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自然是有人守衛,姚千枝貓在屋後足等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才得著個機會,幾步竄上房頂……還未等徹底趴下身來,就聽見屋裏陣陣的慘叫聲。


    皺了皺眉,她輕手輕腳扒開瓦片,探身向裏一望。


    “嘶!!”心頭陣陣火氣升起,姚千枝倒抽口涼氣。


    土匪禍害人,這點她早就清楚,隻是她手下容不得這個,條條律法例在頭裏,歸順就洗腦,但凡敢犯是殺是剮絕不容情,且……姚家軍裏有四分之一是女人,高層女子就更多了,正所謂上從下效,小兵們自然不敢犯律。


    哪怕是土匪,她攻打剿滅的多是坐地戶,雖然不是好東西……到底還講規矩。最起碼少要人命,畢竟,女人嘛——不管好看賴看,都是值銀子的。


    而眼下,她入目這場景……屋裏七,八個男人橫刀立馬或坐或臥,懷裏身下最少都揪著一個女子禍害,那些女子赤身裸.體,或是鼻青臉腫,或是氣息奄奄,連慘叫都隻從喉逢兒裏擠出來……


    這還算罷了,女人落到土匪窩就這下場,姚千枝算見過不少,但……血腥味升騰起衝進鼻子,屋裏熊熊火堆上架著的,明顯就是條人腿啊!!


    纖細修長的女人大腿,烤的外焦裏嫩,油脂滴噠落在火裏,‘哧哧’作響,泛出股令人做嘔的肉香,那火堆旁,一團血肉模糊的女屍蜷縮在那兒,四肢皆無,胸前軟肉處是兩個血窟窿。


    從高處俯視,屋裏炕頭坐著個三十來歲的壯漢,滿臉橫肉,眼如銅鈴,手裏握著把尖刀,他拽過那女屍,刀尖衝下在腹部劃過,一塊嫩肉應聲而落,拿刀紮著,他將肉放在火上烤過,‘哧啦’一聲焦香傳來,他抓過往嘴裏塞,大嚼起來。


    “老娘們就是不如小姑娘肉嫩,下次換迴來。”他揪著那女屍,滿臉不願意的把她扔了出去。


    女屍撞到牆角頓住,衝撞間臉露了出來,滿麵猙獰血跡,眼睛半睜半閉,嘴唇下意識的顫抖……


    姚千枝咬牙——這竟然還活著!!


    “我們沒那經驗,還是安老大會享受……”一眾正作踐人的土匪們齊聲轟笑,連連奉誠應聲。


    屋裏——不大的地方,就是個人間地獄。


    趴在屋頂,姚千枝緩緩徐出口氣,閉上眼把瓦片蓋上。她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主兒,在現代救災的時候,她是見過吃人的情景,而南邊連年禍亂,她也知道早有‘人相食’的慘狀,但……那都是被逼到極限,懸涯邊上,不吃就要餓死了的絕境啊!!


    在北方,在黛山上,安家寨搶了多少百姓?綁過多少肉票?短時間內,他們根本不缺糧食,就這般還吃人,就是爛透了心肝,沒救了。


    心中鬱火升騰,姚千枝翻身下屋頂,如來時般悄無聲息的離開,借著夜色的掩護,在安家寨裏探索穿梭,終歸黑娃娃有些能耐,白天四處打探,已經圈出幾個藏人的地方,姚千枝逐一探過,最終在窪子底山洞處找到了小郡主。


    積攢了滿腔怒氣,那倆守山洞的讓她上手就捅死了,屍身兩腳踹下山涯,她在洞口觀望一番,隨後推開岩石走了進去。


    撲鼻就是一陣惡臭。


    約莫十來個孩子,都不到高腰,身上臉上烏漆麻黑,衣衫裏頭全是屎尿泡過的焦黃……孩子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睡的深沉,一看就是用了藥了。


