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群芳樓至丐幫在撫州的分舵,隻有幾裏路,是個三進大院,門口右側掛著一個銅鑄皮袋。皮袋一共有七口,相互交迭。遠望狀如葡萄串一般。

    楊衍不太懂這些江湖規矩,也不明白這七口皮袋的意思。他走進大院,還沒繞過影壁,就聽到賭博的吆喝聲,中庭裏就放著一張大方桌,五六名勁裝壯漢正推著天九,一旁地上閑擱著幾把刀劍,顯是這幾人的兵器。這景況,楊衍在父親的工地裏見多了,賭到興致上頭的賭客,往往對周圍毫無所覺。

    他初入江湖門派,心理有些不踏實,又看了看周圍,兩側多是掩上的房間。幾間房門開著的,裏頭都不見人影。料是辦公的地方,裏頭的人都出來賭博。楊衍走近那群人。

    那推排九的莊家,濃眉大目,一張四方臉,下顎留著一小撮胡子,見有人來到,推了牌問道:“小兄弟,有什麽事?”

    楊衍道:“我叫楊衍,家裏出了事。”

    眾人聽到楊衍的名字,都吃了一驚,一人道:“你就是楊家的滅門種?”另一人道:“怎麽來這了?”

    莊家翻倒麵前的天九牌,罵道:“操媽的不玩了,崇仁縣那群廢物,翻了整縣找不著,讓人家找上臨川來了,操!”

    丐幫眾人紛紛拾起刀劍,收拾賭具,各自迴房。當中一人走上來道:“我叫殷宏,你跟我來!”

    殷宏領著楊衍,走到一間房裏,請楊衍上了座,問道:“肚子餓不餓?巷口有間麻雞湯麵,可好吃了。我幫你要碗過來?”

    楊衍見他殷勤,受寵若驚,忙起身道:“不用了。”

    殷宏道:“眼下撫州最有名的,就屬大雞小雞,大雞在群芳樓,小雞就是崇仁麻雞,不吃可惜了。”

    楊衍心想:“我就住崇仁,麻雞難道還吃得少了?”他不想在這客套上耗時間,便道:“那謝謝殷大哥。”

    殷宏走出後,換方才推莊的那名漢子走入,楊衍有些緊張,站起身來,那人忙道:“坐著就好。”

    那人就坐在楊衍對座,道:“我姓梁,單名一個慎字,六袋弟子,是撫州的刑堂堂主,你家的事我聽說了。先陪個失禮,崇仁的分舵一直找不著你,卻不知你怎麽來到臨川?”

    楊衍道:“我聽那人是北方口音,當時也沒多想,就一路向北,想找仇人報仇。”

    梁慎道:“原來如此,楊兄弟見著了仇人?”

    楊衍點點頭,梁慎道:“好極,好極!”他看著楊衍,想了想才問道:“當日楊家發生了什麽事,若你覺得不舒服,說個大概便是。”

    楊衍正要開口,卻一時語塞,他每一想到當日情景,便心如刀割。朱門殤與他相處時從來不問,這是他第一次向人訴說家中慘案,話到口邊,便覺內心酸楚,幾乎要流下淚來。

    他性格剛硬好強,忍了一會才開口,梁慎也不急,隻是靜靜等著。楊衍將當日迴到家後發生的事一一說了,說到楊珊珊自刎時,終於止不住眼淚,掩麵啜泣。

    梁慎隻聽得血脈賁張,怒火上湧,罵道:“操他娘的,操,這狗娘養的,該死!”他這一巴掌用力甚大,震得整個房間裏嗡嗡迴響,顯是怒氣非常。

    楊衍道:“我後來打聽到,他們一個叫石九,一個吳歡。都是華山派的,還有一個帶頭的,我不知道叫什麽姓名。”

    梁慎一愣,皺起眉頭道:“華山派的矮狼石九?”

    楊衍道:“矮狼?他是不高,比我還矮一點。”

    梁慎又問:“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楊衍道:“他們放我走的。”

    梁慎問:“放你走?”

    楊衍道:“是,他們殺了我爺爺,我爹跟我娘,還有我姐姐,然後放我走。”

    梁慎想了想,站起身,來迴踱步,想了想,又歎口氣,像是遇到極大難題,楊衍見他神色有異。問道:“梁大哥怎麽了嗎?”

    梁慎道:“這……”

    梁慎欲言又止,楊衍看他麵有難色,不由得心底一沉,問道:“丐幫能不能幫我報仇?”

