嗤地笑了,道:“你怎麽跟那個四皇子一樣啊,也問這樣的問題?”慕容秋風一驚,道:“他怎麽問的?”


    阿狸笑道:“他跟你一樣看著我說:‘怎麽你不吃驚?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慕容秋風心底陡升不詳之意,道:“哦,你如何迴答的?”阿狸洋洋道:“我說:‘是啊,表哥早就告訴我了。”


    慕容秋風伸手就向她腦門拍去!阿狸早有準備,閃到了慕容秋雨背後,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不要仗著會武功欺負我,我告訴舅舅去!”


    慕容秋風大怒道:“你敢信口開河地陷我於不義,看我不收拾你!”慕容秋雨攔住他道:“哥哥,阿狸跟你玩的,你也當真?”阿狸在她背後以手劃臉羞道:“玩笑話也聽不出來,慕容表哥,你長我們幾年的米飯是白吃了呢。”


    慕容秋風方才放下心來。秋雨替他辯解道:“你也莫怪他相信,隻是你的反應異於常人,我們才奇怪的。想來你與四皇子相處久了,猜到些什麽也是正常。


    真是慚愧啊,隻想到他可能是“武林名門二代”,倒一點也沒猜到那家夥是皇室弟子,這都怨他怎麽在流螢山莊出現呢,流螢山莊可是武林世家中了,怎麽與皇室有了來往?阿狸不禁問道:“隻是奇怪了,他一個皇族中人,怎麽來到流螢山莊了呢?舅舅不是在邊境抵禦外侮麽,難道舅舅被朝廷敕封為官了麽?”


    慕容秋風平息下怒氣,便告訴了阿狸一些事情。原來這些年慕容家族率眾一直保家衛國,協助遼東總兵劉榮鎮守邊境,與來範的倭寇多次相鬥,那劉榮幾次上報朝廷,請慕容家請封,卻被慕容淮拒絕。當今皇上朱棣對慕容家族甚是敬重,對其子弟也極為重視。朱高燨為皇帝第四個兒子,自幼體弱多病,這幾年多在宮外養病。為的是江南氣候溫暖,景色秀麗,每年春天便到杭州靜養。朱棣溺愛幼子,為護他在宮外周全,特命慕容家來擔當護衛之責。慕容淮自知責任重大,再三囑咐兒女務必精心侍候,不能出任何差子。慕容秋風亦覺擔子沉重,每次朱高燨來到流螢山莊,他嚴防緊守,不敢懈怠,並對外隱瞞朱高燨的身份,除了朱高燨自己帶來的侍衛隨從,整個流螢山莊,知道他身份的,也隻有慕容兄妹。自阿狸來到莊裏,慕容兄妹也不敢告知,誰知千萬提防,還是被阿狸知道了底細。


    原來如此。阿狸點頭道:“這原也怪你們不得。”想著反正自己即將離開這裏,知道這些也沒什麽用,便笑道:“我自然不會往外說去,不過時日久了,終會露出風聲來。”


    慕容秋風麵現憂色,道:“可不正是這個道理,估計下來想瞞也難了。”卻原來朱高燨此次在杭州呆得久了,經常從南京皇宮送來各種賞賜,當地朝廷官員也不敢怠慢,不時過來拜見,漸漸地已有些風聲傳出,流螢山莊的貴客竟是皇親國戚。每每有人問及慕容兄妹,兩人唯有笑而不言。今日阿狸已然撞破,難保他日不被外人知曉。


    慕容兄妹相對而視,秋雨道:“哥哥也無須太過擔憂,四皇子不過是暫住養病,不多日便會迴南京,他走了可不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阿狸也點頭道:“雨兒說得沒錯,雖然是未雨綢繆,但你操心也太早了些,隻管放下心來,把今日的事情做好,明天的煩惱就留到明天,鈔票可以透支,煩惱不能透支的,不然你很快就變成白發老翁了。”


    一翻話又說得慕容兄妹眼睛瞪圓了,慕容秋風道:“你怎麽老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言語呢?”秋雨亦道:“是啊,有些我都不曉得是什麽意思。”


    阿狸也瞪起眼睛來,道:“人家不是剛迴來麽?總要有個過渡時期吧?跟你們南方人講話真是費勁,一點也不爽快!”


