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如今姚家軍的隨隊軍醫有不少是特郎姆教出來的,對這等病症,西醫西藥確實見效更快些……


    “她已然退燒,無甚大礙了。”苦刺輕聲,嘴角微微勾出個笑,“還挺精神的,前兒還傳信說要趕來參戰呢。”


    相江口一戰裏,受傷的姚家軍自然是留在了昌羅縣養傷,郭五娘亦不例外。


    “得了吧,我還沒到使喚傷兵的程度,且讓她養著吧。”姚千枝擺擺手,調笑兩句便歸迴正題,跟苦刺一塊研究起了戰事。


    此一番她們要攻打的鑫城,算是個水城,截了相江水流做護城河,終歸,唐家是水師厲害,拿個‘水城’當大本營挺正常的,不過……


    “觀此護城河的寬度,咱們的鐵船雖然勉強能駛動起來,但是……”苦刺凝眉,“恐怕不會如前幾戰那麽便利了。”


    鑫城外三十米寬護城河,她們的鐵船長十五米,勉勉強強,應該能轉迴彎兒來,但若想像相江口那般橫衝直撞,確實不大可能了。


    ——沒那麽大地方,排擺不開啊。


    “那到無防,能開進來就行,反正這迴重點還是攻城,鐵船上的投石機能用就行了,給他們來個千石轟頂,先把城牆砸塌了,到時候,直接打巷戰都是可行的。”姚千枝就輕聲。


    蒸氣鐵船甲板上,每艘都有十架大投石機,猙獰盤據——絕對是攻城的利器。


    “那到是。”苦刺應聲點頭。


    兩人就著地圖慢慢商量著,轉眼間,晝夜數度輪換,鑫城近在眼前。


    這一日,姚家軍水師船隊,從相江主流駛離,緩緩進入鑫城護城河道……


    那裏,早就有豫州水師等著。


    領頭主帥無需提自然是豫親王,至於副帥人選,則是唐諸。


    本來,唐頌已亡,唐老族長膝下嫡嗣就剩下唐諸一人,按理他不該出征,隻需守城便可——那更安全些。不過豫親王口口聲聲‘忠臣忠義’,又言唐家水師怎樣厲害……雖沒有強迫之舉,但意思還是很明顯,就是想讓唐諸陪同的。


    唐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實不好拒絕豫親王的示意,唐老族長無奈,隻能忍痛把兒子舍出去,唐諸一個六十出頭,讀了半輩子聖賢書的文人,臨老臨老,竟然還要上戰場了。


    真是想想都挺痛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姚千枝和豫親王, 絕對是‘神交’數年之久,彼此見天兒惦念著對方怎麽還不原地猝死?然而, 若說真的麵對麵相見, 此番, 到還是頭一迴。


    鑫城外的護河城,遠沒有相江口那麽寬闊, 兩方戰船不大能擺排開, 距離還挺近, 姚千枝站甲板裏, 拿個望眼鏡觀望——那一身主帥盔甲,身材瘦長, 麵白無須的,就是豫親王了。


    別說, 氣質相貌確實跟楚敏有兩分相像。


    一眼就能看出是親生父子。


    “打他!”姚千枝拿手一指, 堅定的吐出這兩個字,自此拉開鑫城大戰的帷幕。


    五艘鐵船縱橫鑫城水師中, 不過,礙於護城河的寬度, 速度挺有限的。而衝撞靠的就是重力加速度,想像相江口那樣, 把敵方船隻撞碎……確實不太可能了。


    兩方,便隻能打接舷戰。


    這正是姚千枝最善長的——當麵就是懟啊。


    前次水戰,礙於她水性不強,隻能留在樓舡裏指揮, 未免不大痛快,於是,此番接舷戰,姚千枝是一馬當先,奔著鑫城樓舡船就去了!!


    那裏麵……不用提,自然就是豫親王和唐諸。


    在鐵船的護航下,兩方主帥樓舡順利‘會師’,烏鴉吊甩著長長的勾子,‘呯’的一聲直直紮進甲板……兩方接舷了。


    姚千枝首當其衝,率領一眾如狼似虎的姚家軍,越欄飛奔對方樓舡。


    放棄了心頭愛的大刀,她揮舞著足有兩米鎖鏈的鐵鐮,手臂肌肉緊繃,猛然投擲出去,就聽‘嗖’的一聲,鐵鐮勾住對麵船欄,她踮步淩腰一個飛身,踩著鏈條躍到甲板……


    隨後,拔起鐵鐮,就衝著豫親王來了。


    跟楚敏不一樣,豫親王年少時頗有盛名,乃文武雙全,身手挺不錯的,不過,早早耳聞過姚千枝的‘神勇’,知道這不是個‘凡人’,早在兩方船隻接近的時候,他就已經撤退到了二層圍欄裏,此時,正居高臨下的準備讓人圍剿姚千枝呢。


    “誅逆首者封萬戶候,賞銀萬兩。”高聲喊著,他眯眼向下望。


    就見……突然一方黑唿唿的東西奔著他麵門來啊!!


