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娘一聽,騰得坐起身來,顧不得細問,隻讓寒煙替她拿了披風,她連衣服都顧不得換,隻穿了一身襖子,裹好了披風後,便攙扶著胡氏一起上了馬車,朝著軍營駛去。


    在馬車上,笑娘細問了那前來送信的兵曹,爹爹是如何受傷的。


    兵曹道:“藩國進獻了兩門火炮,要調撥到營裏試用,誰知拴火炮的繩索沒有係緊,竟然鬆動了下來,恰逢太子巡視,那火炮眼看這要砸到了太子,褚校尉推來餓了太子,可是自己的腿且被砸傷了……”


    笑娘聽了,一陣的沉默。


    在原著中,褚慎是為了保護舊主之子而死了的炮灰。


    可是因為她的關係,劇情有了很大的改觀,但是接二連三的事情證明,原劇情的引力作用巨大。所以褚慎總是會為了救人而身負重傷。


    救隨風破廟受傷是一次,為了救蕭月河而臥床月餘又是一次。


    而這次也不例外,他為了救太子而被砸到了腿,也不知究竟傷得如何……


    一時間,馬車裏母女二人各自沉默,隻恨不得馬上入了軍營驗看褚慎的傷情。


    而此刻,白虎大營裏也是兵荒馬亂。


    太子爺差點被砸死在白虎大營裏,光是想一想都是肝腎亂顫的事情。


    卓有良都急紅了眼。覺得今年流年不順,他有些犯了太歲。


    原本以為隻是意外,隨便打殺些看守便是。可是後來,禦林軍的人前去驗看,說是那繩子是被人刻意用刀子磨開的,這弑殺儲君的意圖明顯。所以緝拿刺客,盤問是誰割開了繩子的事情刻不容緩。


    而能挨近火炮,動一動手腳的,除了救太子負傷的褚校尉外,全都被緝拿捆綁了起來,準備送入刑司過一過油煎鐵烙的刑罰。


    一時間白虎營裏人人自危,恨不得當初被火炮砸到的是自己,也免了盤問祖宗上下三代的囉嗦。


    是以當笑娘和護士趕到時,整個白虎大營已經封禁了,她們就算來了也進不去。


    第40章


    不知裏麵是什麽狀況,胡氏急得六神無主。


    笑娘仗著自己是個小姑子,主動來到營口向守軍抱上自家名姓,請軍爺代為通傳。


    可是卻被那身穿禦林軍服的兵卒一臉不耐煩地哄攆了。


    笑娘無奈,隻能先讓車夫帶著她們去了軍營附近的一處客棧,定了間房,先讓母親安定下來。


    而她也了杯溫茶,咕嘟咕嘟飲了半壺,然後冷靜下來迴想自己看過的劇本。


    幸而她的記憶裏向來優秀,加之在看劇本時,要圈點出對藝人形象不利的情節,以便簽約前提出修改意見,是以細節倒是記得七七八八。


    依著方才送信軍曹之言,還有禦林軍嚴守的細節,讓她想起原書裏一個隱線情節:那便是隨風寄居在莫家時,恰逢京城裏太子遇襲,雖然得一旁的一位兵曹舍命相救,卻依舊被繩索脫韁的火炮砸中,昏迷了三日後,落得腳跛的毛病。


