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錦城聽的直抽嘴角,哪怕早心領神會自家主公沒安好心,頭生逆骨,然,每每聽見她說出這樣的話,他都覺得頭皮發麻,心裏直突突。


    “主公準備如何?”壓下心頭一口老血,他盡量平複情緒,鎮定的問。


    “救人的話……就不好直麵剛了呀,安浩真要被打傻了……讓擄的小姑娘什麽的,感覺有點危險了!”姚千枝摸著下巴思索,半晌,“要不?我想個辦法投山吧?安浩那邊兒不是什麽人都收嗎?”


    “黛山縱橫,安浩的營地紮在哪兒啊?”霍錦城就苦笑。


    “這不是問題,有逆子他們這群胡兒在,想打聽總能打聽出來,咱們沒使力氣不是怕真把土匪打幹淨了,就沒理由繼承駐紮在棉南城了嗎?現在既然有需要,肯定不一樣了呀。”姚千枝就笑。


    霍錦城麵無表情,“主公,您想投山……您還記得您是個女子嗎?”我是知道你天賦異稟,一打百的驚人,但一般山匪營裏,像您這樣漂亮的小姑娘進去會是什麽結局?看看王花兒還不知道嗎?


    您投山,人家得要算啊?您顯示武力?還記得去幹什麽的嗎?救人啊,低調到哪個份兒上都不多,真萬眾矚目了,不得砸手裏啊!!


    “這不行那不行,你說怎麽辦?小郡主的安全是首位,我橫不能找到地方,就帶人直接殺上去吧?小姑娘家家不知在哪囚著,磕著碰著……”關鍵萬一順手給打死了,“怎麽得了!!”那就不是交好,而是結仇啦!!


    姚千枝飛挑眉頭,深恨當初在現代怎麽就覺得營救人質是‘公衣’的活兒,橫豎輪不到她就沒學……霍錦城看著她長歎,滿麵沉思好半晌,他才道:“主公,投山是正思路,救人這般確實妥當,但……我覺得,不該您領頭做主。”


    “尋個正經的土匪,帶上三,五十個壯漢,裝個小寨子攜家帶眷的投靠,還可信些。”


    “我就是那個‘眷’?”姚千枝沉吟。


    “不錯。”霍錦城便點頭。


    “你這到也是個辦法。”姚千枝低語,“那……我該成為誰的‘眷’呢?”她手底下點兵點將好些人,哪個合適呢?


    “當然是最像土匪的那個。”霍錦城斷然迴答。


    “最像的那個?”姚千枝眯眼,有點為難。


    說來她手下這些人,哪個都像土匪……額,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是土匪出身,大刀寨還在晉山裏立著杆兒,姚家好幾個男丁那守著呢。


    “主公,恕我直言,咱們這些土匪其實都是外八路,皮兒像裏不像……真正打小寨子裏長起來,立過營紮過地,做過大當家的,我心裏真有這麽個人選。”霍錦城低聲。


    姚千枝趕緊追問,“是誰?”


    “黑娃娃,虎窩子的寨主,當初一起被周靖明招安那幾個,您在攻打澤州府的時候收了他……”見姚千枝仿佛不大記得這個人,霍錦城便提醒,“就是跟丁龍頭和徐玲娘一拔兒的那位,後來歸到正營,在我手下做事。”


    “哦!??對,有這麽個人,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姚千枝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他是正經的土匪,晉山裏土生土長,由他出頭在合適不過,不會有人懷疑……”比您強多了!!


    霍錦城滿麵真誠的道。


    “行!!你既這麽說,那咱們這麽試……”姚千枝眯了眯眼睛,拍板道:“來人,把黑娃娃給我拎來!!”