    “啊啊!”如同靈蛇般襲近,他就覺得脖子一緊,有什麽纏繞住了他,隨後便是一股大力,將他從二層圍欄裏,生生拽了下來。


    ‘噗嗵’一聲,他用五體投地的姿勢摔落。


    “王爺小心……”直到這個時候,唐諸的提醒聲,才訕訕而來。


    ——太遲了!


    豫親王摔的頭昏腦脹,一時都有點爬不起來。


    樓舡裏,鑫城水師自然要營救主帥,團團圍上來,他們欲要剿殺姚千枝,姚家軍呢,自然不能白看著,紛紛上前迎敵,兩方就此激鬥起來。


    站在最前邊,姚千枝用手拽著鎖鏈,而鎖鏈的另一端——連著豫親王的脖子!


    方才,她就是用這東西套馬一樣,套住豫親王的脖子,把人家活生生從二層拽下來的。


    雙臂鼓起,她一手拽著鐵鐮柄,一手握緊鎖鏈尾,猛的向後一甩,就見原本做五體投地狀的豫親王,突然‘騰空而起’,越過圍繞守護著他的鑫城水師頭頂,‘啪’的一聲,摔落姚千枝麵前。


    “喲,王爺,頭一次見麵,你好呀!”垂首俯視著他,姚千枝笑眯眯打了個招唿,隨後,一大腳踩上他的後背。


    豫親王如被重錘擊頂,‘哇’的吐出一口血。


    整個人感覺……非常不好!


    仿佛靈魂要飛升。


    眼睛直往上翻白兒。


    “快,快救王爺!”二層圍欄裏,唐諸一邊高喊,一邊默默後往退。


    鑫城水師們‘鬼哭狼嚎’著想要向前奔。


    姚家軍們趁此機會,拚命追打著他們。


    人這種東西吧,一旦分心二用,就很難兩樣都幹好,鑫城水師們焦急想要‘救駕’,還要跟姚家軍糾纏,這哪裏能得好?


    姚家軍又不是那等隨便打打就能贏的草頭軍,他們已是身經百戰的精英啦。


    鑫城水師竭盡全力都未必能打得過他們呢,更何況如今這般?


    拽狗一樣拽著豫親王四處奔走,撕扯著鑫城水師的注意力,期間豫親王還試圖反抗過——他不是純文人嘛——無奈要害被挾,脖子還套著鎖鏈,拚命掙紮幾下,除了讓姚千枝踢了他兩腳,踹折他幾根肋骨外,別無收獲。


    人家老王爺那麽大歲數的人了,最近又讓孟、唐兩家的亂事糾纏著,本來精神就不太好,就這麽讓拖了一路,還挨了好幾腳,哪裏受得住?等樓舡裏兩軍戰鬥打到尾聲的時候,姚千枝低頭一瞧,這人已經咽氣了。


    “還說想審審呢?怎麽如此不經事兒?他兒子和他女婿全經過我的手兒,哪個都沒比他待遇強,人家都能挺那麽長時間,他堂堂一個王爺,就這麽咽氣啦?太不爭氣啦!”姚千枝蹲身拔拉著豫親王,試圖讓他動一動。


    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她特別不甘心,本還想拿著這家夥用一用,哪成想會讓拖死了?她踢他的時候都沒敢用勁兒……滿心懊悔,她伸手把鎖鏈拽開,想看看還有沒有的救,結果……非常悲哀的發現,豫親王的脖子斷了!


    ——這是他的真正死因。


    一路拖拽,她一直是用著鎖鏈的,而豫親王偏偏讓她纏住了脖子,諾大個男人戴盔著甲,上百斤的重量都壓在脖頸上,椎骨都拽斷了。


    得,這迴是徹底沒戲了。


    華佗再世都沒戲。


    “你個廢物點心!!讓我拽的脖子受不住,你不會扯著點兒?我又沒綁你胳膊……你白長那倆枯樹枝子了?真是……還舔臉叫個親王,你連你兒子和女婿都比不過,人家起碼撐了好幾天呢!!”恨聲斥著,她滿腔不憤的踹了豫親王兩腳。


    一旁,姚家軍表情複雜的瞧著,心道:楚敏和唐睨……人家都是壯年漢子,最年富力強的歲數,豫親王個糟老頭兒,能跟他們比嗎?更別說,其實他們兩眼睛都瞧見了,豫親王剛被拽下來拖著的時候,人家確實是企圖把鎖鏈從脖子上揪下來,那勁兒使的張牙舞爪,都能用拚命來形容了,然而……


    主公你不是沒讓人家得逞嗎?


