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


    她記得那本風土大全裏寫著,最高級的木傀儡,便如十一二歲的少年,有基本的判別能力。


    “真君叫我阿萬。”


    “阿萬?”


    鄭菀笑了笑,隨著木傀儡木腿“篤篤篤”的敲地聲往裏走。


    繞過照影璧,穿過假山,走過池塘,玄蒼界風物與凡人界大不相同,可即使她眼界不豐,也看得出此處奇花異草遍布,處處成景。


    阿萬並不多話,隻是在經過門檻時,會特地停下來提醒一句。


    兩人走了一會,在一處樓閣前,停了下來。


    “真君在裏麵等你。”


    鄭菀卻已經怔住了,方才遠遠看,便覺桃粉梨白,酷似凡間一樹又一樹的海棠花,此時近了看,才知確實像,隻是樹幹比海棠要更直一些,看著,也更風致一些。


    恍惚間,她似乎又置身於凡間的國師府,海棠處處,但轉身,她又憶起了那插進到喉頭的劍鋒,很冷——


    弱者,隻有受的權利。


    鄭菀垂下了眼睛。


    阿萬俯身提醒:


    “真人,真君在裏麵等您。”


    她才慢吞吞“哦”了一聲,拾級而上。


    興許是為了賞景,樓閣架於高處,離地一丈,鄭菀絲履落地時,才發現足麵觸地時,竟是溫的,有濕潤的水汽——


    此地怕是建於溫湯之上。


    她慢慢走到閣前,扣了兩聲。


    大門無風自動,從內打開。


    阿萬“篤篤篤”活潑地跑開了,鄭菀深吸一口氣,抬腳邁進門檻,繞過八扇落地屏風,在一色的古色古香裏,前方十來丈許處,一白衣修士正身坐於案後。他墨發披散,長袍迤地,抬目看來時,一雙漂亮的黑眸裏,盡是古井無波。


    深沉的紫檀木長案,將他把玩著青玉盞的十指襯得如玉一般剔透。


    這人,當真無一處不美。


    “你來了。”


    崔望語氣尋常,也不起身,隻對著長案對麵一指:“坐。”


    鄭菀提裙坐了過去。


    天羽流光裙落地,落地時仿佛極冰之地綻開的雪蓮花,崔望的視線落在她特意打扮過一番的臉上,黛眉、長睫,朱唇,最後又落到那雙永遠水盈盈的眼睛。


    他挪開了視線,徐徐飲了一口。


    鄭菀鼻尖聞到了熟悉的酒味,這才發現,長案上擺了一碟子紅沁果,一碟子金絲饢餅,甚至還有……


    她絲毫不客氣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梨花白。


    凡間的酒。


    鄭菀在入門大選時住過客棧,吃過玄蒼界的酒,滋味更醇美,入腹還有元氣流轉,比起這梨花白,口感不知好上多少。


    “崔望,看起來你甚愛這梨花白。”


    鄭菀道。


    “喝慣了,倒覺得這辛辣艱澀的滋味,甚是不錯。”


    崔望又飲了一口,喉結往後滑了滑,待他將青玉盞放下,才發覺鄭菀手肘支在桌上,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何事?”


    他愣了愣。


    “我能摸一摸這個麽?”


    鄭菀嘴上問著,人卻已經站起,跨過半個長案,指尖觸到了他的喉結,臉上猶帶天真和好奇。


    崔望:“不能。”


    “哎,你像方才那樣動一動。”


    鄭菀從來不知拒絕未何物,她才不管,直接繞到他那一側,躋坐在她身側,伸出一指撫在他喉間,催他:


    “你動一動,崔望。”


    崔望每每飲酒時,這喉結都會動一動,像一個果粒子。


    崔望臉整個沉了下來:


    “鄭菀,你可知,這等行為在玄蒼界,足以讓我殺你千次萬次。”


    誰知鄭菀迴答他的,竟是耍賴般一把懷住他脖子不放:


    “我不管,你快動,不然我、我便親你了——”


    “不知羞。”


    崔望喉結往後滑了一滑。


    然後他便感覺到鄭菀在他身前咯咯咯笑了起來,女子柔軟的身體與男子當真不同,她笑時,便如亂顫的花枝,蕩漾的水波,兩捧雪玉撞著他,無恥而放蕩。


    “你耳朵紅了。”


    鄭菀一下子捏住了他藏於後的耳朵。


    她早便當崔望那些言辭是放屁,湊近他耳邊道:“崔望,你我在凡間,比這更親密的事兒都做了,你還怕什麽。”