    梁慎道:“丐幫轄內凡有殺傷,我們都是要管的,有強人滅人滿門,那更是要管,崇仁縣那些廢物,早晚把他們革了。隻是……”

    楊衍忙道:“隻是什麽?”

    梁慎道:“沒事,楊兄弟你一家死得這麽慘,丐幫自然會給個公道,你且迴去,我們即刻抓人。就不信他能上了天,遁了地。”旋即一拍胸脯道:“真找不到人,我們也去華山緝拿。”

    楊衍心中起了疑心,說道:“我家沒了,沒地方可去,我在附近找個地方落腳等消息。”

    梁慎道:“人海茫茫,哪這麽快有消息?楊兄弟還是先迴去,好好過日子,等找到仇家,自會通知你。”

    楊衍道:“他們昨天還在臨川,有人見過,你們現在快去找。”

    梁慎道:“好!我們即刻去找,那楊兄弟……兄弟我還有事要忙,找著人了自會通知你。”正要走,楊衍問道:“你還沒問我住哪,找著了仇家,去哪找我?”

    梁慎道:“我一個刑堂堂主,用得著記一個住所?你找著了落腳處,再來通知,自然有人會記。”

    這話說得沒半點破綻,楊衍信了。梁慎離去後,殷宏端了一碗湯麵過來,說道:“麵來了,楊兄弟快些趁熱吃。”

    楊衍不想拂他好意,將麵吃了,又問道:“梁大哥很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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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宏道:“忙什麽,大夥沒事幹都在推牌九了。楊兄弟,你家人死得慘,我們大夥都同情,那日消息傳來,大夥很激憤,四處搜查兇手,前幾天還抓了個嫌犯過來審問。那人說他啥都不知道,我們見他膽子小,武功差,不像是個殺人的,將他放迴家中,派人暗中監看。”

    楊衍問:“誰?”

    殷宏道:“姓秦,名字忘記了,有個數字的。”

    楊衍道:“秦九獻?!”

    殷宏道:“對對對,就是他!”

    楊衍聽聞秦九獻的名字,頓時怒上心頭,突然想起昏迷前看到的熟悉背影,不正是秦九獻?那日他貪生怕死,想不到事後竟也諱莫如深,對當日之事全然假作不知。

    楊衍道:“那日他也在,親眼所見,怎麽能說他不知道?”

    殷宏道:“他也在?有這迴事?”

    楊衍道:“那廢物在我父親被殺時也來到我家,被仇人打了一頓。夾著尾巴逃走。”

    殷宏道:“梁堂主怎麽說?”

    楊衍道:“他要我先迴家等消息。”

    殷宏道:“那你就先迴家等消息唄。”

    楊衍搖搖頭道:“我留在臨川。那仇人還不遠,要找很快。”

    殷宏道:“你跟我說說他們樣貌,我也幫你找。”

    楊衍心下感動,正要說時,殷宏忙喊道:“等等!”

    他離開房間,過了一會,拿了筆墨紙張過來,說道:“我記性不好,畫著。”

    楊衍道:“殷大哥還會畫畫?”

    殷宏搔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就是畫著玩,你說,我畫。”

    楊衍把石九、吳歡,連同那黑袍人的樣貌細細說了,殷宏就著楊衍的形容畫了圖,雖不說維妙維肖,但特征處都有,對著圖像找,八九不離十。

    殷宏道:“等我把這圖畫個幾十上百張,先在臨川分貼,再送到各分舵上去,不信找不著人。”說完,拿著圖像離去。

    楊衍在房中等了許久,約莫過了兩個時辰,梁慎迴房裏見到楊衍,驚訝道:“你怎麽還在?不是叫你迴家等消息了嗎?”

    楊衍覺得尷尬,迴道:“我在這附近等消息。”

    梁慎仍是勸他迴家等消息,楊衍不肯。眼看時近黃昏,楊衍身上銀錢不多,就挑了個最破的客棧住了。

    第二天一早,楊衍又去丐幫,梁慎隻說已經派人找,再無消息。就這樣,每日裏,楊衍一早便去丐幫等消息,轉眼已過十餘日。楊衍看盤纏將盡,越等越是心焦。

    楊衍別無他法,隻好在附近打些零工,隻是入不敷出。難以支持。又過了七八日。楊衍再來到丐幫詢問,仍是一樣答複,楊衍怒從心起,不由得大罵起來。梁慎隻是不語,勸了楊衍兩句,自行進去。

    楊衍覺得委屈,卻也無可奈何,正要離去,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楊衍轉頭,原來是殷宏。

    殷宏道:“楊兄弟,走,我請你吃麵。”

    楊衍見到是他,想起他對自己的好,點點頭道:“好。”

    殷宏帶著楊衍到麵店,點了兩碗麻雞湯麵。這幾日食不果腹,楊衍委實也餓了,西哩唿嚕地吃了。殷宏看著他,忽問道:“楊兄弟盤纏還夠嗎?”

