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仍然是一臉認命般的苦笑。


    隻是這次的苦笑卻是更濃。


    從他的眼,彌漫到了他的整張臉,甚至是他的整個身上,都好像在瞬間包裹了一層的悲哀。


    慢慢的,他的臉上又多了一抹笑。


    這是屬於那種對世事的無奈,無能為力之後的無奈。


    這樣的何叔看的我心裏頭很不是滋味。


    我甚至想著,這個樣子的何叔肯定有一段屬於他自己的,不想為人知,甚至是不想迴首,不堪迴首的過往吧?


    這樣的情景下,我一時間竟不敢開口說什麽了。


    那些都是何叔自己的事兒。


    他和不和我說都是他的事,還有他剛才說的何蘭什麽命不命的。


    我想了想輕聲開口道,“何叔,你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吧,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救迴何蘭的。”


    可是希望有幾分,最後是不是一場空。


    我的心沉甸甸的。


    何叔看著我突然又笑了下,他說,“七七啊,你是個好孩子。”


    我被何叔這突然一句誇說的紅了臉。


    不過我沒有出聲再說什麽。


    因為何叔已經輕輕的開了口。


    他看著我笑了笑,神色裏帶了幾分的落寞,“你應該知道毛家,徐家吧?”


    南毛北徐?


    我想了想,點頭,“知道。”頓了下,我又輕聲解釋了句,“那個,我隻是半路接觸這些的,而且是剛好認識了這兩家的人……”


    “你不用解釋什麽,叔並不是問你的事兒。”何叔對著我搖搖頭,扭頭看了眼床上還沒有醒過來的何嬸兒,他輕輕的歎了口氣,幫著她把額頭上的一縷頭發挽到腦後,動作和眼神說不出來的溫柔,做完這一切,他才扭頭看向我繼續道,“其實,南毛北徐之外,還另外有一家,那就是東西論長生,這話你可聽說過?”


    我怔了下,搖搖頭,“沒有。”


    的確是沒有聽說過的。


    不過,這東西論長生,指的是什麽?


    難道是何家嗎?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何叔朝著我極是苦澀的笑,“東西論長生雖然是一句話,但它代表的卻是一個家族。這個家族就是修行界裏占據整個東西兩部的端木家……七十多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導致整個端木家被屠族!合族上下八百多人,一個不留。”頓了下,他看我一眼,一字一字的道,“隻要是端木家族的人,不管你是在國內哪個地方,或者還是在國外哪個國家,都沒了。”


    我聽的震驚,瞪大了雙眼:


    八百多人啊。


    就這樣一下子沒了?


    何叔看著我,卻又一字一字的加上一句,“這些人,是在同一夜沒有的。”


    我聽了這話是徹底的詫異了起來。


    雙眼睜的溜圓,“怎麽可能?”那麽多人呢,對方是怎麽做到一晚上同時動手的?再說,剛才何叔這話也是說了,整個端木家族可都是分散在全國各地的啊,甚至國外的都有,對方到底是怎麽做到一夜之間做成這些事兒的?


    我震驚的看向何叔,眼裏是全然的不相信。


    何叔看著我苦笑,“是的,我也不相信。”


    可是這就是事實。


    他點點頭,“端木家族一夜滅族,剛開始的時侯修行界還大肆尋找兇手,可一年又一年的,什麽事兒都給忘了啊。”他輕輕的歎息了一句,看我一眼,眼裏是全然的自嘲,“現在,七十多年過去,整個修行界怕是沒有多少人記得端木家了吧?”


    我看了他一眼,默然。


    他說的這話是事實。


    不過卻也不是絕對。


    我看著何叔輕聲道,“何叔,肯定會有人記得的。兇手不過是隱的深罷了,早晚他們會得報應的。”


    要是換個人,肯定會義憤填膺的附和。


    甚至對於自己滅族之仇的敵人破口大罵什麽的。


    可是現在的何叔怕是就被世事打磨的失去了身上所有的棱角。


    如今的他,應該是隻想著好好的和妻女生活吧?


    可是現在,連這個願望也要被打破嗎?


    我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即然端木家族所有人都滅,那,那……”我看了眼何叔,卻是沒把話說出來。


    我總不能問人家,你是怎麽還活著的吧?


    而且,按著時間算,那會的何叔應該還不存在於這個世上的。


    我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何叔哪裏不曉得我話裏頭的意思?


    他看我一眼,語氣低沉,“我爸是這件事情裏頭的唯一意外。”


    他沒有說什麽意外,我自然也不會問的。


    隻是看向他,“那蘭子的事兒……”


    何叔看我一眼正想出聲,不遠處的地下,清醒過來的黑衣人突然一臉驚扼的開了口,“你,欠竟然是端木家的人。”哪怕他此刻一身的狼狽,卻也掩不住他那一副冷傲和目中無人,不過,此刻他看著何叔的眼裏卻是真的充滿了震驚,“當初,端木家一夕被人滅口,全國各地,乃至於國外都不再有端木家的人,你怎麽可能會是端木家的人?”