    “何況,你我來此,本便是為此啊。”


    那細細嫩嫩嬌嬌柔柔的聲音,如魔音鑽入耳朵。


    誰知崔望反倒被惹惱了,他扯開她,丟到了長案對麵的蒲團上:“所以,那日為了一個區區額飾,你便能與那小倌——”


    他似是被這個字眼髒到,拿起岸上青玉盞,狠狠飲了口酒。


    “不是,”鄭菀支著下巴,笑得仿佛一朵盛開豔芙蓉,那雙盈盈秋水裏載滿了悠悠情意,“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崔望抿緊唇,不論是繃緊的下頷線,還是倨傲的唇峰,都在在顯示其不信。


    鄭菀也不在意,她今日來這兒,本就是為了練功,至於……這輔助練功的“法器”,若是能哄他開心,那自然是好,哄不開心,事兒,也還是要做的。


    崔望執著青玉盞的手因太過用力,隱泛青筋,淺淺的一條,在玉雕似的手背上,倒顯得觸目驚心。


    鄭菀伸出手,緩緩覆到他手背——


    為了今日成事,她還偷偷買了些冊子研究,玄蒼界當真是與凡人不同,辦那事兒的花樣可是真真多,有人的,還有人……獸的。


    當然,那獸還是長著人模樣的,不過有些是多了一對兒兔耳朵,一條貓尾巴——


    鄭菀當時看了,簡直是大開眼界。


    崔望試圖抽迴手,卻被鄭菀眼明手快地扣住了,她將手指嵌進了他的指骨縫,雙掌相扣,牢牢抓住。


    兩人視線對到了一起,有光透過窗紗,輕輕地泄了進來,一無情淡漠,冷若冰霜;一秋水盈盈,暖若朝陽;一似無情,一似有情。


    鄭菀將外袍卸了去。


    天羽流光衣如水泄地,像隻鳥兒一般剝落了下來,與外表的聖潔不同,她穿了一身輕紅淺紗,極薄,極透,透得能看見兜兒的顏色,也是一色的紅,襯得她皮膚如雪一般瑩白,雙腿筆直纖細。


    她繞過長案,緩緩走來。


    崔望挪開視線,烏鴉鴉的長睫微垂,斂住一切外露的心思。


    鄭菀就著扣緊的左手,坐他身邊:


    “崔望,其實你也在想我,便如我在想你,是也不是?”


    崔望仿佛被嚇了巨大一跳,欲站起身來,卻被她一把攀住,她撲到他懷裏,親了親他削薄的冷唇,他唇間還殘留著梨花白的酒液,辛辣的粗澀的,鄭菀以舌尖舔了舔。


    崔望轉開頭,避了開來。


    “那時我說的,是氣話。”


    她道,既然要用他練功,自然要順著他來,“一夜醒來,你帶著柳依上界,隻留下我,我如晴天霹靂,上京人人譏我諷我,太子圍府,我鄭府陷於危機,當時我又恨你,又怨你,可有時,又會想起你。”


    “我鄭菀長到大,何曾與旁的男人有過親密之舉?”


    她又親了親他薄唇,這迴崔望沒動,他隻是看著她,那雙裝滿了星辰的眼裏,如今是一片荒蕪,可荒蕪裏,卻又藏不住點點漣漪。


    “後來我想明白了,靠人不如靠己,眼下我們是合作,對不對?”


    鄭菀的指尖緩緩下移,滑過他的下頷,喉結,鎖骨,他的衣襟扣到了最頂,她一顆顆地解,崔望如冰冷的木頭,一動不動。


    她將指尖滑入了他的胸膛。


    崔望伸手,按住了鄭菀的手,兩人以眼神較勁,漸漸的,便膠著在了一起,凡間界,兩人確實是極親密的。


    鄭菀憶起來,許多畫麵,都是她躺在他懷中,被他按著脖子細密親吻。


    她將他脖子拉下,當真與他親吻了起來。崔望的嘴唇一向很冷,每次都需摩挲許久才會熱,此時卻仿佛一塊滾燙的沸石,將她也燃燒起來。


    她能感覺到身下的熱度,可他的迴應,仍是冷的,淡的,鄭菀無趣地挪了挪,不知碰到了何物,道了一聲:


    “把你匕首挪開,戳到我了。”


    第54章 清心訣


    “哦?”


    “……哦。”


    崔望往後挪了挪。


    鄭菀如今便坐於他身上,隨著他一同往後挪,黛眉微蹙:


    “你去哪兒?”


    崔望抿嘴不答。


    鄭菀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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