    踏步上前,姚千枝蹲身辯認——喬氏是給她看過小郡主畫像的,這洞裏孩子還不多,她很容易就辯認出人,忙拉到跟前探手一摸,額上一片滾燙。


    “發燒了?”她皺眉,又往旁邊看,就見這些讓藥灌昏了的孩子們都小臉臘黃,凍的瑟瑟發抖。


    如今正是深秋,北方氣候已經挺涼了,尤其是,孩子們還在屎湯裏泡著,天又黑了,一點溫唿氣都沒有,肯定更冷了。


    在這麽下去,這幫孩子估摸著活不了幾天了,姚千枝咬了咬牙,心裏暗暗下了決斷。


    抱起小郡主,她重新將洞口岩石推上,返身離開,沒大會兒功夫就迴了窪子地,避開守衛翻窗而入,黑娃娃依然鐵塔般聳立在門邊,聽見動靜連忙迴頭,機警道:“大當家?”


    “孩子救迴來了。”姚千枝站在床邊,冷著臉從包裹裏翻出件衣裳,快手快腳給小郡主換上,“她發燒了,不是很燙,但是孩子小怕受不住,還是趕緊弄出去。”


    換下屎尿泡酥了的衣裳,順手給小郡主擦了把臉,露出白皙的肌膚,姚千枝把孩子遞給黑娃娃,向窗外瞧了瞧天色,她眉頭一擰,吩咐道:“你去找錦城,讓他安排人把孩子送醫,然後……告訴他情況變了,炸岩,我要殲滅這裏!!”


    “這……大當家,咱們不是說好了以收服為主嗎?”黑娃娃下意識接過孩子,神情一愣,喃喃的問。


    “這地方的人,白送我都不要,先洗一遍,命大能活下來的,在到我跟前辯白。”姚千枝冷笑揮手,“莫多問,我送你出寨。”


    “大當家的不跟著一起走?”黑娃娃心裏一驚,連忙問道。


    “走?哼,我這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散呢,就這麽走,想瞎了他們的心!!”姚千枝立起眼珠子,“不大鬧一場,泄了滿腔邪火,我怎麽能甘心?”


    “怎麽著,讓我現在就走?你想幫他們頂雷啊?”她猛然拍著桌子,目光直視黑娃娃。


    黑娃娃縮著頭,連個屁都沒敢放,默默抱著小郡主,“大當家,勞煩您送我們出去。”他低著頭,兩米高黑塔漢子縮的鵪鶉也似。


    姚千枝的心頭火本就不是因他而起,懟了兩句略發散發散,便恢複了冷靜,聞言點點頭,仔細交代了他一番後,就惦步淩腰翻窗而出,黑娃娃趕緊跟進,兩人神不知鬼不覺,消失在了安家寨裏。


    一路把黑娃娃和小郡主送出寨門,見他們往山上走了,姚千枝返身了窪地木屋,靜靜坐在床頭,眺望窗外天空。


    烏雲遮月,不見一絲光亮。


    ——


    黛山森中,黑娃娃將小郡主掩在懷裏腳步不停,珠露樹枝拍打著他的臉頰,他擦都顧不得,就眯著眼睛悶頭向上。


    行了約莫兩刻鍾的功夫,他來到了天賜池旁。


    “誰?”暗中有人唿喝,冰涼的觸感架在頸間。


    “是我!”黑娃娃感覺脖子裏寒光刺人,就沒敢動,隻微微側轉把臉露出來。


    “是黑百長啊!”那人——王標子收迴槍,“事成了?就是這小娃娃啊,長的還挺白,你咋上來了?咱大當家呢?”


    “大當家還在安家寨裏,讓我來找霍師爺傳信兒。”黑娃娃便道。


    “哦!那趕緊的吧,霍師爺在裏頭呢。”王標子趕緊讓步,黑娃娃衝他點點頭,邁步往池邊走,沒多大會兒功夫,就見巨岩後頭,霍錦城正圍著那兒打圈,仰頭不知看什麽。


    他身邊,堆著坨體積比他還大的‘東西’,蓋著黑唿唿的油布,不知是什麽。


    黑娃娃沒管那個,趕緊上前,“霍師爺,大當家讓我給你傳信兒,事情有變,讓您炸岩。”


    “炸岩?”霍錦城一愣,眉頭蹙起,“不是說要收人嗎?怎麽突然變卦了?”是出了什麽變故?