    何叔冷笑著看他一眼,沒出聲。


    他隻是扭頭,一臉慈祥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何蘭,眼裏多了慈父的溫和疼惜。


    卻也帶出了幾分的無奈。


    他看著我,輕聲道,“何蘭打出手起就三災五難,最後,我爹更是耗盡一切心力給她卜了一卦,說她,說她活不過二十。”


    身後有輕輕的哭泣聲響起來。


    我猛的扭頭,“何嬸兒,您什麽時侯醒的?”原來就在我和何叔說話的時侯,何嬸兒竟然不知什麽時侯醒了過來。


    此刻她坐在椅子上,捂著臉,正一臉傷心難過的痛哭。


    “好了,醒了就好,別哭了,你要相信老天爺,咱們蘭子打小心腸好,她一定會沒事兒的。”


    我站在一旁也趕緊點頭,“是啊何嬸兒,您放心吧,我一定會治好何蘭的。”


    “我,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要是蘭蘭再有點什敘萬一,我,我哪裏還能活的下去?”


    她伸手拉了何叔的袖子,一張蒼老的臉上全是折痕。


    我卻是吃了一驚的。


    何蘭以前,還有一個哥哥嗎?


    可是何蘭不管什麽時侯都沒有提起過他呀。


    在她的嘴裏,她就是這個家裏頭的獨生女呢。


    “蘭子不知道,我們沒和她說過這樣。”何嬸兒抹了一把眼淚,朝著我擠出一抹笑。


    看的我心酸不已。


    “何嬸兒,別說了,蘭子會好起來的。”


    地下坐起來的黑衣人卻在此刻突然一聲冷哼,“你說別的我不知道,可你說眼前這個丫頭啊,她要是能好,我把自己的頭砍了給你當球踢。”


    我被他這話氣的,一腳照著他身上踹過去。


    “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現在什麽時侯啊。


    自己都費心費力的去哄何嬸兒。想讓她們別那麽生氣呢。


    眼前這個王八蛋竟然敢這樣詛咒何蘭。


    簡直是找死。


    我咪了咪眼,衝著黑衣人冷笑,“你別以為我現在留著你就真的不殺你,要是你再敢胡說八道,看我怎麽收拾你。”


    黑衣人翻了個白眼,一聲冷哼,“我不過是說實話罷了。”他抬手一提病床上的何蘭,“就說你們這些人是個蠢的,還有你,你也算是修行中人了吧,這丫頭現在全身上下沒有半點生氣,一身魂魄皆無,她怎麽醒過來?哦,或者,你可以試試融魂。”


    我這是又一次的聽到融魂這個詞兒。


    上一次是從楚青衣和毛安幾個人嘴裏頭。


    這次卻是眼前這個黑衣人。


    我眼珠轉了下,看向他,“融魂是什麽意思?”


    他對著我翻個白眼,一臉‘你怎麽連這個都不曉得,真真是笨死了’的表情,不過,在我的注視下他還是不緊不慢的開了口,他看著我,吃的一聲笑,“找個別的孤魂野鬼融進來嘍,這身子有了靈魂支配……”


    “不可能。”


    我還沒出聲呢,何叔卻是一下子開了口。


    他的眼神平靜到了極點。


    看著黑衣人,何叔的眼神終於再次充滿了戾氣,卻是看的我在一側恍然。


    難怪我剛才覺得何叔的眼神犀利。


    哪裏是我看錯了啊。


    分明就是何叔本來就是這樣的。


    他看了黑衣人一眼,眼神落在不遠處病床上的何蘭身上,“與其那樣,我寧願她去死。”


    自己女兒的身子。


    憑什麽要讓別的人來占用?


    這事兒他絕不會同意的。


    何嬸兒本來是一知半解的,可這會兒卻也是重重的點頭,“都依你的。”隻是,語氣終究還是黯然了起來。


    “那她這一輩子就別再想有恢複的那一天了。”黑衣人聳聳肩,並沒有多想。


    我卻是眼珠一轉,抬腳又照著黑衣人小腿踹過去。


    “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麽?說出來聽聽啊,不然,我讓噬魂蠱咬你。”


    黑衣人,“……”要不要威脅人還這樣理直氣壯,得意洋洋的?


    還有,你能不能再明目張膽幾分?


    可黑衣人還真的怕噬魂蠱,忍著額頭上的青筋,黑衣人卻是突然看向了何叔,“難道說,你對於端木家被滅族的事兒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你什麽意思?”我心頭一跳,何叔卻是已經唰的一下變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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