    楊衍低著頭道:“我在附近找些活幹,還能支撐。”

    殷宏道:“楊兄弟,我勸你一句,迴家去吧。”

    楊衍抬起頭,盯著殷宏問:“殷大哥,這是怎麽迴事?丐幫不幫我了嗎?”

    殷宏猶豫半晌,跟店家要了一壺酒,自顧自喝了。楊衍見他不答,更是起疑,又再追問。

    殷宏喝了兩杯,滿臉通紅,說道:“不瞞楊兄弟,我有個妹妹,也有個弟弟,誰要是動了他們,我就跟誰拚命。所以,楊兄弟的心情,我是懂的。”

    楊衍心想:“這時候你跟我說這幹嘛?”

    殷宏又斟了一杯酒,仰頭喝下,歎了口氣,像是要壯膽色,然後才說:“楊兄弟沒發現,城裏,沒貼我幫你畫的畫像?”

    楊衍道:“我早就發覺了,隻道是殷大哥太忙忘了。”

    殷宏道:“這種事能忘嗎?我殷宏雖然不是什麽大俠,但這種……這種天殺的喪門事,還能不掛心?”

    楊衍見他說得蹊蹺,心底一沉,道:“丐幫真不幫我了?”

    殷宏道:“不是不幫,是真心幫不了。”脹紅了臉,歎道:“我知道楊兄弟你難過。我見你日日來丐幫,又幫不上忙,我看了也難過。梁堂主要大家別理你,日子久了你撐不下去,自然會迴家鄉,日子一天天過,那心也漸漸淡了。也就沒事了。”

    楊衍怒聲道:“不是說江西都歸丐幫管,不是說滅門絕戶是大事。怎麽現在又說管不了?”

    殷宏道:“那一日你走後,殷堂主就說這事難辦,你知道那石九……他可是華山派的人,外號叫矮虎。華山,可是九大家啊。”

    楊衍冷笑道:“我懂,整個江西都歸他管,他們愛殺誰就殺誰,是不?”

    殷宏道:“兄弟你不在江湖混,你不懂,華山掌門嚴非錫是個厲害角色,這且不論,江湖上誰都知道華山嚴家最是記仇。有道是,華山一滴血,道上一顆頭。這還不是難辦的事,隻要站住理,華山派也得乖乖交人。”

    楊衍怒道:“難道我家站不住理?”

    殷宏道:“堂主說,有九大家這麽大的後台,又照規矩辦事,多半是立過仇名狀。有仇名狀,各門派就不過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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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衍怒道:“難道我一家就這樣白死?”

    殷宏低下頭,歎口氣道:“堂主說,發仇名狀乃是兩家私鬥搏殺,你不會武功,就算石九不能殺你,你也奈何不了他,與其這樣活著辛苦,不如迴家鄉過日子,他知道你聽不進去,所以拖延這段時間,讓你緩緩怨氣,想通了。再讓你迴去。”

    楊衍怒道:“我他娘想不通這狗屁道理!”

    殷宏道:“我知道這不是個理,但是……但是……楊兄弟,你這仇是報不成了,真個的,我覺得愧對你,今天瞞著堂主出來見你,是不想讓你白費心力。你日子也難過,這點錢……”

    殷宏掏出幾錢銀子,道:“我也不寬裕,能幫的就這些,還夠讓你迴崇仁。”說完,他偏過頭去,不敢再看楊衍。過了一會,見楊衍沒收,迴過頭來道:“楊兄弟,你就收了唄……咦?”他這一轉頭,楊衍已不知去向。

    楊衍怒氣衝衝離開麵店,迴到客棧,掌櫃的已經在等他,他已欠了三天房錢,這一照麵,頓時氣餒,掌櫃的說道:“楊公子,你已經欠了三天房錢,今天再不交,我這可收留不得你了。”

    楊衍道:“再寬限幾日,我找個工作,還你這幾天房錢。”

    掌櫃搖頭道:“那不行,你今晚沒把帳清了,那也不用迴來了,這三天算是優待你,你自個走吧。”