    ——


    找來黑娃娃,秘談一番定了計笨蛋。姚千枝就把胡逆等一群‘偵察兵’撒了出去,尋街遍沿,黛山上踩了個遍,不過三天功夫,就把安浩那夥兒人探清楚了。


    紮營在老北溝一道山窩兒裏,就在黛山半腰,背靠天賜池,前臨下壘地——寸草不生的所在。


    並不怎麽隱蔽,挺容易找的,不過地理位置好,黛山還崎嶇多林木,其間多兇猛野獸,常有食人之事發生,並不適合軍隊這等大規模做戰攻打。


    就是個下狠心剿他不值,不剿吧,還鬧心的存在。


    拽著霍錦城和黑娃娃,姚千枝三人的足跡遍布黛山,圍著安浩老窩上上下下轉了無數遍,這一日,她終於開了尊口,“天涼了,這地介兒該歸我了。”


    光救人廢這大功夫多少有點不值,不如順便把營子給挑了,安浩的人馬,她還挺看得進眼的。


    還收人啊?大姑娘那邊算盤珠子都快磨碎了,站在高處眺望黛山全景,絲絲縷縷微風吹過,霍錦城半點沒感覺愜意,滿麵滿腔苦澀。


    他是跟著主公一塊兒行動的。大姑娘有怨氣不能對主公發散……會全奔著他來的!!


    想想大姑娘端著優雅的身姿,從容的表情,一派淡雅的做派,紋絲不動的‘勸建’他好幾個時辰,霍錦城就覺得舌頭根子發麻。


    “主公啊!!”差不多得了。


    霍錦城一心想哭,姚千枝渾若未見,環視俯身,群山在腳下,白雲在半腰,深深吸了口氣,她頓覺胸口萬丈豪情,“走!!”她喝一聲。


    身後,黑娃娃鐵塔般的立著,一步一個腳印跟隨!!


    “等,等等我……”上山容易下山難,那倆身強力壯的腳步如飛,翻山越嶺如履平地,霍錦城在後頭連追帶趕,踉踉蹌蹌,真的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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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黑娃娃是個彪形大漢, 身高兩米開外,體重足有一百八, 渾身肌肉糾結, 力大如熊, 黑臉粗眉,看似粗魯漢子, 實則人家才十九歲。


    還真的是個‘娃娃’。


    性格沉默寡言, 不愛說話, 可出乎意料的跟周圍人相處的都挺不錯, 就是吃虧在不認字兒,腦筋還僵, ‘掃盲班’成績墊低,又沒甚管理天賦, 隻老老實實當個小頭目, 領著五百來人,泯然在姚千枝的‘大隊伍’裏。


    此一迴被拎出來, 他沒什麽建功立業的想法,就是聽話聽說, 讓幹什麽幹什麽。


    換迴當土匪頭子時那身狼皮衣裳,拎著根馬鞭, 點了十來個兄弟……姚千枝不知黑娃娃是怎麽操作的,反正不過兩天的功夫就糾結足有百多人,連男帶女,老少皆有, 姚千枝披著紅棉襖,穿著免當褲,抹上鍋底灰,把頭發炸的鳥窩也似,混在這些人裏,竟然一點都不顯眼。


    紮在黛山一處背人的地介兒,黑娃娃跟安浩寨子裏個頭目商討了好幾次,忙活了一天一夜,還有人來盤問過他們姓名來曆……


    這一日清晨,姚千枝終於隨著一眾人馬進了安家寨。


    老北溝一處山窩子裏,紮著能有那麽萬把人,林林叢叢蓋著些木屋,更多的就是草窩繃,到是寨牆紮的厚——兩人合抱的大樹,排隊排的砍下來紮土裏,粗油麻繩緊捆,看起來就推不倒。


    進得寨中,姚千枝低眉垂頭跟著眾人後頭,謹慎左右觀瞧,暗記寨裏布置,她目力好,記憶強。關鍵安家寨內確實沒什麽分布可言,實在太隨便好記。但凡重要點的地方都有人把守,看守衛數量就大概能猜到裏頭有什麽了……


    跟那迴她見雲止營中的朝廷精兵,真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根本沒得比。


    垂臉兒含腰,她跟著眾人被送到山窩兒裏頭一處窪地,裏麵有幾十排長窩棚,數十間小木屋,外頭紮著一人高的籬笆,開著個木柵門,門口四個侍衛把守。


    “尋個沒人的窩繃,你們今晚就住這兒吧。”領路那人指著窩棚堆,那裏橫掩門簾隱隱約約,似乎有不少都住著人。


    門口擺鍋,木架子上放著碗筷衣裳等雜物,坡上不遠處,還能看見有老頭兒、老太太拘摟著腰身拾柴夥、摘野菜,遠處有孩童打鬧聲傳來,奇怪是,沒有女人!!


