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私塾,改建成了學校,諾大的院子裏,有戲台有長房。土胚造成的長房裏各樣的桌椅板凳,雖不是井井有條,也絕不是雜亂無章。孩子們熱鬧的聚在裏麵,不時傳來老師的嗬斥聲:上課了。那琅琅的讀書聲,抑揚頓挫亢強有力!

    新中原醞釀的希望,就在這些歡聚的孩子們身上:他們快樂的蹦跳著,快樂的遊戲著,生活多麽美好,朝陽多麽迷人,道路兩旁的綠樹多麽的蒼翠挺拔!

    童年啊——有什麽——能阻擋住他們要歡樂的心?除了饑餓——有什麽——能阻擋他們要奔跑的歡快的腳步?悲傷和不幸——對他們的影響是那樣出奇的短暫——他們瞬間就懂得並接受了事實——瞬間就知道該怎樣去麵對明天的生活——瞬間就能選擇新的尋找歡樂的方法……說什麽好呢?孩子啊:成長何其美好,成長何其艱難,成長何其的讓你無法不眷戀往昔的歲月?記住吧:今日裏就盡興的歡笑,盡興的遊戲,盡興的展示你天使一般可愛的一麵吧!日後的艱難,容待日後去思量吧!

    誠如張廣元,父親的英年早逝,在他年幼的時候,對他能有多大的影響呢?他遠遠的望著,想要靠近卻又掙脫著跑到一邊。

    他的爺爺,為他的父親,也算是盡了心。各家醫院也都跑了個遍。

    熬湯煎藥,敲蒜搗薑,提心吊膽:終於看著他不再受罪了——白發人送黑發人!

    撇下二兄妹:張廣元和張廣麗。留給一個女人家照看!

    ……

    他的父親:是多麽能幹多麽要強的一個人啊!熱心幫助老人,每日裏挑水,每日裏挑滿所有的水缸。強掙紮著把房子給蓋了起來。自己卻隻住了一年,就離開了人世。他是那樣向往歡快生活的人,就連獨自走路,都也哼個小曲,吹個口哨!高高的個子精明的眼,笑意始終遊蕩在唇邊。喜歡結交各樣朋友,為朋友肝膽相照,為妻兒四處奔波,尊敬老人,愛護小孩……怎樣的命啊?早早的就去啦另一個地方。

    ……

    “他是累死的,他是累死的!”——張廣元後來聽母親說了那樣一菊花!

    人,沒有逼迫,怎麽會累死呢?

    是他的個性太強了——自尊心太強了——太好麵子啦!老姑姑含著淚說。

    “人的命啊!就是這樣。說你能吃幾口飯——你別想多吃一口——看著吃下去了你還要吐出來!就說你那老姑父吧:好好的上課教書,言語體貼。那中午放學,說洗個頭,蹲在那坑邊。不知怎麽的,就一頭栽了進去:那條小河水深沒不住腳脖,就那個轉灣的地方被水衝涮,擊削出一個水凹坑,形成個深水灘——他就下去一嘴啃住泥——幾個好水性的漢子去救他,眼看著就拉住了,偏偏就差那麽一點,就差那麽一點點拉不住他!撇下我拉扯那五個孩子,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一二歲,最小的也才兩歲,四個姑娘娃……”。

    老姑姑淚流滿麵,娃啊,好好長大,長大了把你父親那一門給立起來。

    多少人——對他——懷著多少期盼和希望!望著他能光耀門楣,望著他能出人頭地!

    美意個生命來到世間,誰能知道——他將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將會走出什麽樣的路?

    沒有人知道,乞丐也好,狀元也罷——生命存在的歲月,就是生命的意義吧?