    “這小的還真不知道,大當家自個兒出門探的。”黑娃娃老實的搖頭,將事情經過描述一遍,隨後道:“大當家讓趕緊把小郡主送下山醫治,然後……就按您和她商量過的辦,等她信號炸岩。”


    霍錦城就點頭,“行,我知道了,我派人護送你和小郡主下山,後頭的事兒自有我辦,你別管了。”他交待,隨後便找人過來,陪著黑娃娃下山了。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霍錦城嘴上沒說,心裏有了計較,想來是自家主公在安家寨裏看了什麽惡心東西,這才變了想法。


    伸手摸了摸身邊‘堆積的油布’,他微微歎了口氣,原本備這東西就是個後手,當初主公強硬著非搬上來時,他還覺得有點多餘,萬沒成想如今竟用上了……


    望著山下,霍錦城搖頭閉目,心中微黯,此一迴,怕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


    時光飛流,月落日出,窪地木屋裏,姚千枝睜開眼睛,從床邊摸出兩把刀。


    這是昨夜間她從旁處偷來的……伸手惦了惦,有點輕,好在還算鋒利。


    雪白利刃映著臉龐,她站起身走到門邊,推門而出,陽光照射下來,暖洋洋的。


    黑娃娃走了,他帶進來的十來個自家兄弟們可還在呢,早早瞧著這邊兒,一見姚千枝出現,忙不迭的上前問話,“大當家的?”怎麽個意思?咱怎麽辦。


    “你們去救人……”姚千枝垂著眸,將昨夜探得的幾處肉票處置盡數告知。


    “這……大當家的,裏外都是守衛,我們咋救啊?”救了咋跑啊?他們這邊,就十幾個可信的人。


    “我會想辦法,這些人不會有尋你們麻煩的功夫,你們就這番……如此……”姚千枝冷著臉吩咐一番,眾人便紛紛點頭,正說著呢,不遠處守籬笆牆的護衛瞧見,大步走過來喝他們,“大早上的不幹活,圍在一起幹嘛呢?”


    “急什麽?嗬嗬,這不是要幹活了嘛!”姚千枝緩緩抬起頭,目光閃爍看著來人,抿唇笑了。


    第六十四章


    窪子地裏都是些新投來的落魄戶, 像那等壯漢不過幾天功夫就能離開,長駐這裏的, 全是老弱病殘。


    老頭、老太太、小娃娃之流……女人嘛, 但凡長的周正點兒的, 早讓人收走了,姚千枝不過是因剛到, 有黑娃娃個鐵塔漢護著, 旁人沒探著她的底兒, 麵上沒打擾, 實則一直有人賊著她,守籬笆牆的護衛們都讓拜托過好幾波了, 因此,她們這邊人一聚堆兒, 馬上就有人來尋問。


    守籬笆牆的四個護衛, 個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剔著牙走過來, 他們唿喝,“小娘皮啥意思?想要幫爺們們‘幹活’嗎?娘們活好幹, 分開腿……咦?你這咋還拿著刀??”離得近了到是瞧的清楚,有人警惕些, 手摸刀提起心。


    不過,在警惕有個屁用,姚千枝早賊上他們了,“拿刀做什麽?你現在不就知道了!”兩把大刀往前一揮, 寒光躲過,剛才還口吐髒言的腦袋橫空飛起,一刀一個,姚千枝淩空踢腿,大腦瓜子鐵球般衝著剩下那兩護衛胸口奔去……


    ‘呯’的一聲巨響,兩護衛胸骨崩裂,應聲而倒。


    死的幹幹脆脆,連慘叫都未能出口。


    四個人——不過瞬眼的功夫,盡數斃命。


    姚千枝腳步沒停,越過到籬笆牆直奔寨子中心而去,窪地裏,十來個自家兄弟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咱,就走吧,辦不好大家當交代的差事,這位……”不得活撕了咱們啊!


    “走走走走,快快快,別磨蹭了!”十來人一疊連聲,你推我搡的奔走了。


    直到此時,窪地裏那些老弱病殘們才反應過來,望著滿地的碎屍血肉,鬥大腦袋,“啊!!啊!啊……”慘叫連連,響徹雲霄。


    從窪地殺出來,姚千枝手握兩把大刀,見人就劈,真是神擋殺人,佛擋殺佛……穿越古代頭一迴,她是真打痛快了。


    “這誰啊!”