    姚千枝暗垂了垂眸,沒說什麽,老老實實進了籬笆牆。


    因她是來靠‘頭領’黑娃娃的‘家眷’,這小窪地裏管事還分了她間小木屋,又找了個老太太給她提了壺熱水。


    坐在堅硬不平的木板床上,左右看看連二十坪都不到的小木屋兒——夏不遮陽,冬不避寒。更別說外頭四麵漏風的窩棚,姚千枝突然對招安這夥人的成功率,升起無比的信心!!


    不動不搖,靜靜坐著如同雕像般,日下月升,轉眼天黑,外頭門一響,黑娃娃木著張臉進來了。


    “大當家的。”他低頭喚。


    地位不夠,不大見的著姚千枝,黑娃娃還是習慣寨子裏的稱唿,不大叫得慣什麽‘提督’大人。


    “如何了?”姚千枝到不在意這些,徐徐問。


    “到是管的不嚴,西坡地那處最大的磚房約莫就是安浩住所,我借機走過,裏有女人叫喚聲,都挺慘。”黑娃娃憨憨的道:“我遞銀子打聽了打聽,因為咱們來了看的緊,他們不敢大批下山,就拐女人和小娃娃當肉票,據說關了不少。”


    “人家家裏給送銀子贖買,他們都不講規矩,女人全禍害或殺或賣,小娃娃好看的賣東邊南邊,那裏有貴人好這口兒,相貌一般的收著錢就直接殺了……少有真給送迴去。”黑娃娃悶聲,一臉粗獷黑臉罕見著帶出表情,透著股鄙視。


    做為晉山坐地匪,他最看不上這種不尊‘行規’的外來人,這綁票的太無賴,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這群人,不講究!”他道。


    “是挺下作的。”姚千枝聞言皺眉。


    自她落草後接觸的土匪,不拘行事如何,都挺講規矩的,除了黑風寨的二當家外,她還沒見過禍害本地人,如此亂來的,自然不習慣。


    “那講規矩,有點良心的早投了咱們軍裏了,您給的條件多好啊,有田有銀,識字教書,不當炮灰使喚。賣命都夠了,往前數二十年,要有這好地兒,我爹娘恐怕早帶我下山當兵來了。”黑娃娃就道:“您招安不問來曆,但凡想要點安生日子的,如今都在營裏了,現在還山上混的,就是無法無天的人物,天生不受管,野裏生野裏長,大當家您噓著點兒,這樣的東西招進家裏惹禍。”


    憨厚著張臉,黑娃娃很真誠的道。


    曾是一寨當家,在沒有管理天賦,終歸他是坐地匪,打出生起就在土匪窩裏混著,這群人——他太了解了!!


    一眼就能看進骨子裏。


    本身就是無法無天的人物,姚千枝原沒在意這些,如今聽得黑娃娃這般說,到是沉吟起來,麵上不動聲色,她吩咐道:“你放心,我知道了,今兒晚上我想法出去掃掃,你警醒著點。”


    “哎。”黑娃娃趕緊點頭。


    “此一迴你立了功,我都記得著呢,怎著?想要什麽獎勵?”見他似乎太緊張了,臉上都冒汗,姚千枝不由開玩笑。


    “大,大當家,我,我……”黑娃娃結巴了,一張黝黑黝黑的臉竟然泛出羞色,鐵紅鐵紅的,見此,姚千枝不由挑眉,大感興趣,“怎麽個意思?你還真有想的獎勵?”


    “說說,說說!!”滿山遍地的帶著他跑了好幾天,這位不問是真一言不發,她還以為就是塊木頭呢。


    “那什麽!要,要是這迴成了,我想能不能把我……我調到涔豐城去。”黑娃娃拘樓著肩,兩米的鐵塔漢子縮的鵪鶉般站在姚千枝身前,窘迫的求。


    “涔豐城?你在那兒有認識人?有故有?有舊交?還是……”姚千枝上下打量他,越看他神色越覺得有意思,摸了摸下巴,她突然一拍手,“說吧!!你看上誰了!!”