    慕容兄妹麵麵相覷,慕容秋風道:“秋雨,你斷定她的病好了麽?”慕容秋雨疑惑道:“找了三個大夫了,都說她無恙啊。”慕容秋風道:“那這個丫頭就是欠管教了!”


    慕容秋雨嗤地笑了,道:“真個兒是要管教管教的。冬兒前些日子告訴我,說她拿起書來竟然不識許多字,我隻不信,昨兒略試下,居然連《千字經》也讀不下來,寫的字也歪歪扭扭的。若非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那《千字經》她七歲時候已倒背如流了啊,九歲時候字跡已然清秀得很,連爹爹也誇獎她呢。怎麽這次迴來全變了呢?難道姑丈以後就沒有教她讀書寫字了麽?”


    她這邊說著,阿狸那邊將冬兒罵個半死,打小報告的家夥最可惡!怪不得昨日慕容秋雨拿了本書過來,有意有意地讓她寫張字說有用,誰想為的就是驗證她冬兒的話,那本書都是繁體,她哪裏能夠認得齊全,那毛字也沒有練過,寫出來的字能好看麽?這個表姐心思縝密,以後要小心了啊!轉瞬又想道馬上就不見他們了,小心倒沒必要了吧。


    慕容秋風瞠目結舌,對阿狸道:“這是真的麽?”阿狸苦著臉道:“什麽真的假的,不會讀書寫字又怎麽了?我與爹爹常年在海上,哪裏有時間去學習?你們現在嫌棄我,當初我爹爹帶我走之時,卻為何不加阻攔?如果我留在了這裏,不就跟你們一樣文武雙全了麽?現在瞧我不起了,我不就是沒有媽媽疼愛麽?”佯裝傷心,用衣袖拭淚。


    慕容兄妹倒手足無措了,想她兒時喪母,父親忙碌,少於照拂,自比他們兄妹可憐許多,見她哭泣,亦心生難過,秋雨道:“都是至親兄妹,怎麽會嫌棄你呢?我們同吃同住了十年,自然比別人更親厚,你向來胸懷闊達,一時戲謔之言,怎麽就放在心上了?”


    慕容秋風也忙道:“是啊,要說親,還是我們兩個親呢,小時候秋雨與你兩個有了爭吵,我不都是向著你的麽?為著我們兩個走得近,秋雨不知哭了多少次,說你才是我的親妹妹呢。”阿狸心中一樂,道:“真的麽?我卻是不記得了。”


    慕容秋雨道:“小時候的事情你真的不記得了?”阿狸心中一緊,難道又有什麽她應該記得的事情,便含糊道:“小時候的事情自然是模模糊糊的,哪裏記得許多。”


    慕容秋風哈哈大笑道:“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嘛。”慕容秋雨知道他心思,臉上現出幾分挪揄來,卻也不往下說了。


    阿狸躲過一劫,暗自放鬆,哪知慕容秋風又道:“秋雨,明天你去找個先生來吧。”阿狸大叫道:“不要!”慕容秋雨笑道:“我現在就去找!”慕容秋風道:“找個十分嚴厲的,最後會點武功的。”


    為了免於吃慕容秋風的苦頭,阿狸決定一定要早點走。這日晚間,冬兒匆匆迴來留園,一見阿狸便神秘地道:“阿狸小姐,告訴你啊,那個朱公子竟然是個皇子呢。怪不得那麽大的排場,原來竟然這麽個來曆,真是讓人意料不到啊。”


    看來終究是傳開了。阿狸聳聳肩膀,暗自慶幸,這可夠慕容秋風忙唿一陣,看他怎麽還有功夫來折騰自己。見阿狸沒什麽反應,冬兒反倒奇怪了,道:“你怎麽不吃驚?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又是這個問題!阿狸哼了一聲,看來自己的反應確實讓這些明代人好奇,便又胡諂道:“是啊,你們公子早就告訴我了,又囑咐我不要告訴你,說你是個大嘴巴。”就賴在慕容秋風頭上,讓他老想著折騰自己。


    果然冬兒氣道:“說我嘴巴大,我嘴巴才不大呢。”又看到阿狸忙忙地收拾一些東西,便道:“你搗鼓那些瓶瓶罐罐作什麽?”阿狸一邊擺弄她收集來的永樂年間的青花瓷器,一邊笑道:“這些可是寶貝,在我們那裏可值錢了呢。”


    冬兒奇道:“這些不過是一般的東西,不拘在哪裏,隨便都能搞一大車來,怎麽就在你們那裏值錢了呢?”


