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心知她娘為她著想,遂眼睛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手中的紅豆糕,糾結半天方緩緩放下,輕聲道:“娘,我不吃了。”


    二太太見她這般可憐頗有些心酸,低歎道:“既然食之,剩下半塊全吃了吧!”


    “真讓女兒吃?”


    二太太閉上眼,點了點頭。


    三姐喜滋滋的點頭,一點一點的放進嘴裏,唉!這般貪嘴之態任誰看到都會心疼,二太太低歎一聲,對王媽媽吩咐道:“喚六丫頭,七丫頭過來,讓她們陪玫兒說說話。”


    王媽媽福了福身,腳步輕移的退出去。


    二太太輕聲道:“今兒早膳都吃過甚?”


    三姐掰著手指,慢慢道:“早膳吃了兩個包子,兩碗粥,還吃了一疊醬肉……”


    此言一出,二太太立即打斷她,揉了揉鬢角,輕緩道:“別說了,別說了……”玫兒早膳的食量都趕上她一整日的膳食,真是!


    “娘,晚膳您打算給女兒做甚?”三姐咽了咽口水,一副餓了很久的樣子。


    二太太撫了撫額,低聲道:“為娘想想,你且別急。”


    三姐含笑道:“不急,不急,娘最好要有肉,女兒可不吃青菜。”自打她懷孕後,一點也不喜青菜,可以說無肉不歡,起初婆婆還笑意盈盈的看著,誇她這胎定是兒子,隻因她能吃,待過三個月後,婆婆見她食欲有增無減,不由神色擔憂,趁人不注意偷偷告誡相公,未料相公聽而不聞,夫婦倆躲在內室一同大快朵頤。


    直至半月前婆婆見她五個月的肚子似旁人七八個月大,本以為貪嘴惹的,後請穩婆過府探之,方知三姐腹中乃雙胎,這下真是又喜又憂,待產婆聽到她如此貪嘴,驚唿之下忙製止,讓她少食多餐,盡量多多走動,這樣臨產時容易生子。


    因五姐婚期已定,遂整日待在屋裏繡嫁衣,如今能出來走動的唯有及笄的劉湘婉以及再過月餘及笄的七姐,姐妹二人相攜而來,進去後對太太福了福身。


    三姐眼睛一喜,歡快道:“你們來了?”想起身,奈何肚子太大,隻能半坐著。


    見此,二太太緩緩起身,輕聲道:“既然你們姐妹來了,就陪她說說話!”走了兩步,似想起什麽,叮囑道:“不許給你們三姐東西吃,知道嗎?”


    姐妹二人已從王媽媽口中得知三姐懷的雙胎,遂嘴角含笑的點頭,二太太這才放下心,由著王媽媽攙扶走了出去。


    出去後,王媽媽含笑道:“自打姑娘懷孕後,越發的孩子心性。”


    二太太低歎:“她……她怎就長不大呢?”嫁人前心性看著沉穩不少,可誰料嫁進婆家後竟慢慢轉了性子,又將她縱的不知收斂。


    “誰讓姑爺稀罕我們姑娘呢?”


    聞言,二太太苦笑道:“這可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一物降一物。”一直以來玫兒的性子最讓她發愁,珍兒的穩妥最讓她放心,未料兩姐妹嫁人後,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今珍兒帶著孩子們住在莊上,以青燈為伴,玫兒則被夫婿寵的越發嬌縱、任性,唉!如今想來,這都是命!


    王媽媽低聲道:“您放心,老奴瞧著姑娘心裏有譜,定不會偷偷吃東西。”


    “趕緊幫我想想,晚膳作甚給她吃。”


    王媽媽愣了愣,半響後,輕聲道:“離晚膳還有一個時辰,咱們慢慢想……”


    “唉!也唯有如此!”


    劉湘婉坐在一旁,看著神色委屈的三姐,輕聲道:“怎姐姐獨自過來,姐夫呢?”


    “還能作甚?他眼裏除了玉石便是我,沒陪我自是去相看玉石。”


    聞言,劉湘婉及七姐笑出聲,揶揄道:“三姐,現下的你可比玉石更精貴。”


    三姐摸著肚子,輕哼道:“我也這麽想,待你姐夫過來,我非擰掉他的耳朵不可,讓他知曉我的厲害。”


    三姐的夫婿乃觀文殿大學士褚羽宸的獨子褚敖鑾,說來也巧,此門親事也算由劉湘婉促成,正是翊哥成親那日,李姨娘將劉湘婉推進池塘,隨後被兩位媽媽撈上來,此時三姐神色慌張的過來,有條不紊的吩咐所有事,隨後神色自若的理了理妝容,衣裳方重新走迴涼亭。


    偏這一幕被來府做客的褚敖鑾看到,自此一見傾心,迴去後便派人打聽,得知她乃劉家二房的嫡女,與他也算門當戶對,便央著他娘去提親,褚羽宸夫婦素來清雅,這輩子唯有這一個兒子,於他所求自是無所不應,遂著人打聽,得知其人後心下不甚滿意,但耐不住兒子癡纏,隻能派媒婆前去提親。


    遂此門親事弄得鎮國將軍府眾人措手不及,這……這……褚家雖是後起之秀,但一直深得聖心,焉何會來府中提親,一時間眾人將目光看向三姐,隻看得她臉色緋紅,羞愧難當,跺腳道:“女兒怎知?”說完捂臉跑了!


