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對不起,我又亂發脾氣了。”


    “阿耶都習慣嘍,你啊,還跟小孩子一樣。”


    鄭齋撫了撫女兒腦袋,滿眼懷念,“你小時候啊,字怎麽也練不好,跟狗爬一樣,氣得還把阿耶最好的一支紫金狼毫筆給摔壞了,脾氣可臭了。”


    鄭菀不承認,惱道:


    “阿耶你胡說!我脾、脾氣……哪有這麽壞。”


    她聲音弱了下來。


    “想起來了?是不是?”鄭齋笑道,“阿耶心疼你,說練不會咱不練,我鄭齋的女兒不會寫一手好字也無所謂。”


    “可後來啊……你這倔脾氣上來,天天在手腕上墜一個小沙包,慢慢的,這字啊,就不飄了,越來越有風骨了。”


    “阿耶的意思我明白了,方法,是不是?”


    鄭菀決定不鑽牛角尖了,一擲符筆,丟入筆筒裏,“走,吃飯去。”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燼婆婆在她識海裏歎了口氣。


    鄭菀才不管,吃了一頓晚食,便與阿耶阿娘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吃茶曬月亮。


    “這廚娘手藝不錯。”


    “你阿娘去市集挑的。”


    鄭齋難得不擺弄他那些棋子,躺著看頭頂的夜空,“這月亮啊,不論是凡人界,還是玄蒼界,看起來都差不多。”


    “阿耶想家了?”


    鄭菀若有所思地看著月亮,月華,她攤手,默默使起造幻訣。


    她之前便在燼婆婆的幫助下將要訣參透得差不多,悟性又不差,隻是之前在白天,她又從未引過月華——


    是以失敗了許多次。


    照燼婆婆的說法,即使是在白天,月亮依然存在,隻是太陽光芒太大,將月亮芒蓋住了,此時月華正盛,正是引月的好時機。


    元力在體內行使一個大周天,經過鳳瓏時,被鳳瓏涮洗滌淨,透體而出,便在這時,一縷肉眼幾乎看不清的月華同時落入掌心,被元力吸引,形成一道小漩渦。


    月華輕輕涮洗過元力,鄭菀神奇地發現,冰元力竟然在涮洗過程中,轉換成了月華。她小心翼翼地以魂識控製著漩渦,漩渦漸漸壯大,光芒越來越盛——


    落在鄭齋與王氏的眼中,便是女兒掌心憑空出現了一團月光,這月光初時很小,不過螢火蟲般大,繼而越來越大,最後,竟然在她掌中化成了一朵綻開的冰蓮。


    冰蓮一閃便化為了瑩光點點,散入空中。


    夜極靜,風微瀾。


    他二人怔怔看著,隻覺此景此象,當真是窮極一生想象都見不到的美。若說從前還會想念凡間生活,此時看著女兒擁有這般神通,倒覺得——


    值了。


    值了。


    “走罷。”


    鄭齋拍拍王氏的手,指了指房間,兩人躡手躡腳地起身迴房,不欲去打擾女兒靜參。


    世之廣大,本該由年輕人任意翱翔。


    飛吧。


    鄭菀還不知父母有這樣一番心思浮動,她遺憾地看著消散於空中的月蓮花,漸漸明白所謂造幻的意思。


    所謂造幻,便是造幻景,如這月蓮花一般。


    她心念微動,重複起方才的舉措,不一會,又捏出一隻小貓兒來。


    可惜她神識有限,這小貓兒徒有其形,並無靈動,她試著指揮小貓兒去啃庭院裏的梧桐樹,發覺還未靠近,那梧桐葉便裹上了一層寒霜。


    隻是啃半天,也沒啃下人家一片葉子。


    “咦——”


    隨著燼婆婆一聲詫異,小貓兒散了。


    鄭菀揉了揉額頭,不過才變幻了兩樣東西,魂識便見底了。她現在的魂識,大約是水窪吧。


    “小娃娃,婆婆我說得沒錯吧,你這造幻訣,配合冰元根,當真一絕!”


    “一般造幻訣幻化之物,並不會有屬性,可你幻化之物,卻帶了你所屬的冰元力,有冰凍、遲滯之效,以後,你萬一打不過,靠著傀鑒和這幻化之物,也能脫身。”


    “……”


    鄭菀無奈,“所以是逃跑之術?”


    “傻,待你修出‘幻域’,能將對方拖入你所造幻域,有這冰凍之效,你便是無敵!”


    “……”


    若她沒記錯,能造域的話,已是妙法境了,離她……還差一個崔望的距離。


    “行了別想有的沒的,先練習。”


    鄭菀重新打坐,以仉魂訣恢複魂識,多練了幾次造幻訣,到得累時才迴房,迴房經過攤了一桌畫壞的符紙時,突然想到:


    “婆婆,冰元力雖然暴躁,可我方才在使造幻訣時發現,當元力經過眉心道種,又轉到鳳瓏時,似乎馴服了許多,我且試試。”


    《符籙大全》是一本好書。


    它能在玄蒼界流行千年之久,緣由便在於它夠基礎,夠全麵。


    在闡義時,以最淺顯易懂之理,灌輸給修士,如:


    畫符,追根究底,依然是一種引天地元氣為己用的術法,隻是這等術法,被封印在符紙裏。不同的符筆、符紙,對不同屬性的天地元氣之力加成不同,而朱砂的品階,也會影響符籙成階。


    還囊括了各個屬性的普通符籙,譬如一階符籙火球符、土盾符,二階符籙金刀符等;還有不帶屬性的通行符籙,譬如神行符、大力符、金剛符等等。


    鄭菀的冰元根屬性太過霸道,五行屬性符裏,隻有個冰箭符和冰盾符能畫——


    不過這等符籙市麵上極少,緣由便是,冰元根極難畫出符。


    是以,市麵上一旦出現冰箭符和冰盾符,便立刻會被搶光。


    其價格,要比普通的一階符籙高出三倍。


    譬如,火球符、土盾符是一階符籙,按市價,一塊下階元石十張,冰箭符的話,一塊下階元石三張,品相好的話,一塊下階元石兩張也是可能的;二階冰盾符,價格更高一些,一張一塊低階元石——


    扣去黃符紙、符筆、朱砂成本,若是成功率高,鄭菀初期完全可以靠畫符養家。


    之前,她也是一直在冰箭符上碰壁。


    這次,她沉下心來,先打坐了一會,運轉仉魂訣,將魂識迴到最滿,給自己施了個除塵訣聊以安慰,又將崔望之前送她的天羽流光衣換上——


    這麽貴的衣裳,總要有點作用吧。


    所有準備工作完畢,鄭菀才重新拿起符筆,蘸了朱砂,冰元力在體內行使一周天,過眉心,入鳳瓏——落筆!


    她以魂識指揮著被鳳瓏涮洗過的冰元力進入右臂,透指而出,落入符筆,手腕輕懸,開始畫起之前早已耳熟於心的圖形。


    鄭菀發覺自己進入一種極其玄妙的境界。


    天地符籙,在創造伊始,便自成規則,而此時那種規則仿佛在引著她的符筆滑動——她的魂識被牽引著,元力服帖地順著朱砂落入符紙。


    一筆勾勒,提筆。


    黃紋紙倏地亮了一下,方才還浮於其上的紅色朱砂瞬間變成了幽藍色,整張紙少了黃紋紙刺刺的手感,觸之生寒。


    “成了。”


    鄭菀勾起唇,撣了撣冰箭符對燼婆婆炫耀,“婆婆,你看。”


    燼婆婆悻悻地道:


    “好狗運,品相居然還是上層。”


    她歎了口氣,原先覺得這小娃娃塵心太重,卻沒想到,這般心思重的人,竟然能順利進入許多修士一輩子都觸不到的通明琉心境。


    “沒想到你居然誤打誤撞,入了通明琉心境。”心似琉璃,不染塵埃,在這等境界下,不論是畫符,還是修法,都事半功倍。


    “天無絕人之路,”


    鄭菀不明白婆婆口中所謂的通明琉心境是何物,不過卻不妨礙她得意洋洋地道,“我阿耶說的沒錯。”


    接下來,她便一鼓作氣,連畫到東方既白才停。


    半夜的功夫,她一共成功畫出了十二張一階冰箭符,品相大都是上層,粗略算算,掙了……


    五塊下階元石還有餘。


    鄭菀還發現,當她畫完符籙,消耗完魂識,再繼續練仉魂訣,不過一夜,魂識便粗了那麽一絲。


    她興致上來,連畫了兩日,最後在十五那日才停了筆,穿上天羽流光衣,仔細梳洗打扮過,大清早拿著崔望給她的號牌去赴約了。


    第53章 鴛鴦盟


    涇七街緊鄰城主府,鄭菀乘著鼻涕蟲過來時,碰到的城守衛比其他地方多了將近三倍有餘。


    越是往裏,能碰見的修士身上氣息便越重,有些修士未收斂,經過時甚至能刺得人渾身瑟縮,連鼻涕蟲的百足仿佛都蔫了些。


    下了蟲車,還要走上一裏路,才到涇七街一號。


    當鄭菀站在這幾乎占據了小半條街的涇七街一號,不得不再次對崔望的財力,形成充分的認知——她現在阿耶阿娘住的,大概就它一個門臉吧。


    一號往左便是城主府。


    甭管在凡人界還是修道界,有些道理,都是共通的:能挨著權力中心的,都是寸土寸金。


    不過才站了那麽一息,鄭菀便感覺渾身毛骨悚然,仿佛暗處藏著無數雙窺探的眼睛,但凡她有任何異動,便要立刻斬她於此。


    就在這時,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木傀儡小心翼翼地從內探出頭,一雙咕嚕咕嚕的眼睛四處轉了轉,最後落到鄭菀身上:“可是鄭真人?”


    修士未到玉成境,是沒有道號的,一律稱姓。


    鄭菀點頭,木傀儡立時便咧開嘴笑了,隻是他嘴巴大,一笑幾乎要咧到腮邊,討好地退後一步:“鄭真人請。”


    鄭菀新奇地看著他,興許是崔望並不願意混淆傀儡和真人的區別,這木傀儡身上並未刷漆,還保留著一圈一圈的樹輪,眼睛不知是何物製成,倒像是南海明珠裏嵌了個黑瑪瑙,隻是大白天看著,有點滲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成為男主退親未婚妻以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日上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日上樓並收藏成為男主退親未婚妻以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