    阿狸哈哈笑了,道:“說了你也不懂。你且睡去吧。我馬上也去睡了。”冬兒搖頭,嘟囔著自己先行休息。阿狸心裏道,如果能把這些青花瓷器帶會到現代,隨便一件拿出來可不是價值連城了?心中想著美滋滋的。她把這些個東西打包了一個包袱,拎起來時卻覺得太大了,忽地又想起來,穿越好象是魂魄穿越吧,這個身子卻是這個朝代的,既然身子都過不去,這些東西怎麽能隨身帶走呢?


    一時大為沮喪,又打開包袱,在那些東西中取了一個玉石的手把件來,這個玉器甚小就握在手中,如果僥幸能帶到現代去豈不快哉?便將它揣在懷裏。


    窗外已是月上柳梢了,冬兒也已入睡。阿狸躡手躡腳出了小院的門,外麵草木茂盛,月光如水,景色倒也看得清楚,隻是不見一個人,微風過處,樹葉嘩嘩作響。小時候看聊齋多了,不知怎麽又想起了書裏的女鬼,頓覺身邊陰風陣陣,她有些害怕。忽然腳邊一黑色東西躥過,她驚慌間看清卻是一隻黑貓!嚇得她打了個哆嗦,誰知那貓兒卻又迴過頭,兩隻眼睛發出幽幽地光芒,冷冷地盯著她,她立時毛骨悚然!鬼片裏的貓兒可不是什麽好東西,經常被附上一些孤魂野鬼,現在不是要來這麽一下吧?她猛然覺得頭發根都豎了起來,一時倒也不敢動了。


    忽然身後一女聲冷冷道:“姑娘作什麽呢?”


    阿狸又是一驚,慢慢地迴頭來,隻見一長發女子幽幽然立在她身後,一張臉在月光下白森森的。她失聲大喊:“鬼啊,鬼啊!救命救命!”轉身往前跑,不想一頭撞進了一人的懷裏,她哇哇大叫,蒙住眼睛,“走開走開!”


    卻聽一男子哈哈大笑,笑容很是熟悉。阿狸馬上睜開眼睛,正是慕容秋風。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向身後:“有鬼有鬼啊。”


    慕容秋風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哦,那麽你覺得我是人是鬼呢?”他突然衝著阿狸伸出舌頭,睜圓了雙目,月光下甚是猙獰。


    阿狸驟覺心髒似要跳出來,又是大叫一聲,腳下一軟,撲通跌坐地上。


    慕容秋風放聲大笑,本欲再來嚇她,卻見阿狸倒在地上,放聲大哭,哭聲淒慘,這玩笑開得大了,他忙去扶她,“不要哭不要哭,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是人不是鬼。”


    阿狸嘴裏哼著,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出卻是慕容秋風嬉皮笑臉地麵容,便伸手摸他臉,觸手極溫。慕容秋風倒也配合,說道:“看吧,說了我是人吧。”阿狸停止了哭聲,再迴轉身看去,那個“女鬼”卻是阿錦。此時那隻黑貓已被阿錦抱入懷裏,撫摸不已。


    她這才迴過勁來,站起身,恨恨得伸腳去踹慕容秋風,“你個雞蛋加鴨蛋!敢這麽嚇我?什麽不好玩,玩裝鬼,而且還是在三更半夜,不知道人嚇人要嚇死人啊。”


    慕容秋風早閃身躲過,叫道:“是你自己把我們當成鬼的,現在來責怪我們。這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跑到外麵來作什麽呢?”