    國儲在白虎營被藩國的進獻之物砸傷了,其中的牽連無異於深海地震,負責引進火炮的兵部侍郎崔工九,也是難辭其咎。


    而這崔工九又是蕭月河的父親——蕭昇的親隨,眼看著要禍累全家,還是老公爺蕭衍當機立斷,自己帶著兒子入宮,一同請辭了兵部的差事,謝罪天下。


    要不是蕭月河交際博雜,認識的三教九流甚多,從特殊的渠道獲知了二皇子暗中結黨,陷害太子,並將鐵證呈現上去。蕭家便要這一役裏折損殆盡了。


    至此以後,蕭月河甚得老太爺蕭衍的器重。


    身負殘疾的世子爺,和成了跛子的太子爺也正式成為同病相憐的病友,沒事可以探討下雨天腿疼,熱敷筋骨一類的話題。為成為日後被太子倚重之臣,打下堅實的基礎。


    不過當時解救太子的那個兵曹卻因為在封營的時間太久,而眾人都忙著解救太子,他隻靠軍營裏的軍醫續命,錯過了診治的最佳時期,而一命嗚唿了。


    當然,事後再迴想起救命之恩,皇家的恩寵可不能少了。給那位兵曹之家的賞賜榮寵甚許,一幹親眷也得到了晉升。


    正是一人犧牲,雞犬升天。


    而那兵曹正是莫家大爺莫致觀的親舅子,也是莫迎婷的舅舅。


    可是因為莫致觀的妻弟乃是獨子,又沒有成婚,在過繼了族中子嗣之餘,福澤自然要恩及他的姐姐一家。


    是以在淮山任知府的莫致觀也一路水漲船高,得了京中的差事,又領了一家老小遷來的京城。


    笑娘想到這裏,直覺的手尖兒都微微發麻。


    她來到這個世界甚久,一早便將胡氏和褚慎當做了自己的親人。


    尤其是褚慎,在這個有擔當而又顧家的男人身上,她總能看到自己現實裏爸爸的身影。


    想到褚慎因為在營中得不到診治而死,笑娘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娘親,還有喬伊和弟弟晟哥他們會怎樣。


    而且也許是褚慎武藝高強的緣故,太子這次可是毫發未損,並沒有負傷,那麽褚慎會不會因此受傷而更加嚴重呢?


    想到這,笑娘起身轉了幾圈,在安逸的生活裏久久不動的腦子也在飛快地運轉。


    此時想要入營,必須要得到蕭家人的幫助才行。


    而且原書中蕭月河被瘋馬摔傷,也是得他申陽郡主熟識的一位老禦醫相助,才保住了性命。


    可是現在她去求告申陽郡主,那等位高權重的貴婦,未必能聽得進去自己說的話。而她又不可能直接見到蕭家的老公爺和蕭昇。


    現在為了節省時間,隻能求助於那個原書中的解鈴人——蕭月河。


    想到這,笑娘讓娘親先在客棧裏等待兵營傳來消息,她一人上了馬車,命車夫驅車前往京城裏有名的風月胡同。


    也許是為了襯托出大反派的邪魅狂狷,蕭世子的一大愛好就是喝花酒,不然他也不會結識了淪落風塵的笑娘,進而納她為妾。


    是以笑娘根據原書的此時的描述,大膽揣測蕭世子就在這裏。


    果然到了胡同門口,笑娘離得老遠就看見世子爺的那輛騷包奢華的馬車。


    她兜緊了披風的帽兜,命車夫跟馬車邊的小廝通話,隻說褚校尉的家人有要事煩請世子爺一趟。


    那小廝聽了,倒是望了望馬車裏,依稀能看到個姑娘家的身影。


    不多時,那小廝從胡同裏懶洋洋地出來,笑嘻嘻地對著馬車裏的笑娘道:“車裏的可是褚家大小姐?”


    笑娘低聲道:“正是,世子爺可出來了?”


    “世子爺說了,且正溫好了酒,既然褚小姐不避嫌來了此處,還請飲上幾杯。”


    這便是故意刁難笑娘,取笑她一個良家出現在這煙柳巷子罷了。


    若是平日,打死笑娘都不會來這裏。古代的名節大過天,來這裏的事情傳揚出去,笑娘就不用做人了。


    可是現在,褚慎生死未卜,正需得人救命時,拖延一分鍾都有生命之憂。


    所以她略想了想,拿起馬車上小抽屜裏的一把小剪傍身,下了馬車便匆匆朝著巷子裏走去。


    說實在的,那小廝雖然受命刁難,可也被褚家大小姐毫不猶豫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還是笑娘迴神衝他瞪眼,低喊著還不快些帶路,他才迴過神來匆匆領著她入了巷子裏的一處粉紅燈籠的宅院。


    此處並非三教九流狎妓之所,乃是些名妓所在。是以一入院子,曲徑通幽,也不是粉頭林立,唿喊大爺的光景。


    此時陪著蕭世子飲酒的,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嬌豔女子,還有兩名彈唱的歌歌伎在一旁彈琴吹簫助興。


    當笑娘這麽直愣愣地進來時,蕭月河的眉梢輕挑,端著酒杯道:“看來褚小姐是真想喝酒了,竟然就這般進來了,來,且飲上一杯……”


    說著,他端起那杯烈酒便遞給了笑娘。


    這樣的刁難就是在調戲脂粉巷子的姑娘,若是換了這個時代真正的良家小姐,隻怕要羞憤得撞牆了。


    可惜吳笑笑可是個久經酒場的老油條,若是以後有時間,她還可以教世子爺幾套翻花樣的酒令,再給他調一杯“深水炸彈”!


    是以對於這等子的場麵,她是連不紅心不跳,接過酒杯一口飲幹了後,隻衝著一旁作陪的姑娘們道:“你們且下去,我要與世子爺說話。”


    那白衣姑娘不幹了,隻當笑娘是世子爺的愛慕者。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膽子也懟大了,竟然這般直闖粉頭的院落,於是也是橫眉嬌笑道:“呦,這是奴家的院子,怎麽還要聽姑娘您的話?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的吧,姑娘您要是跟世子爺獨處,那還得另外辟個院子,自立了門戶,獨請才好……哎呦喂……”


    還沒有等那粉頭奚落完,笑娘已經懶得再囉嗦,兩步過去,扯起那粉頭就將她的腦袋按在了桌子上,抄起剪刀插進她的發髻道:“再囉嗦我就一剪子下去,讓你當了尼姑子!”