    在現代黑水傭兵營裏男男女女的事兒她見多了,後來打拳那場麵也亂,黑娃娃這麽‘純情’的小雛兒,打眼一看就瞧出來了,“讓我想想涔豐城有誰啊?王花兒那小甜妞兒,羅英那一臉小心眼子,郭五娘到是爽利,不對,你應該沒見過……苦刺,咦!!!你臉紅了,呀,怎麽還更紅了??”


    “你看上苦刺了對吧?眼光夠高的呀,那是我手下第一員的大將,你不聲不響就賊上了?想的挺美。”姚千枝嘖嘖有聲,臊的黑娃娃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大,大當家,我就,就是看她好,她厲害,哪哪都順眼,就,就是想……跟她身邊陪著,看著,沒啥意思……”


    他結結巴巴的說,滿含期盼的看過去,“大當家的,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的?我領著你們奔富貴望前程,錦衣玉食就成了,難道還要管你們婚喪嫁娶?愛咋樣咋樣,誰看中跟誰,你喜歡苦刺就去求,人家同意自然皆大歡喜,不同意你邊上哭去,還想糾纏,讓打死了都活該,我不給你報仇!”姚千枝攤攤手,渾不在意的道。


    “不用報仇,不用報仇。”黑娃娃喜不勝收,一臉夢幻。


    說來,當初黑娃娃被擄就是因為苦刺吧?她記得就是殺徐玲娘那會兒兩人第一次交鋒……黑娃娃怎麽喜歡上苦刺了?難道是那一抹的風景?帶著血腥和喉管?姚千枝不解的聳了聳肩。


    皺眉見黑娃娃興奮到失常的表情,姚千枝咧著嘴給了他一腳,“喂!!靜靜!!靜靜!!你守緊門戶,我還得出去呢?別把正事弄砸了,到時候別說苦刺了,我讓你嚐嚐我的厲害。”她‘獰’笑,掰了掰拳頭。


    黑娃娃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腦海中浮現出一副被活撕的畫麵,忙不迭點頭,他‘乖巧’的站在門邊。


    “背過去!!”姚千枝翻了個白眼兒。


    黑娃娃連忙轉身,麵向門閉上眼,雙手握拳置在身前,簡直老實的讓人發指。


    姚千枝站在床邊,手腳麻利的把身上破衣脫下,不知怎麽翻轉了兩把,左右扭扭摘下些‘零碎’,竟變成了件暗灰色短打,三兩下換上,把頭發梳攏成男子發式,她抹了把臉,帶著個灰色麵巾,“守好門,等我迴來。”


    迴頭對黑娃娃叮囑一聲,見他鄭重點頭,姚千枝推窗,眼睛湊窗縫邊兒探探,隨後,縱身翻窗而出。


    落地無聲,她矮身蹲在屋角一處水缸後,默默等著,直到守籬笆牆的四個侍衛換崗擦身的功夫,她如靈貓般閃出,幾步上前,踮步淩腰縱身,手輕按籬笆牆借力,輕輕巧巧翻過去,滾身躲進樹後了。


    “白子,是不是有什麽東西過去了?”守門侍衛疑惑四望。


    “野貓吧?要不就是風啊鳥啊的。”白子打了個哈欠,不甚感興趣。


    “咋沒聽見叫喚。”守門侍衛嘟囔著,沒在追究。


    ——


    夜風習習,烏雲遮月,姚千枝甩著手中鐵索,在樹影間飛速移動。


    勁風在她耳邊‘嗡嗡’做響,她素著張臉,將方才的笑鬧盡數忘在腦後,整個人機器般冷靜。


    腳步不停,落地無聲,幾個輾轉,她來到寨子中央,那處是黑娃娃探得安浩所居,因是山裏,大當家的住所並不豪華,幾叢磚瓦大屋,前後木籬笆攔著,竟還圈出個院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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