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無頭無腦的,卻一下子點爆了尷尬中的易菲,她跳了起來,鄙視著對方大聲道:


    “還含......含章呢!都說了要叫‘姑姑’了,都還不知道怎麽叫人。個鼻涕蟲、悶墩兒!”說完,她轉身跑向了最先說話的男孩兒。那男孩兒七八歲,起了個話頭卻早丟開,到一邊堆雪人兒去了。


    院壩中其他幾個孩子都各有各的玩耍,隻剩那髒兮兮的小女孩兒像被嚇住似的,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兩隻黑溜溜的眼中盡是茫然和不解。


    須臾,又陸續來了幾個孩子,整個院壩頓時熱鬧得不行。


    含章感受著院壩中的熱鬧,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輕靈了起來。


    這就是這個地方獨特的人情味道,這些孩子生機勃勃、樸實可愛。他們中有的推石碾子比試身體力度,有的堆雪人,也有的玩石子、爬樹......


    卻沒有一個人過來打擾她。


    因為他們之間流傳著一句相互告誡的話語:含章生病了,不能被打擾。


    俞家這院落的位處於村子東頭地勢最高之處,這裏登高望遠、視野開闊。


    含章合上手中的書,視線放遠,看著這個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卻火熱無比的村子,心中微微觸動。


    魚塘村是這幾天才熱鬧起來的,就在幾天前,這裏還人聲鮮聞、寂寥無比。因為村裏超過十中之九的村民都外出務職了,而村裏的孩子也大都在靈學院中上學,平時早出晚歸的,幾乎見不到人影。


    然隨著年關將近,先是孩子們放了年假,平日嘰嘰喳喳、跑跑跳跳的成為村裏一道活躍的風景。


    再是,外出務職的村民們也陸續著家,他們有的攜伴帶侶,有的拖家帶口;有的帶著一年勞作的豐收喜悅要與人分享,有的帶著一年疲累的傷痛要靠家來撫慰。


    人口一聚集,又難免走親訪友、來來往往。


    年節還沒有真正到來,村子裏的塵世喧囂已經一日勝過一日。


    這是一種完全由人情堆砌起來的火熱溫度。


    含章怔了一會兒,收迴心思繼續看書。


    人在專注中時間易逝,待她聽到身邊的響動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日上正中了。院壩裏的孩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得差不多,而老德頭正背著個藥簍走近前來。


    “閨女兒,餓了沒?你稍忍忍,爹馬上就弄飯。”老德頭放了背簍,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向含章道。


    待進了屋,他又返迴頭道:“對了,會熬藥了不?要不中午的藥你自己熬?”


    含章從藤椅上緩緩站起來,慢慢的踱到了屋裏。從八仙桌上拿過一個用牛皮紙包成了八角形的藥包。


    她打開藥包,見裏麵毫無意外是些草根樹皮之類的東西。以前她可能會對這樣一些東西嗤之以鼻,現在卻是不然。


    因為正是這些東西,吊住了她這條連靈醫都判了死刑的殘命。


    按村裏人的說法,她被俞常德剛撿迴來時,因為占的是俞常德死了的女兒的身份,所以靈學院當即就派了靈醫過來對她進行治療,可結果是無可奈何、治無可治。


    然固執的老德頭卻硬是用自己的辦法把昏迷的她養了幾個月後生生拽迴了一條命。


    對了,老德頭的女兒早在半年前就死了,這件事情除了老德頭自己外村裏其他人都知道。


    據說是當時女兒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他一下子承受不住瘋癲了,到處鬧著找女兒,結果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把她扒拉了迴來,一心隻認為是自己的女兒。後來可能因為有了寄托的緣故,瘋癲的情形才慢慢好轉過來。


    對於這件事,村裏的人對他又是同情又是歎氣。


    同情他頭年喪妻次年喪女的遭遇,歎氣的是他女兒的死說起來與他也不無幹係。


    據說老德頭的女兒從小聰明伶俐、靈術資質又極好,隻在靈學院修習了一年多就展露頭角,被檢測出處於靈能狀態活躍的最佳修煉時期。


    這個時候如果能輔以靈能資源、加強修煉的話,其靈術前程不可限量!


    然靈學院雖然對在學的學子們提供免費的教習和靈檢,卻不提供額外的資源。檢測學子修煉潛力的目的也是為了提醒家長適時的輔以資源。


    對於老德頭女兒來說,自己家裏什麽情況自己最清楚了。


    她的父親不但自己不重靈術修煉,還一心引導她也不要勤加修煉。不說家裏沒有靈能資源,就是有的話,父親也不會提供給她用於修煉的。


    而原本一心支持她修煉的母親又於頭年病逝了,逝世前因為治療也花光了她原本為自己積累的輔助修煉資源。


    是以,她根本就不可能獲得家裏的靈能資源支持。


    可這個小女孩年紀小,心氣兒卻硬。她為了抓住這次提升修為的機會,竟然在修煉中劍走偏鋒、鋌而走險,最終因為靈能嚴重岔道夭折了!


    含章用手磨磋過紙包裏一種又一種藥,覺得其比靈醫術法還具治療效果的原因很是費解。正在她思索不已時,耳邊已經傳來了廚房裏老德頭催促的聲音:


    “磨蹭什麽呢?還不快熬去?”


    含章放下思索,把紙包四個角一攏,抓著就踱步往廚房去。


    俞家的廚房設在前廳的後麵,整個空間寬敞明亮,物具擺放井井有條。藥爐設在後門邊處。


    含章走往藥爐時,看到正在做飯的老德頭身手麻利、動作利落,一舉一動間顯出一種美妙的節奏感,不禁覺得這個老頭真是個迷一樣的存在。


    自她醒來後,雖然也時常有見到老德頭突然發神經的去做某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時常有聽到老德頭神叨一些無厘無頭的話語。但她卻隱約覺得他這些言行當中並不是沒有一點章法。


    含章可以感覺到,老德頭的心中似乎裝著一個不同的世界,那個世界與她窺到的新世界之門有關聯。


    隻是讓她不明白的是,老德頭對那個世界的看重。


    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值得他為了融進其中的理念寧願懈怠靈術修煉荒廢一生,寧願承受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獨,寧願承受女兒夭折時來自內心和外界的雙重指責!


    或者是那個世界雖然有些好處,但還不值得人如此看重。隻是老德頭鑽了牛角尖而已!


    含章傾向於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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