    這話倒把阿狸說愣了,他說得好像是自己沒理吧。但方才真的嚇怕了,當然不能說自己理虧,她硬著脖子說:“外麵月色如水,我出來賞月不行嗎?我怎麽知道有這麽多嚇人的——東西!”又看看阿錦和那隻黑貓,那隻黑貓一對綠目,閃著幽光,死死在盯著她,她忙移開了眼睛。


    慕容秋風笑道:“行,行,都行!你要賞月啊,好興致啊,此處風景不錯,你繼續賞來,阿錦姑娘,我們莫要打擾阿狸姑娘的雅興!”


    他作勢轉身要走,阿狸哪裏肯放啊,這麽老遠看不到一個人的園子,她才不要一個人走。雙手抓住慕容秋風不放手。慕容秋風笑道:“四殿下還在玲瓏水榭等著我,你可不要誤了我的時間。你就在這裏好好看月亮吧。”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正想著如何進入到玲瓏水榭,慕容秋風卻是要去那裏,跟著他不就可以進去了。阿狸馬上道:“我也要去那裏。”慕容秋風道:“我是奉命,你去哪裏作什麽?”阿狸道:“賞月啊,那個四皇子說過我隨時都可以去淩波橋賞月。”轉眼看阿錦,月色下阿錦臉色更顯蒼白,阿狸又聯想到女鬼,心裏又有些發怵。


    慕容秋風看看阿錦,阿錦點了點頭。慕容秋風卻道:“你不知怎麽地花言巧語地騙了殿下,我可不帶你去,闖了禍又連累我。”阿狸急了抬腳去踢他,慕容秋風一把扯住她,阿狸抓住他的袖子,用指頭悄悄指指阿錦,輕聲道:“你怎麽跟她一路呢?”


    慕容秋風笑道:“阿錦姑娘是來找她的貓兒,路上正好遇到的。”又嫌阿狸抓得他緊,兩人推推搡搡,拉扯著到了玲瓏水榭,院門敞開,院內燈光明亮。到得門口,慕容秋風停下腳步,忽小聲道:“你方才說的雞蛋加鴨蛋是什麽個東西?”


    阿狸放開慕容秋風,大步跨進門檻,頭也不迴,拋了下兩個字:“混蛋!”


    剛到大堂,阿繡已迎了上來,見到阿狸歡喜道:“你也來了,我正想著你呢。”阿狸擺手道:“我卻是來賞月的,跟慕容不一路。”身後慕容秋風道:“過河拆橋,現在不用我了?”


    阿錦將手中黑貓交給旁邊一個侍女,道:“慕容公子,殿下在樓上,你隨我來吧。”慕容秋風跟著她走出幾步又迴頭,警告阿狸道:“你老實點!”


    阿繡笑道:“阿狸姑娘,我給你拿點心去,想必你愛吃。”一時拿了些點心過來,道:“前兩日看你愛吃,我還想著給你送過去呢。”阿狸樂得眉開眼笑道:“你真好。”她接過糕點,取了一塊道:“阿繡,我想到淩波橋去,可以麽?”


    阿繡道:“當然可以。那日阿狸姑娘走後殿下就著人把橋的名字更換好了,就等你來看呢。”阿狸道:“你叫我阿狸就可以,什麽姑娘姑娘的倒生分了。”阿繡與阿狸性格相似,嘻嘻一笑,領著她穿過樓台水榭,來到了淩波橋。


    阿狸看去,橋上確實刻上了淩波橋三字,月光下分外清晰。阿狸環顧四下,見園子裏燈火很是明亮,倒把月光映得淡然許多。阿狸到了橋下,雖時時移世易,她隱約找到當日失足落水之處,站立當中,閉上上等了片刻,覺得四下沒有一點動靜,睜開眼睛還在原地,如此試了幾次,卻沒一點反應,她有些急了,這是怎麽迴事,難道地點不對?她又接連試了好幾個地方,依然沒發生一點事情。她驀地感覺到些恐懼,難道她迴不去了?隨著在橋上橋下來迴跑動,她的恐懼感越來越強,直到最後,她站在橋中央,看下麵湖水幽幽,忽然想莫非要跳入水中才能迴去?跳進水中!