    ……

    夜已經很深,張廣元又聽到那聲長長的歎息。爺爺或者奶奶的口中發出的。他們住在窯洞裏,那窯洞冬暖夏涼,舒服的緊。他們的歎息,讓長夜那樣寂寥!爺爺奶奶給他了一個不亞於任何一對父母所能給於的環境,讓他的童年在那樣廣闊的院子裏奔跑,度過了無數個美好的夜晚。

    那時候的那地方,熱鬧的很——尤其是晚上——孩子們玩起各樣的遊戲:老鼠鑽十二洞,老鷹抓小雞,捉迷藏。甚至在皎潔明亮的月光下,他們能看到木條上寫的字“小偷,捕快,縣官……”,把木版往天上一仍,落下來就搶,誰搶到縣令就可以坐在土台上指揮,讓眾衙役跑腿捉小偷,捉到來審判,一般衙役多而小偷少,誰撿到小偷誰就跑著讓他們攆,跑得一身汗,就算被捉住了,也其樂融融!那廣元竟是要撿小偷的,喜歡那樣跑,喜歡那樣被人追著攆。他啊:是仗著他跑的快呢!看是縣官,竟要偷著換個牌子。

    他小時候就是那樣的:寧可讓人當賊攆著跑,也要一展他兩條腿的風火輪!

    …………

    那時候——月亮,特別的圓,特別的近,好象就在樹梢,好象就是從大憨他家堰頭拱了出來——明亮而羞澀——宛如玉美人一樣——給大地撒上一層白霜,霜卻是透明的——清楚的看到小河灘邊上那幾塊兒洗衣服的廣滑的石頭!

    好象就是那些年代——月亮才是那樣的圓那樣的亮——再也不曾遇到過那樣的景觀啦!

    ……

    陰陽先生看過風水後,給指了個地兒:把他的父親葬在了那個荒涼的地方。

    據說,他父親的那個病,是因為他父親小的時候,撒尿在一棵上百年的大樹上,衝撞了樹神——廣元聽說之後,每次小便,總要看看四周,沒有旁人沒有大樹才撒尿。他見過幾個陰陽怪氣的人到他家裏和他爺爺說話,說的什麽他都無印象啦,但是做的事情他卻記憶猶新:那人那個羅盤,這裏走走,那裏看看,最後在大門口挖了個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在裏麵塞了些頭發——從那以後,廣元進大門的時候,隻要是一個人,總是一溜煙小跑過去——說不出的害怕和膽怯,這是他記得很清楚的事情之一。

    有一個風水先生:留著長發梳個後飛頭,麵目光滑沒有胡須,五十歲左右,每次都穿一襲黃灰色舊軍裝,說話合口的時候,許是沒有牙的緣故,嘴的兩側會出現兩個深深的吭,話音囊聲囊氣沒有一點男子氣概。後來他才知道,那先生——其實是個婆婆。那個婆婆在當地是很有名的,不但能觀風水,還能看一些疑難雜症,經常有人家找她看病,她治病的法子,很是奇特:經常不用藥就能看好病。時常在街道村莊裏遊蕩,從不坐車。廣元見過她給爺爺治病:用一片碎碗片,在舌頭下的青筋上,輕輕一劃,流出些黑紅的血,就把病看好了!

    據傳:有一個神算子,住在縣城,能觀風水,能算生死。一隻眼瞎,一條腿瘸,一條胳膊不能動。隻要你給他算,能言你命中劫難,富貴幾何……!

    關於“風水”,自古以來,中華大地上的人們篤信不移。也不知道是信的風水還是信的風水先生,說到底都是不能確認明日之事,為了過的個今日心安今日有希望有信心麵對以後不可預料的命運!就連誰家考上個大學生,也非要說他家的祖墳上那年長出了個什麽草冒出過什麽煙。

    古書記載:一個能臣死後,恐怕後人尋到他的墓地,選了一處地方讓手下人把他安葬在那裏,安葬完畢之後,天就下起連雨,整整下了個五五二十五個日夜。天放晴之後,有心盜墓者,到那地方,挖地半尺,現出一個坑,全是蛇蠍歹毒之物,驚恐之下,逃迴家去。從此再無人去一探深淺。

    在這裏還有一個故事——廣元是聽來的——據說:一位老先生臨死之際,交代後事。此乃能人,算計預料到自己死後隻要不住鐵棺材,就能轉世成仙,也將恩澤後世子孫。他的兒子,卻是不孝之人——每每與他交代的事,從不聽從,隻管反著來!於是他就交代兒子說你老子死了之後,家中一切,都交托與你。隻有一樣,屍身用一口鐵棺材裝起,別無他求!兒子於是答應了下來。老先生咽氣之後,這逆子想到往日之事,流淚之際,心開始後悔,感覺對不住老父親,想到老父親臨了了隻有一個要求,無論如何要實現老父親最後的願望,就打造了一口鐵棺材……!

