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李飛白依著許逸所留的玉玦指引,一心直往六山書院,連連運法,少有歇息。隻是半月,就入了清屏山中。


    這一處,都言說是而今的風頭浪尖,四下卻是格外的清淨,竟然少有來往的人跡妖蹤。六山之名,幾千年積蘊,獨弄得飄然物外,即便而今因古陣尋鏡之事沸沸揚揚,多少人心裏惦記,也沒有幾個能有那份膽魄,真就跑來此地窺覷一番。


    山中清幽,雅秀雄奇兩相宜,偶有禽鳴,點得人心無雜念。


    放開了去,更是把疾行之法運至極致,隻覺得這一番奔馳下來,心穩不少,法隨心行,也自少了點不實之感。


    這就是六山書院了,李飛白立定身形,將將放眼去看,突地傳來一陣破空之音。循聲望去,一隻紙鶴倏然而來,尚未近前,鶴背上修士遠遠探查掃過,見李飛白無甚動作,停在空中,“此地已是六山地界,不知道友來此,有何貴幹?”


    “見過道友,在下特來求見許逸兄長。”


    許師兄?鶴背的修士輕一皺眉,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書生,“可有什麽憑證?”


    “這是許兄的玉玦。”


    李飛白,這個,就是李飛白?接過玉玦一觀,鶴背的修士不由又多看了幾眼。也未看出有什麽異於常人啊?外事殿裏傳話,專讓留意此人。卻聽內裏師兄說,是許師兄專在外事殿留了玉玦等候?一下弄得院裏私下都傳開了去,都等著看是何方神聖呢。卻也未見有三頭六臂,不知到底長於何處了。


    “嗯……可有什麽不妥?”對麵的目光,上下審視,卻又分明心不在焉。李飛白不由詫異,這是怎麽?卻不知,許逸無意的一個舉措,自己已是聲名在外了。


    “哦。無甚。隻是,許逸師兄幾日前就已離院出外。”


    “出外去?”李飛白一怔。自己是來投院的,這玉玨,隻是一個指引,身份說明而已,卻是不能拿來做什麽入院的憑證。卻是為未曾料想這許逸會如此繁忙。竟然不在?這個,一時語塞,不覺略顯尷尬。


    “嗬嗬,也無甚,師兄確是近來事物繁忙些。”抬手拋還了玉玦,“倒是留了東西與你,你且在此候了吧。”


    留了東西給我?看紙鶴掉頭而去,李飛白不覺左右徘徊,卻是連再觀一觀此地氣象的心都忘了去。


    一塊玉玦。接過拜謝,李飛白扭身離去。心裏再按耐不住,還是忍下了。這修士也不知為何,一直盯著自己不放?真是被看得渾不自在。背一背再說吧。


    竟然是在這裏候了自己幾月……雖然是另有事耽擱,臨走之際猶留此於己,這份心。唉,真是讓人慚愧。


    斷刃澗,劍塚秘境?許兄專門在此言明了斷刃澗的去向所在,意在相邀,卻不知自己有什麽能幫的上許兄一行的忙去。不論如何,這一趟,必得應去,萬萬不可再有失意了。


    一來無果,此去已是相錯了三日,不敢耽擱,李飛白即時朝斷刃馳去。


    …………………………


    “許兄果然還是來了,真是讓小弟掛念。”


    “讓聶兄弟久候了,卻是耽擱了去。”許逸看看迎來的青年,竟然就在這裏住下了,略一錯愕,“傷勢可已痊愈?”


    “已無大礙,還要拜謝許兄相救之恩。”


    “哎,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既然來到,不妨來日就去,早日收拾了那金氣,也好安心。”


    “正是。”


    一行人都是心掛著金氣,哪有心思在這裏長短寒暄。聶不平轉身引了眾人入屋,暗自掃視一番,除了這個許逸,卻也沒有哪個格外不同,能獨具氣勢的。隻是看了看緊跟許逸的小子,不離身後,不由多看了幾眼。也不多言,心中輕輕一笑。


    ……


    “金氣破殺之意,傷人直透內腑。都自警醒了,萬不可大意。”此次幾個,無一受阻,都安然入了劍塚之中,也多了些照應。隻是聽這聶不平言說,自己和方梓文此前進來,卻是唯有些許感應,連金氣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也沒有多的話提醒交代了。


    境內一切都在眼下,隻是抬眼去,眾人都是忍不住心底一凜。


    秘境不大,一去三四裏方圓,四下幽寂,莫名有光,卻自不顯。了了幾株枯樹,幹草覆土。不知何處生出絲絲寒風,偶爾掠過。最是顯眼處,隻有中心的土坡,未有多高,卻是密密麻麻,插滿了一柄柄利刃。一眼看去,恍惚隱有氣轉,莫名壓抑。一股殺意直取心底。


    “這金氣,也不知是其中哪個,或是集了眾劍之氣而成,單去探查,卻是一無所獲。”聶不平壓低了話音,“我那次,也是在此搜尋多日未果。隻覺得似乎有靈意在,卻窺不得蹤跡。最後無法,幹脆在此打坐入靜去。結果……”


    “結果怎了?”林瑜放了神識,這一片地界,卻是沒有什麽遮掩,盡收了,隻無一點動靜。隨口一句問,還自在那裏凝神探查,肩上“啪”的一記,禁不住一個激靈,“呃!”