    阿繡看她跑上跑下,卻不明所以,想到她可能渴了,便道:“我去給你取些茶水來。”快步到了廳堂,正好看到慕容秋風隨著朱高燨下得樓來。


    慕容秋風笑道:“阿繡,可有見到阿狸?”阿繡笑道:“在淩波橋上呢,來來迴迴地上下,卻不知為何。我倒茶水與她去。”自去取茶。


    朱高燨聽得阿狸也在這裏,倒是微怔,微笑道:“她也來了。”慕容秋風忙道:“這丫頭總是想一折是一折。忽地說要看什麽月亮,便隨著一起來了。”


    朱高燨隨口道:“幾次聽她一直打聽淩波橋,你可知什麽緣故?”慕容秋風倒是被問得愣了,道:“淩波橋?這橋在何處?她打聽這個作什麽?”朱高燨見狀便知他定不知情,不再想問,邁步往廳堂後麵去。慕容秋風忙跟了。


    兩人穿了廳堂,遠遠看到阿狸立在橋上,神情肅然一動不動,倒似被定住一般,慕容秋風喃喃道:“這又是搞什麽鬼?”


    說話間,隻見阿狸從橋上一躍而下,噗通一聲掉到了水中。朱高燨與慕容秋風同時啊呀一聲,後麵跟來的阿繡,唬得手中的茶水掉到了地上。


    朱高燨拔腿往湖邊奔,腳步踉蹌幾乎跌倒,慕容秋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扶風此時突然出現,慕容秋風叫了一聲“扶風”,反手把朱高爔送了過去,自己縱身跳下水去。


    那阿狸在橋上思前想後,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迴去,便抱著拚著一死的心從橋上跳下來,待落入水中時,卻沒有遇到來時的漩渦,她水性也不錯,憋住氣往下遊,水底卻黑乎乎地,根本看不到什麽東西。她拚命地往下遊,心中思想著也許會忽然發生什麽,慢慢地意識開始消失,在最後幾近窒息之時,被慕容秋風抓住了頭發,後來被拖上了水麵。遊到岸邊,早有阿繡阿錦等人過來接住他們。


    一上岸,慕容秋風就衝著她大吼:“你搞什麽?數日前才溺過水,沒把大家嚇死,現在又想再來一次麽?你著魔了麽?”想想剛才的事情,他又驚又怕,忍耐不住發作起來。如果不是朱高燨在這邊,他真想給她一個耳光。


    等阿狸意識清醒,明白她沒有穿越成功,依然留在了明朝時,猶如快到手的肥皂泡猛然破裂,她的希望破滅,心中被莫名的恐懼充滿了,不禁放聲嚎啕大哭!


    慕容秋風倒愣了,他沒想到整日嬉皮笑臉的阿狸會一反常態,痛哭流涕,一時倒沒了主意,心中著急道:“你哭什麽啊,我又沒打你。你是怎麽了?”


    朱高爔臉色蒼白,一直一語不發地注視著阿狸,一時眾人都不敢作聲,四下無語,唯有阿狸的漸漸低下的哽咽之聲。稍過片刻,朱高爔緩緩來到阿狸麵前,阿狸抬起頭來,看著他淚眼婆娑,說道:“我迴不去了……迴不去了。”


    朱高爔抬手解開身上的披風,輕輕在披在阿狸身上,慢慢係好,然後伸出右手,淡淡地說:“跟我來。”他手指修長,白皙如玉。阿狸遲疑了下,把自己的手交到了那隻手裏。朱高爔拉著她,進得廳堂,喚了聲:“阿繡。”將阿繡交與她。


    阿繡帶阿狸去洗浴,更衣,等她洗好穿了她的衣服出來,小丫頭已端了碗熱茶上來,阿繡端給她飲了,才道:“殿下在等你呢。”帶著她穿過九曲橋,來到湖心亭中。


    朱高爔神情如昨,看不出悲喜,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她。阿狸整理下思緒,四下看看,再無旁人,唯有水流之聲。


    阿狸收拾起以往的嘻笑之態,對著朱高燨正色道:“我,是來自六百多年後的人!”她把自己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最後道:“我不屬於這裏,這裏的世界對我而言是個意外進入的地方,我糊糊塗塗地被帶到了這裏,也許有一天會出現奇跡,我又莫名其妙地被帶迴去屬於我的地方。”能不能迴到現代呢?應該會吧,那些穿越劇不都是最終迴去了嘛。


    朱高爔聽罷阿狸的故事,良久無語。這個姑娘言語異常、舉止無狀,他一直猜不出到底來自何方,神、妖、魔他都有想過,唯有未來,他從沒想過!這一切簡直匪夷所思!