    好好的一個良家小姐,說動手就動起手來。


    別說在場的姑娘嚇得花容失色。就是蕭月河都沒有料想到她會如此。


    一時間,不用人驅趕,彈唱的歌伎唿喊著殺人了,便跑了出去,那位白衣的姑娘掙脫著救下了自己滿頭的青發後,躲在蕭月河的身後,哭喊著世子爺替她做主。


    可還沒哭兩聲,就被蕭月河揮了揮手,打發下去了。


    蕭月河看著不同以往的褚家大小姐,心裏的好奇也忍不住了,隻想知道她近日是得了什麽失心瘋。


    笑娘這時跪在在了蕭月河的麵前,鄭重向他施禮後道:“我父親曾經救過世子爺的性命,雖則施恩不求人迴報,可現在我父親命在旦夕,還請世子爺出手相救。”


    說完這番話後,她便將白虎營之變說給了蕭月河聽。


    蕭月河沉著臉聽完,緩緩道:“若是有人欲謀害太子,此時幹係甚大,你求我的父親還有些門路,可來求我,我一個尚未入仕的閑散子弟,如何能入了大營,救下褚校尉?”


    笑娘這一路,一早就想好了說辭,隻不慌不忙道:“白虎營乃是在老公爺的治下,此番太子出事,蕭家是難逃幹係的,可是,能在白虎營裏動手腳的,豈是尋常人?隻怕這封營既可以是追查兇手,也是方便幕後的真兇湮滅罪證,然後扣在白虎營的卓將軍和蕭家的頭上。”


    蕭月河到底是重臣之家的子弟,當然明白這內裏的幹係,可現在頭頭是道地與他分析利害幹係的卻是給還未出嫁的女子,實在是不能叫人信服,便定定看著她道:“那你看,我應該作何?”


    笑娘手扶著桌子,探身毫不避諱地盯看著他道:“你要趕緊迴蕭府老宅,向老公爺陳明厲害,請他入宮請罪,同時奏請聖上,徹查太子近隨,是誰走漏了太子今日的臨時起意,要巡查白虎營的消息。”


    蕭月河與笑娘四目相對,有那麽一刻,他覺得這小姑娘的氣場竟然比祖父的氣場還要強大,毫無姑娘家該有的羞怯和懦弱,而是有一股子坦然與自信叫人不能不信服。


    當然笑娘沒有忘記最要緊,那便是要蕭月河立刻給太醫院相熟的老太醫遞話,讓他立刻領了軍牌去白虎營,救治護國儲有功的褚校尉。


    第41章


    笑娘勸服了蕭月河挪動金尊之後,她便也重新帶好帽兜從風月巷子裏出來,準備上馬車迴去找母親胡氏。


    可是蕭月河卻從他的馬車裏探出頭來,頗有些意味地問笑娘:“你貿貿然來到此處的消息,若是被你定親的盛家知道,他們該如何想?”


    笑娘一早看見蕭月河吩咐小廝去請禦醫,心裏略安穩些,倒是從容道:“我不過是請人救父。若是心懷正直之人,自不會多想。可若是有心術不正之人,非要顛倒黑白,那我也甘願受之。能救下父親,我便良心無愧,枕席能安,旁人的流言蜚語,落不到我的心上。”


    她說話時,是一臉的淡然,並沒有因為蕭月河的話也羞憤焦慮。


    蕭月河忍不住又看了看她,挑了挑眉,沒說有什麽,隻吩咐馬車快些向蕭家老宅駛去。


    笑娘做完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便是聽天由命。


    當她迴到客棧時,胡氏在客棧裏依舊並沒有等到消息,萎靡焦慮得不行。


    笑娘安穩她:“娘,沒有消息,有時候就是好消息。”


    胡氏聽不懂女兒這種哲理十足的心靈雞湯,可是有笑娘在身邊,心裏就莫名安穩了些。


    而笑娘又打發那兵曹去營門口看著,看是否有禦醫院的馬車趕到。


    不一會,那兵曹迴來說,有位身著太醫院宮服的老太醫跟著尚武將軍蕭昇一起入了軍營了。


    笑娘聽了,這是才半吐了一口氣出來。既然有太醫趕到,剩下的便要看爹爹自己的造化。希望為了他們娘兒幾個,爹爹也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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