    楊衍再三拜托,掌櫃隻是不允,楊衍無奈,隻得離去。

    此時他身上既無銀兩,再迴丐幫懇求,終究也無用。報仇無望,該當如何?楊衍摸摸自己身上,除了幾十文錢,隻剩下那麵仙霞掌令,他問過梁慎,梁慎說沒聽過這門派。

    這令牌外金內銀,掂量著有數兩重,若拿去典當,對現在的楊衍可說是一筆巨款,但這是父親留下的遺物,關乎他的身世。之前他寧願挨餓受凍,也沒打過令牌的主意。現而今……

    楊衍想起朱門殤說的話,每件事都得考慮過後再說,他絕不願迴家就此放過,如果丐幫不願幫忙,那隻能靠自己。

    學武,眼下隻有這條路,對方既然不能殺自己,隻要自己練成武功,總有機會一試再試。但到哪學武?各大門派都有收徒,丐幫是不成的。他聽說過的門派不多,九大家當然是首選,哪個門派武功最高?是少林武當嗎?但學武時刻久長。

    要是報仇之前仇人就死,那不是白忙一場?唐門擅於暗器毒物,入門可能最易。但四川貴州卻是最遠。且人家願不願意收他還是問題。

    不管怎樣,路費都是必須的。剩下的,再打聽吧。

    到當鋪的人,總不想被人看見。無論是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

    離楊衍住的客棧最近的一間當鋪,就坐落在一條無頭巷的尾端,周圍行人稀少。會經過的,多半不是住戶,就是來典當的。

    楊衍站在當鋪前猶豫再三,正要走入,突然有人喊道:“大爺,施舍點零錢。”

    楊衍迴頭,見到一名老人正伸著手,苦著一張臉道:“救苦救難活菩薩,有舍有得天保佑,殘羹冷飯飽一天,三文兩文救命錢。大爺,施舍點。好不?!”

    楊衍見那乞丐,約末八十年紀,臉上滿是皺紋汙垢,把一頭白發白須都染得灰黃邋遢,下門牙也沒了,說話漏風,含渾不清。一雙老眼濁而無神。不時眨動。若隻看這張臉,確實引人同情。

    然則隻需細看,那老人雖然全身髒汙,湛藍腰帶上卻掛著一條翠綠玉墜,一身黃衫錦袍,上繡福祿神仙,他在寶慶號看過一尺三百錢的蜀錦,都沒這料子漂亮。楊衍不懂行情,但知就這身行頭,怕不止七八兩銀子了。這樣一個富貴老人,竟來索討一文錢?

    楊衍說道:“老爺爺,你別拿窮人尋開心了。我還得靠你周濟呢。”

    那老人嗬嗬笑道:“大爺真會開玩笑,拿老乞丐尋開心,老頭子真就要幾文錢,大爺,給點吧。”

    楊衍本不欲理他,那老人隻是糾纏,語氣真切誠懇,若不是一身行頭太過招搖,楊衍還當真信了。隻是禁不起他鬧騰,又想起爺爺,心想:“我都要餓死了,橫豎不差這一點。且給他幾文,看他怎樣?”

    於是掏出三文錢,遞給那老人道:“爺爺,就這麽多了,別的沒了。”

    那老頭不住行禮道謝,轉身就走,原來他是專門來坑這幾文錢的?楊衍見他離去,摸不清虛實。又望向當鋪,誰知那老頭又搭了他肩膀,說道:“救苦救難活菩薩,有舍有得天保佑,殘羹冷飯飽一天,三文兩文救命錢。大爺,施舍點。好不?!”

    楊衍又好氣又好笑,此時他已看出這老頭年老癡呆,許是富貴人家出身的,不知怎地,竟然當街行乞。隻得道:“老爺爺,您剛才討過了。”

    那老頭摸摸頭,問道:“討過了?”

    楊衍索性把懷中剩下那二十幾文通通掏出,交給老頭子,道:“我就剩這些,沒了。”

    老頭問:“沒了?”

    楊衍掏開行囊,對著老頭說道:“一文不剩,得去當鋪了。”

    老頭抬頭看看,果然看到當鋪招牌,點點頭道:“窮到要進當鋪還肯施舍老頭,大爺真是豪爽。這樣吧,老頭子交你這個朋友。”

    老頭邊說邊搭著楊衍肩膀。楊衍心想:“他這身行頭,若是落單,遇上歹人隻怕受害。於是苦笑道:“老爺爺,你別捉弄我了,你住哪,我送你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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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道:“老乞丐自然是四海為家了,對了,你知不知道群芳樓怎麽走?我繞來繞去,找不著啊。”

    楊衍訝異道:“群芳樓?”