    朱高爔開口說道:“你來自六百多年後的中國,那麽我們大明朝呢?”阿狸遲疑了下,道:“明朝曆經近三百年年,被清朝替代,再約三百多年,就變成了我所在的中國。”


    朱高爔怔道:“大明朝不到三百年麽?”神情複雜,沉思許久,喃喃道:“百川沸騰,山塚崒崩,高岸為穀,深穀為陵。罷了罷了,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奈何奈何?”


    阿狸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隻道他為明朝的滅亡難過,便道:“你莫太難過,各個朝代都是這麽過來的,元朝鐵騎那麽兇悍,不是照樣被明朝所替代了嗎?”


    朱高爔輕輕笑了,道:“元朝如何?明朝又如何?你如何?我又如何?世間萬般皆有注定,隨它去吧。”忽想起什麽,問道:“你所說的曆史,上麵有記載我明朝發生的事情吧?


    “有是有的,不過——我曆史學得不好,記不得了,你即使問我什麽事情我也不知道的。”阿狸說起來有些慚愧,仿佛有些對不住他似的。朱高爔也不追問,沉默良久,他問道:“你以後有何打算?”


    阿狸目光迷離,歎道:“打算?還打算什麽?現在除了你,沒有人會知道我是什麽個人,如果我把這些再告訴別人,他們會不會以為我是妖怪呢?”朱高燨微笑道:“你都告訴我了,怎麽不怕我說你是妖怪?”


    阿狸秀眉一蹙,道:“不知為什麽,我就覺得要告訴你才對。”偏過頭來,看看朱高燨,想了半天,忽然道:“也許冥冥之中我們兩個有些淵源吧,直覺告訴我你會相信我。”


    朱高燨一笑,卻不言語。


    阿狸靈機一動,道:“我現在把我的全部告訴你了,你要對我負責的。”怎麽會便宜了你呢,如果迴不去了,我當然要找個靠山,皇子殿下這個靠山應該不錯,看他每日裏悠閑得很,起碼吃穿不愁。


    朱高爔不明所以,道:“負責?怎麽個負責?”


    阿狸一時不知如何迴答,半響道:“就是、就是你要管我衣食住行地,我在這大明朝無依無靠,隻有留在你這裏了,等以後看是否有機緣迴去我的年代,在這期間,你要收留我。”心中暗想不能跟著慕容秋風兄妹,他們兩個變著法兒的想把她變成真正的阿狸,她可受不了這個約束,這個朱高燨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細,那麽自然會對她網開一麵吧,跟著他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朱高爔笑道:“想跟著我不難,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說!”阿狸口裏蹦出一個字來,心中嘀咕這個皇子真是囉嗦,她還沒有提什麽條件,他倒先開口了。


    “第一,以後對任何人都不能提及今天所談之事。”朱高爔道,看著欲張嘴說話的阿狸,急忙道:”“我除外!”阿狸點點頭,把到嘴的話咽了迴去。朱高爔又道:“第二,如果你所謂的奇跡出現,是你要離開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


    這個麽,難道真到那個時候,你不在我身邊,我還要等你不成?阿狸眼珠轉動,朱高爔看透她心思,笑道:“從明天開始你會作我的貼身侍女,自然一直會在我左右。”


    貼身侍女?阿狸叫道,“有多貼身?像阿錦阿繡一樣?”朱高爔嘴角出現一抹戲謔,道:“自然跟阿錦阿繡一般。你想著是怎麽個貼身?”


    阿狸臉上突然一熱,卻哼哼道:“如果真是我想的貼身,我求之不得,怕你害怕呢。”


    朱高爔偏偏聽到了,“我怕什麽呢?”