    “那金氣來去無形,聶兄入靜之際,措不及防,被那廝所傷。”方梓文收了手掌,低聲接話。轉而看看身旁的幾位師兄弟,各個都是麵色疑惑,顯然,都是無甚感應。定睛看向許逸,正迎上扭過的目光,“師兄可有什麽發現?”


    “還是沒有。”許逸略一皺眉,搖了搖頭,轉而對著幾位師弟,“這卻不是想就有的,前番來此,來迴探查,踏遍了此地,這劍更是一柄不曾放過,奈何……”頓了一頓,“那金氣的出入,一點影跡也無。這裏能得以一見的,也就是聶兄弟了,卻又是在入靜之中突然發難……是以,各位師弟不必拘泥什麽方式,隻管順了心意就是。”


    “許兄所言正是,”聶不平眉頭一跳,“此金氣雖然無什麽靈識,但是靈物,必定對什麽有感,這個,還真是說不清去,隻能各憑心意而行,強去探尋,卻不見得會有所得。”


    “這……”幾位麵麵相覷,既如是說,何必再剜心去尋思什麽?抬眼複望,了無生氣,一片寂然的劍塚之中,寒氣森森,卻是恍然升起一股躁意。不再謹守一處,幾個信步而去。


    林瑜看看許逸,隻是閉了目,不見什麽迴應,稍一怔。又看方梓文,已是踱至一旁,盤膝坐下。複觀左右,各自由心。抬眼看向土坡,隻覺壓抑非常,不禁皺眉,略一遲疑,抬步,直朝土坡而去。


    聶不平踱至一旁,卻未上前去,隻是左右閑步,雙目掃視,漫無目的,一副意懶神情。幾個的蹤影,盡在眼底。突見林瑜抬步就走,直直朝著那一片劍林而去,不禁抖了抖眉,麵上一動,轉瞬又自沉靜下來,不去搭理。眼下這般,才入來而已……心底輕聲嘀咕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轉了幾轉,竟然也就地一掃,盤膝坐了下去。


    劍塚之內,幾人各自循心而行,三四裏地界,冷風出沒無常,幽暗裏,窸窸窣窣,幾點聲響,猶顯森然。一去經日。


    ……


    “就是這裏?”李飛白在穀中立定,神識一查,隻有孤零零一所木屋,卻沒有人跡。想來許兄等人已入境去?閃身而去,直掠至流瀑之前。探頭一看,這小潭,果然有些怪異,如此細細流瀑之下,竟然幽不見底!


    隻是,這水下竟然是秘境之地?還從未見過什麽秘境,隻是聽說,卻是想不出這在潭下是如何弄的。許兄隻說,潭中自見分曉,又是如何個見法?難不成,就是這樣跳下去就結了,無需準備什麽?


    正在猶豫不解,突地,丹田之中一陣輕輕顫動。劍!


    這劍塚,究竟有什麽,絕不簡單!隻是一道金氣而已?竟然能勾動這龍牙靈劍來?


    既然許兄不在此處細說入法,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卻不知道,這劍塚是否入得,連許逸也不知什麽究竟。隻看機緣而已。


    且試了再說。思定,李飛白暗暗提了法力,無形罡氣散出,護了周身,縱身躍入。


    ……


    劍塚之內,聶不平正自閉目,懶懶以神識查了幾人,不見有什麽所得。觀那土坡劍林內的林瑜,在陣中轉了這許久,也自撿了個地方,打坐入靜去了。撇了撇嘴,隻是三日而已,再候上一陣不遲。


    突地,一陣心動,雙目圓睜!“霍!”地轉頭看向入口。不可能,這,這怎麽可能!


    旁側的許逸和方梓文,也先後扭過頭去。隻見入口處,氣幕一陣旋滾,“噗通”一聲,一道身影跌入,卻是未曾把住,撲倒在地。一激靈躍起,向裏審視。


    “嗬嗬,果然是你!”


    許逸倏地起身,朗聲一笑。對著還自謹謹探查的人影一招,“飛白兄弟,我在這裏。”


    “許兄!”李飛白輕搖了搖頭,緩了不適,迴過神來。


    “過來說話。”言語之間,幾道急急禦風之聲閃來,卻是六山的幾位都趕了過來。竟然還有來人,是許師兄認得的?


    幾個湊上近前,一一見過。緩緩,聶不平也自擠上前來,報上名姓,無多的言語。錯過身去,隻是盯著李飛白,心底如狂濤駭浪一般。


    我在這裏,這小子,是怎麽進了來?此子身上,有怪異!


    此時,卻不是仔細探查的時候……先自弄完我的事兒再說。轉身行到一旁,抬眼土坡,默然靜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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