    老頭嗬嗬笑道:“是啊,春姨跟我可好了。走,我帶你去找姑娘。”

    楊衍苦笑道:“老爺爺別鬧了,你有錢,我可沒錢。再說,我剛從那離開呢。”

    老頭道:“沒錢沒關係,富貴賭坊在哪?”

    楊衍問:“老爺爺你去那裏幹嘛?”

    老頭翻了個白眼道:“乞丐要了錢,不是嫖就是賭,還能幹嘛?”

    楊衍摸著頭,隻覺頭痛,歎了口氣道:“老爺爺,要是有賭有嫖的錢,你借點給我當路費。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老頭問道:“你沒錢?”

    楊衍道:“錢都給你了。哪來的錢?”

    那老頭點點頭,道:“說的有理,那我教你掙錢的法門。”

    楊衍一聽,頓時點起希望,忙問道:“怎樣掙錢?”

    那老頭伸手抓住楊衍的衣服,用力一撕,將楊衍的衣服撕得破爛,楊衍吃了一驚,叫苦不迭,罵道:“臭老頭,我給你錢,你反而撕我衣服?!”那老頭又看了看,說道:“還差一點。”又蹲在地上,抓起兩把泥沙,在楊衍臉上身上亂抹。楊衍扭捏閃避,仍被抹得一身髒汙,那老頭點點頭道:“這樣就行了。”

    楊衍怒道:“我就這身衣服,你撕破了,我怎麽辦?你得賠我。”

    老頭道:“你不是要錢?來,老頭子教你掙杵兒的法門。”

    楊衍道:“你要帶我當乞丐?”

    老頭問道:“當乞丐不好嗎?”

    事到如今,楊衍當真哭笑不得。自己到底交了怎樣的華蓋運,剛跟朱門殤告別,又遇到這樣的怪老頭。楊衍道:“行,老爺爺,我跟你一起當乞丐,你住哪,先告訴我吧。”

    那老頭說道:“跟我來,待會我怎麽說,你就怎麽說。”

    楊衍不放心老頭,隻得跟著他,剛出了巷口,那老頭攔住一名少婦要錢,那少婦繞了開去,那老頭又接連問了幾個人。指使著楊衍照作,楊衍臉皮薄,隻得婉拒,那老頭東走西走,全無方向,楊衍隻盼他家人快點尋來,將這老頭接走。

    兩人走了大半個小時,老頭攔到兩名青年,那兩人見老頭乞討,勃然色變,罵道:“老頭子,不要命了嗎?”

    老頭搖頭道:“隻要錢,不要命,大爺,好心給點。”

    一名較高的綠衣青年問楊衍道:“這是你爺爺?”

    楊衍不想解釋,隻得道:“我爺爺老糊塗了,請勿見怪。”

    高個青年道:“你爺爺老糊塗,你可不糊塗,丐幫轄內不許‘沿門托’,這你也不知規矩嗎?”

    楊衍不解道:“什麽是沿門托?”

    那兩名青年看見老頭子身上的綠玉腰墜,互望了一眼。那高個子道:“不懂規矩沒關係,罰過就懂了。”說罷,伸手便去摘老頭子身上的綠玉腰墜。

    楊衍喝罵道:“幹什麽!”伸手去推那青年肩膀,那青年見他推來,左肩一縮,避了開來,竟是學過武的,隨即右拳揮出,直打向楊衍麵門,罵道:“找死!”

    楊衍見他拳頭揮來,穩了馬步,右手劍掌探出,他來來去去隻會那招枯木橫枝,順勢戳向高個青年腰間,這招本是他練熟的,且那青年料不到他會武功,竟一擊得手,將那青年打退了幾步,隻是他幾無功力,那青年隻痛不傷。

    高個青年吃了一招,腰間甚是疼痛,罵道:“狗雜種還會功夫?”

    老頭子拍手讚道:“好一招仙人指路。”

    楊衍道:“爺爺,這招叫枯木橫枝。”

    那老頭翻個白眼,一口氣把胡子都給吹起,罵道:“少胡說,仙霞派的仙人指路,老頭子會不認得?”

    楊衍驚問道:“老爺爺,你聽過仙霞派?”

    老頭子道:“廢話,誰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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