    阿狸嘻嘻道:“我怕我管不住自己,把你給吃了。”這麽個模樣,如果在21世紀,不知早叫哪個妖精給吃掉了。不過他應該聽不懂,占些便宜罷。


    朱高爔先是愣了下,未來的女孩子是這個樣子麽?


    阿狸作勢拍拍他的手背,正色道:“不用怕,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兒,我會負責的。”在她的學生年代沒有正兒八經地交過男生,倒是在學校有過幾次曖昧,不過到頭都無疾而終,來到這個明朝,眼前這個絕對是一等貨色,一等高富帥,如果作自己的男朋友真是不知要怎麽歡天喜地。可是這不現實嘛,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好,這個家夥怎麽也輪不到自己,隻看到他周圍的一群鶯鶯燕燕,個個花枝招展,誰叫人家是精品呢。既然得不到,就看看養眼吧——這個朱高爔絕對是個養眼的極品。她自己在那裏天馬行空,朱高爔卻起身要走,阿狸忙道:“哎,還沒說完呢,第三呢?”


    “第三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朱高爔道。


    二人到了廳堂,慕容秋風等在那裏,滿臉擔憂之色。朱高燨看看他,沉吟了下,道:“慕容,我想讓阿狸到我這裏隨行侍候,可好?”


    慕容秋風吃了一驚,看看阿狸,阿狸微微一笑。他不是太情願她作朱高燨的侍女,道:“阿狸不懂禮數,隨行侍候殿下,怕是會惹殿下生氣。”朱高燨道:“禮數不懂,可由人來教導,你莫非不舍她來我這裏麽?”


    慕容秋風隻得道:“阿狸是我姑姑唯一女兒,姑丈與家父也希望她能找到一合適人家嫁了,如果跟隨殿下,卻不知何年才能出得宮門,遂了老人家的心願。”朱高燨笑道:“這個容易,如果你們替她找到了如意郎君,或者她想出宮,我馬上放她迴家。”


    慕容秋風無言以對,隻得道:“蒙殿下厚愛,阿狸願意就好。”朱高燨轉過來對阿狸道:“明日你就搬到玲瓏水榭吧。”說完他自行上樓,阿錦忙跟上去侍候。


    慕容秋風與阿狸二人離了玲瓏水榭,阿狸知道慕容秋風擔心於己,便道:“你不用擔心,我應付得來的。”慕容秋風道:“事已至此,也隻好這樣,以後你要事事當心,不可過於貪玩,待過些日子,總歸要你迴來才好。”


    阿狸點頭答允。慕容秋風猶豫了下,道:“阿狸,你告訴我,你今天為什麽跳入水中呢?”阿狸笑了,忙道:“呀,莫非你以為我要尋短見?可不是這樣!我隻是看到水中有魚兒跳過,想捉到這大魚,哪裏是尋什麽短見啊,我的水性你也知道的,好得很呢,哪裏就死了呢。”


    慕容秋風憂道:“可是你前番不是溺在水裏了嗎?當日若不是冬兒,不定出什麽事呢。今天又出現這種事情,我心時著實唬了一跳。”阿狸隻得打哈哈道:“以後不跟你開這種玩笑了,看你擔心的。”


    慕容秋風半晌又道:“阿狸,你為什麽想留在四殿下身邊呢?你、你莫非對他有……”慕容秋風想起二人私自出莊的事情,看來二人很是能玩在一起,揣測二人是否生出情意來。


    阿狸怔了下,哈哈大笑道:“慕容表哥,你就這麽急著把我嫁出去啊?別說四殿下沒有這個意思,即便他想娶我,你表妹我還不想嫁呢。”


    慕容秋風在她腦後拍了下,道:“沒這個意思最好,你這麽個性格,那王宮候府怕是待不住的。我看四殿下也是見你精靈古怪,言語有趣,一時讓你待在他身邊給他解悶罷了,你到了那裏,言語也要有所收斂,再怎麽著他也是一個皇子,一個不高興就會要人腦袋。你是個機靈人,到時見機行事吧。”


    阿狸笑道:“還是表哥最疼我。”慕容秋風惱道:“說了不要叫我表哥。”阿狸道:“我就奇了為什麽一叫你表哥你就生氣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字阿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豆豆一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豆豆一笑並收藏小字阿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