    他揪的時候,你不是踹他了嗎?


    他們看的真真的,人家都吐血啦!


    心裏默默替豫親王叫‘屈’,姚家軍嘴上當然什麽都不能說,占了整艘樓舡,他們收拾起鑫城水師的殘局,以此為點,成功將整個護河城占領了。


    期間,姚千枝滿船找唐諸都沒找著,還以為他駕著小船跑了,心裏讚著他:別看是個文人,腿腳還挺快……誰知,有個眼尖的姚家軍出麵稟告她……


    她拽著豫親王滿船跑的時候,唐諸被亂鬥的鑫城水師和姚家軍從二層逼下來,惶惶正在逃跑時,一個沒留意,正撞到姚千枝身前,讓她飛起一腳踢下水了。


    寒月臘月的天氣,唐諸……估計是涼了。


    “要不然,屬下們撈撈試試?”


    見自家主公那一言難盡的表情,有人如此提議道。


    “呃……”姚千枝抽了抽嘴角,“算了吧,他不是什麽重要人物,還是攻城吧。”


    唐諸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了,挨了她全力一腳就夠嗆了,更別說這個天氣掉河裏,那基本就是沒活路了,撈不撈的沒太大意義,且……三十米寬的護河城,怎麽撈啊?


    為他一人,不大值當的。


    還是攻城重要。


    “讓南寅備好投石機,攻城。”揮揮手,姚千枝下令。


    “是。”自有傳令兵打起旗語。


    隨後,無數巨石從空而降,齊齊砸向鑫城。


    城內守將見豫親王的屍身被高高吊在姚家軍主帥樓舡的帆杆上,瞬間戰意盡失,豫州軍氣勢大減,防守無力,尤其是高空巨石轟擊下,姚家軍衝破了鑫城城門,兩相交接打起巷戰的時候……


    他們幾乎已經沒有戰鬥欲.望了。


    順利打下鑫城,姚家軍旗開得勝,占據了宛州境界,所有大城。


    尤其,豫親王喪命此戰,唐家合族被虜,豫州一係不過剩下個耍嘴皮子……咳咳,是聖賢後人的孟家,和豫親王那兩個沒打過仗的兒子……


    據說,那兩位——楚敦和楚玫是孟家外孫,有大儒血脈,天生就是文人啊。


    而且,在楚敏沒死前,他一直占著世子之位,楚敦和楚玫做為庶出,所受教育確實略差一些,沒那麽受豫州一係文武官員的重視,待楚敏死了,唐、孟兩家鬧將起來了,豫親王根本沒太多時間教導兒子們,這兩位對豫州的掌握力挺有限的。


    姚千枝琢磨著,這一點,她完全可以利用利用嘛。


    打下鑫城,姚家軍最先做的,自然就是先控製住唐家,哪怕連喪唐頌、唐諸兩子,人家依然是個有近千餘人的大家族,旁枝庶係就算了,那主枝主脈的,但凡跑幾個有份量的,就是麻煩事兒。


    分派兵馬,一路來到唐家,姚千枝本想著會遇見點波折——終歸唐家是世代武將家族——萬沒成想,這家人自個兒先亂了,竟沒用她費多大的勁兒……


    說是唐老族長得唐諸墜江而亡的消息,八十來歲的人根本承受不了這麽沉重的打擊,兩眼一翻,當場昏撅,從此在沒醒過來。


    主公死了,仗沒打贏,城丟了,還沒了個老族長,連番打擊讓唐家措手不及,正正讓姚千枝堵了個正著。


    全族被俘,唐家真是一個都沒跑了。


    “主公,下一步,咱們如今是好?”收編鑫城,派了大軍鎮守,待一切安頓的差不多了,苦刺尋機來找姚千枝,如是問她。


    唐家合族被俘,豫親王身死,幾個大城盡歸姚家軍,宛州算是被她們打下來了,剩下不過是治理安民的水磨功夫,這些不是苦刺善長的,想把新得的幾城管明白了,讓百姓們真心的接受愛戴她們,這得等姚千蔓調派崇明學生……和宣傳部來。


    終歸,宛州是個‘保守’的地方,哪怕沒有徐州那麽嚴重,但對姚家軍這些女兵、女將、女主公,百姓們還是保持著相當警惕,且略有排斥的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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