    劉仲修想起翊哥之前說的話,為玫兒選夫定要重中之重,畢竟她不似珍兒聰慧有謀略,所尋人家需家世清白,內裏無一絲齷齪,夫婿更要才華橫溢,且須京城人士,若不然夫人定是不滿意,可現下想來,這褚家樣樣符合翊哥那日所說,遂與他爹合計一番,迅速允下這門親事。


    至於翊哥相中的韓琛,他乃寒門學子焉能配得上府中嫡女,倒是五丫頭的身份正適宜,待哪日透透話,看他是否有此念想,若此門婚事能成,當真是一門雙喜。


    褚劉兩家將二人生辰八字一對,此門婚事乃大吉,遂三姐年滿十五周歲,便嫁進褚家,婚後夫婦二人相處的異常融洽,三姐雖時不時霸氣泄漏,但奈何夫婿心悅之,自是對她言聽計從,小兩口的日子過得別提多順心,加之三姐又懷有雙胎,喜得公婆直將她當做祖宗一樣供奉,唉!人的命就是這般強求不得!


    劉湘婉輕笑道:“三姐肚子這般大,晚上可能安睡?”


    三姐直搖頭:“為了肚中這倆貨,晚上我都是靠著睡,”神色一頓,輕笑道:“不過你姐夫對我甚好,但凡我腿抽筋都會親自給我揉!”


    “有時我心下不虞,還會湊過來讓我擰他耳朵,以此讓我消氣。”


    七姐捂嘴笑道:“三姐舍得嗎?”


    三姐橫了她一眼:“舍不舍得也得讓他知曉教訓,這樣日後才會有所收斂。”


    劉湘婉看著這樣的三姐,羨慕道:“三姐,現下的你可真好看。”


    三姐瞪大了眼睛,若不是身懷雙胎,她定要坐起來與她掰扯掰扯,此子莫不是在嘲笑她,遂憤恨的指著自己,惱怒道:“你看看我,臉大的似大餅,腰寬的如水桶,再看看我的手指……”三姐雙手平攤,恨聲道:“手指像不像豬蹄!”


    姐妹二人再也忍不住笑作一團,劉湘婉忍俊不禁道:“三姐,妹妹說你好看,乃因你臉上洋溢的笑容,這般的開懷、暢意,可真好!”


    三姐身子一僵,輕笑道:“想想曾經,真真是年少輕狂。”那時的她對曹霽光傾心不已,未料此人如今尚了公主,唉!埋沒了他滿腹的才華。


    “往事不堪迴首,過去便罷,何必想這麽多!”


    三姐翻了個白眼:“這倒是!若不是我生的如此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焉能惹得相公對我傾心不已。”


    劉湘婉噗呲笑出聲,樂不可支道:“三姐,可是忘了你適才說過的話……”


    三姐臉色一僵,怒聲道:“現下我不跟你一般計較,待我生下孩兒,看我怎麽收拾你。”


    “妹妹錯了,還妄三姐莫要同我一般計較!”劉湘婉拉著三姐的肉手,不住的撒嬌。


    半響後,三姐嘴角微微上翹,緩緩道:“五妹一直在屋中繡嫁衣?”


    七姐點了點頭,感慨道:“誰能想到五姐竟嫁給韓夫子,此事說出去,真乃奇聞一樁。”


    三姐瞪了她一眼:“還叫韓夫子,該喚五姐夫。”


    七姐拿起絲帕捂住嘴角的笑意:“是,五姐夫,”神色一頓,含笑道:“三姐,你可能喚得出五妹夫?”


    此言一出,三姐臉色青白交錯,訥訥道:“韓夫子,五妹夫,確實有些繞口!”


    劉湘婉含笑道:“幸虧我們比五姐年歲小,不然真真是開不了口。”


    七姐輕聲道:“五姐許是不知三姐迴府,若知定會跟我們一道過來。”


    三姐揮了揮,淡笑道:“這有何?此次我迴娘家要住上月餘,日後有的是功夫見麵,不急在這一時。”


    聞言,姐妹二人驚的張口結舌,咽了咽口水,輕聲道:“三姐,如今又不是你住對月,褚家能容你住這麽長時日。”


    “我婆婆巴不得我迴娘家,她好跟公公飲茶對弈,附庸風雅。”


    “三姐,滿京城怕也隻有褚家這般通情達理。”


    三姐搖了搖頭:“自打知曉我懷有雙胎,我婆婆比我還神色焦慮,既想讓我大快朵頤又想讓我簞食瓢飲,看著我時而憂愁,時而欣喜,長此已久,唯有將我打發到娘家,她方眼不見心不煩,待我快要臨盆時方迎我迴府,豈不美哉!”