    那日,廣元在山上放牛,聽到兩個陰陽先生在交流心得和經驗,一時來啦興趣,就在那荒垸邊上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那個長著胡子的說:“據我多年得經驗,風從北刮來,水往東流去。此地風水會集雲海嬌嬈,山勢起伏連綿,蔚然成風,此後,必定出出奇之人才!”

    胖胖的那位接過話題:“可是你沒有注意到那雲勢陰沉壓吒,風向引亂情溝,誰知道能不能聚會成一片氣候?”

    “你我皆是過來人,人之一生,說是命定,亦在自心!心若不懷罪惡,即使命定錯事,亦可讓其加增能耐。至於淫字,雖是大惡。從心改之,亦是可以的。人嘛,這一輩子,誰不都是在五色的顏料裏摸爬滾趟?讓自己清潔的身子,一點點變的五顏六色髒亂不堪:甚而讓自己都不堪忍受自己的卑微,讓你覺的自己也不過似獸一樣?何況風水一事,看的一時,看不了一世,什麽時候不巧誰動一動根基,又是另一種機關……你說呢?”

    “誰說不是呢?人的前程:又豈能憑一陣風水而下斷言?”

    “我們也是閑談,誰知日後之事,我們事看的到呢還是看不到?也真是閑操心!”

    兩個人互相感慨一翻,準備往西沿山路深入而去!

    偏巧那頭牛,吃嘴的很,偷偷的跑下坡去,徑自在一家地裏吃開了莊稼。張廣元趕忙去攆,從那兩人身邊跑過,竟對兩人笑了一下,兩人眼睛一亮:咦,這是誰家小孩,長的這般清秀?張廣元把牛趕到坡上,小臉兒已累的通紅,額頭上已露出汗滴。那兩人便住下腳步,喊了一聲那小孩來來來,問你些事。廣元便跑下坡來,睜大眼睛問道什麽事情。

    “你叫什麽名字?你是誰家孩子?你父親叫什麽名字?”那長胡子的問道。

    “我叫廣元,我父親去世了,我爺爺是這個村裏的叫張雙成……你有什麽事情麽?”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廣元啊——早就知道——沒有想到你竟長這麽大了!你爺爺是村裏的支書對吧?你父親當年……唉,可惜了一條好漢子啊,英年早逝,也都是孽情罪深,太過意氣,早早的就去了。苦了……你現在隨你媽媽生活呢還是隨你爺爺生活?”

    “我住在爺爺奶奶那裏。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去放牛啦。”廣元眨眨眼睛迴答道。

    “好,你去吧。孩子,跑慢一點——不要跌倒啦!”胖胖的那位溫和的說道。

    廣元一溜煙兒的跑上了山坡。身後,兩道關注的眼神!……

    那兩人看他遠去之後,便邁開腳步往山的深處走去。

    “好清秀的孩子——長大了也不知道要迷到多少女人?麵若月盤,朗目紅唇,小紅臉蛋兒端的好惹人喜歡!觀起麵目,知其心性,以後倘若好好培養,定成大才!是塊兒好料啊!留有這樣一條根。也不枉他爹來世間走一遭呢!”長發老者說道。

    “隻是我觀其左右,陰陽相對,雙眼迷離,恐要經不少曆練磨難,方能洗清迷濁啊!也不知道他承受不承受的起那變幻的世事?唉,由他去吧……!”那胖子接過話題。

    “世人所經之事,有誰能免去劫難?成敗在天,唯願其心地能純正:亦能逢兇化吉!你我這般年紀,不必為之擔心。俗話說貴人自有天相,不經洗練,難有大成!”

    “我們還是辦我們的事情要緊!”

    ……

    群山巍峨,秀嶺起伏,山路如一條腰帶般纏繞在山巒之間,崎嶇八繞,伸向穀的深處!兩個人穩步走在那小路上,不急不躁的往遠方走去。

    那遠方,又是一個塵世!

    有是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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