    “來人啊,有人襲營,快去通知大將軍。”


    “有人挑寨,兄弟們抄家夥並肩子上啊!”


    “娘嘞,救命啊,殺人了!”


    斷肢橫飛,耳邊慘叫連連,姚千枝渾身浴血,表情冷靜的駭人,抬腿踩碎被她踢倒土匪的頸骨,就聽‘嘎吱’一聲刺耳磨牙的響,那土匪被踩著兩眼凸出,瞬間沒了聲息。


    “二哥啊!”有人哭喊,滿臉赤紅的衝過來,“小娘皮子,我殺了你。!”


    姚千枝連眼都沒眨,踢起‘二哥’屍身,橫著踹出去,‘二哥’飛舞在空中,落地砸倒一片。


    “哎啊,疼死了,救命啊!”被砸倒的一眾屁滾尿流,掙紮著想爬起身跑,姚千枝從後而上,大刀揮舞,殺人如砍瓜切菜。


    尖利的唿嘯聲充盈在四周,哭聲、喊聲、求救聲、叫罵聲不絕於耳,空中人體殘軀紛飛,整個世界都仿佛隻剩下一種顏色——奪目的鮮紅。


    拚命的,想跑的,混水摸魚的,四處逃竄的……人越聚越多,就越來越亂,哪怕有頭目反應過來,想組織抵擋進攻都難……好不容易跑進人堆一個,還讓踩死了……


    如同虎入羊群,姚千枝臉上表情充滿戾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仰天長笑,她眼中閃爍著血光,那現代黑拳台上被人打死的怨氣終於借這事兒發泄出來,她隻覺得痛快淋漓。


    ——


    姚千枝這邊獨身挑寨,打的血肉橫飛,寨子中心,安浩一夜未眠,天擦亮才睡著,如今還在夢中。


    連同寨裏一眾大頭目,十來個人橫七豎八的躺著——憨聲如雷,他們身邊是赤.裸青腫的女子們,個個氣息奄奄,瀕臨亡命,有的,甚至已經死了。


    屍身都涼透了。


    最明顯的,自然是昨夜姚千枝看見被烤焦的那位。如今隻剩下副枯骨架子,肉都剔的幹幹淨淨,內髒下物兒攏在個馬桶裏,蓋上擺著死不瞑目的腦袋。


    “報~~~”一眾人睡的正熟,外頭有報信的連滾帶爬奔進來,“不好了,大將軍,有人打進來了!”報信的撕嚎,泛著不是好動靜兒。


    臉色發青,嘴唇發紫,這位怕是把苦膽都嚇裂了!


    這聲音實在太慘厲,安浩‘騰’的一聲就起來了,迷瞪著的眼睛一把抓過來人怒道:“老子正睡著呢?你喊什麽喊?誰來了?哪個不要命的!”他大吼咆哮,那嘴張的報信人都瞧見他小舌頭了,撲鼻一股子肉腥味兒,報信的知曉自家將軍習慣,在瞧瞧馬桶上坐著那腦袋,惡心的直反胃,偏還不敢表現出什麽,隻得瑟瑟道:“那,那是個女人,昨天宋副將招安那群流民裏,領頭黑臉兒帶進來的,就,就是個小姑娘,長還挺漂亮,昨兒李小頭兒還說要弄來獻給將軍,結,結果今兒就打起來了,那女人可厲害,幾百人圍不住她,全讓她殺了……”


    “宋副將劈了好幾半,李小頭讓大夥兒踩死了,我來報大將軍,您,您快看看去吧!”


    “咱那兒都亂了!”報信的聲淚俱下。


    “媽了個巴子的,上萬人奈不住個小娘們,你們是大姑娘下的啊,一個個的全是軟蛋,沒用的玩意兒。”安浩罵罵咧咧,一推搡把報信的執到地上,他翻身下床。


    一旁,屋裏的人都被驚醒了,都拎著兵刃圍到他身邊,“大將軍,一個娘們攻上來……這是不是有埋伏啊?”


    “肯定是先頭兵,許是官府打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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