    此話一出,姐妹二人再一次啞口無言。


    三姐咽了咽口水,指著絲帕上的紅豆糕,低聲道:“看到它沒?”


    姐妹二人點了點頭,三姐用手尖撚起一點放在舌尖,眉眼一舒,輕聲道:“這味道可真好。”


    “三姐……”


    “自打知曉腹中乃雙胎,眾人皆勸我少食多餐,可我……我餓啊……餓的睡不著覺,”三姐摸著肚子,緩緩道:“膳食雖從我口中入,但都被孩兒們吃了,他們能吃,我有甚辦法,但凡我餓著,他們就踢我,可我又不能多吃……”


    劉湘婉看著這樣的三姐,愁眉不展道:“三姐,總這樣也不是事啊……”輕聲道:“孫嬤嬤就沒有想法子嗎?”


    三姐低歎:“如今孫嬤嬤比我娘管的還嚴,這兩日因她偶感風寒,遂留在府中養病,我方能多吃幾頓,也正是因逃脫孫嬤嬤的管製,方起了迴娘家的念頭。”


    這時,褚敖鑾拎著荷葉包進來,人還未進來,笑聲便傳來:“夫人,看為夫給你帶什麽好吃的迴來!”


    話音一落,人已進屋,待看見屋中亭亭玉立的兩位小姨子,臉色漲紅不已,姐妹二人對其福了福身,含笑道:“三姐夫好。”


    褚敖鑾摸了摸頭,訕笑道:“兩位妹妹好。”說著將手中的荷葉包放到身後。


    隻見三姐雙眼發光,催促道:“相公,你買甚好吃的迴來?今日可餓壞我跟孩兒們。”


    褚敖鑾臉色僵硬,訕笑的走上前,將身後的東西拿出來:“此乃京城有名的蔣記醬驢肉,聽說醬香撲鼻,肉鮮而嫩,凡吃過之人,無不叫好。”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捂嘴偷笑,輕聲道:“三姐,三姐夫,妹妹們還有事便先行告退。”


    褚敖鑾忙道:“兩位妹妹,這醬驢肉姐夫買了很多,你們留下一塊嚐嚐。”


    七姐笑著說:“改日!改日!”眸光瞥見三姐,隻見她早已忍不住,伸手撕開一塊驢肉,放入嘴中細細咀嚼,其滋味想必甚是好吃,直讓她眉眼舒展。


    劉湘婉扯了扯七妹的袖子,二人飛快離開。


    隻聽屋中,褚敖鑾輕聲道:“娘子,醬驢肉可好吃?”


    三姐許是在咀嚼,含糊不清道:“好吃,好吃!相公,還是你對我們母子最好。”


    褚敖鑾摸了摸她的肚子:“我聽人說,吃驢肉不會讓你長肉。”


    “當真?”


    褚敖鑾輕聲道:“為夫也是道聽途說,當不得真,不過今日恰巧經過此處,便想著為你買來一塊,讓你嚐嚐鮮,”聲音一頓,小聲道:“不許貪多,若讓嶽母看到又該說我。”


    三姐忙不迭點頭,匆匆撕下一塊放入他嘴中,含笑道:“好吃嗎?”


    褚敖鑾點頭:“味道確實不錯!”


    三姐含笑道:“待我生下孩兒們,定要吃上二斤。”不過心底到底有一絲害怕,將剩下的醬驢肉放在枕邊處,留著晚上再吃。


    姐妹二人聽到三姐夫婦的對話,紛紛搖頭,七姐輕聲道:“可真羨慕三姐!”


    劉湘婉含笑道:“焉何不是!”


    話音一落,姐妹二人又對視一眼,眼裏皆是遮不住的笑容。


    第167章 青墨毀容


    劉仲修迴府後得知三丫頭夫婦過來, 神色一愣又不自覺失笑, 這小兩口沒事就迴娘家蹭飯, 怕是吃過晚膳便會離開,待行了兩步,聽聞他們準備在府中小住月餘,這下可真真驚嚇到他。


    劉鐵輕聲道:“老爺?”


    劉仲修臉色怪異道:“褚家就這麽個獨子, 怎能如此不在意?”


    這時,二太太聽到下人稟告,嘴角含笑的出來,待走進一把扯住老爺的衣袖,對其小聲耳語, 就見劉仲修再次驚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當真?”


    二太太捂嘴偷笑:“妾身焉能拿此事開玩笑。”


    劉仲修久久方迴神, 半響後,輕聲道:“三丫頭對得起褚家的看中!”


    “看老爺這話說的, 我們玫兒無論出身還是容貌,哪裏配不上鑾哥!”


    劉仲修臉帶喜意, 嘴角含笑:“既如此,讓他們安心住下便是,凡三丫頭喜歡吃的膳食, 讓廚房做與她吃,做不出便去外麵買,定要滿足三丫頭心中所求,至於銀子不用公中出, 從為夫這裏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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