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璿迴府之後便先去了樂福堂拜見孫氏,卻沒有見到人。


    據丫鬟說是身子不爽利,倒讓代璿吃了一驚,難道孫氏也病了?


    “老太太是臉麵掛不住呢。”雲氏輕笑了一聲道。


    代璿瞪大了眼睛,這老娘的口氣裏怎麽就透著股子幸災樂禍的味道呢?


    “老太爺迴來了,聽說一言不合吵了起來,氣的老太爺摔門而走。”雲氏悄悄道。


    代璿摸了摸耳垂,然後便是眼睛一亮:“娘親,莫非是祖父知道了祖母做的事兒,特意趕迴來的?”


    孫氏幹的那叫什麽事兒啊,簡直就是坑人!坑的還不是外人,倒是自家的晚輩!


    也就代璿不想跟她計較,不然真是沒個安寧了。


    “這話不要在外麵說。”雲氏點了點女兒的額頭道:“家醜不可外揚,懂麽?”


    代璿當然懂,當下就趕緊做了保證,雲氏放心了,便拉著代璿一起看起了賬本。


    不過很快代璿就發現了,這可不是什麽鋪子或者莊子的賬本,不然不能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是娘給你準備的嫁妝!”雲氏瞪眼,沒好氣道:“你是嫁入王府,這從前準備的嫁妝就不夠了,還得再添。”


    從代璿出生之後,雲氏就開始陸續給女兒攢嫁妝了,這些年過來,手裏很是有不少好東西,隻是從前都是預備著代璿嫁的勳貴人家,這會子可不就是不夠了麽,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上都得再提高一截兒。


    隻是代璿卻忍不住咋舌:“娘親,這東西真不少了,再添幾樣禦製的就差不多。”她總不能出嫁一迴,就要帶走大半家當吧?再者,如今伯府未分家。她的嫁妝是要公中出的,這加起來,一百六十抬可是裝不下!


    親王娶正妃就是這個規格了,再往上就是太子妃一百八十抬,皇後則是二百二十抬,不可逾越。


    然則同是一百六十抬嫁妝,能裝的東西也是有多有少,除去前麵四抬是皇帝皇後所賜之外,其他的都未有一定之規,比如你的金銀首飾是一套裝一個盒子。還是一件裝一個盒子?珍珠玉石之類,是裝滿一盒子還是僅僅鋪滿底層?更不要說還有誰也不知道的壓箱銀子以及私下裏給的莊子鋪子之類了。


    以雲氏的脾氣,恐怕這一百六十抬絕對是滿滿當當的。代璿已經在想等她嫂子進門後看到她的嫁妝單子,會不會心裏發堵了。


    唔,如果是陸安馨的話,大概是不會的吧?這妞向來視金錢如糞土,心胸寬闊的很。侯府也是有錢的,差不著她什麽。


    “你懂什麽?”雲氏直接沒抬頭,隻道:“女人出嫁後腰杆子能不能硬起來,一個是看娘家勢力,一個就是看嫁妝多少!咱們家暫時也就是這樣了,要是嫁妝再不多點。你日後怎麽抬得起頭來?”


    “公中此次拿了三萬兩銀子給你備嫁,娘這裏再給你添上兩萬兩,五萬兩銀子盡夠使了。另外娘再給你二十萬兩壓箱銀子,通州的兩個莊子共計八十頃良田,還有幾家鋪子,到時候要是誰敢對你不敬,你就用銀子砸死他!”


    代璿聽著雲氏計算。心底咋舌的同時也是很有幾分感動,雖然說銀子不是最重要的。但有沒有人肯為你大把撒銀子卻是很重要。隻是聽到後來,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娘親又說笑,我還用得著用銀子砸人?誰敢對我不敬,我一早兒就給攆了,這樣的還留著給自己添堵不成?”代璿搖搖頭站起身道:“娘親先忙著,我迴院子有點事兒。”


    她總覺得從英王府帶迴來的卷軸有些兒不對勁,可是又查不出哪兒不對,心裏就這般吊著,七上八下的不能安生,倒是不如早些研究研究。


    紫蘇和紫萍還在收拾屋子,代璿便徑自進了書房,將卷軸攤開在撲了軟毯的地上,才盤腿一坐,支著下巴道:“沒事兒寫大宋文典作甚?還偏偏收的嚴實。”


    代璿手中執著一杆狼毫,卻並不沾墨,隻用柔軟的筆頭輕輕摩挲著紙麵,一字一字的看著眼前的長篇文字。


    突然,隻見代璿手中一停,接著便上前趴到了紙麵上,瞪著雙眼道:“這是啥?”


    然後閉上眼睛,仔細摩挲了一下字與字之間的空白部分,而後忽然站起,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火折子,點亮了窗台邊放置的蓮花燈盞,然後抬起卷軸在火苗上方輕輕過了過。


    然後就看見有淡淡的字跡顯現了出來,卻是與大宋文典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了。


    代璿挑了挑眉,看來這就是這卷軸被人盯上的原因了?代璿放下燈盞,小心的將卷軸合了起來係好放入書櫃中,才鬆了一口氣。


    隻是現在卻不是放鬆的時候,代璿揉了揉有點兒酸痛的手臂,忽然咬了咬牙。


    翻箱倒櫃找出來同卷軸一樣厚度的鬆香紋紙,攤開鋪平,用白玉鎮紙壓好,又仔細磨了墨,代璿才挽住右手寬大的袖子,用力吸了一口氣。下筆,大宋文典!


    《大宋文典》共有一萬多字,以代璿博覽群書的閱讀量來說,這些根本不算什麽,可若是用毛筆寫出來,還得仿效旁人下筆有神韻,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


    代璿雖然練字已有小成,但畢竟是女子,一來是腕力不夠,二來,代璿這一筆行楷受前世影響頗深,書寫時難免會帶出來自己的習慣,想要模仿的相似,卻是有些難度。


    從日頭高照的晌午到夕陽西下的傍晚,代璿未出書房一步,直到紫蘇將飯菜熱過第三遍的時候,才終於聽見了期待已久的開門聲。


    代璿伸了個懶腰,然後吩咐了不準人進入之後,便才揉著手腕出了書房,聞著香味兒找去了東次間道:“哎呀,累了一下午,這會兒終於可以歇口氣了!”


    說著便夾起一塊粉蒸肉咬了大大一口,隨後便伸出了拇指道:“嗯,好吃,紫蘇手藝又有進步!”


    夜風習習吹過,吹響了窗上的油紙,代璿忽然從夢中醒來,卻正好聽見遠遠傳來的打更的梆子聲,已經是子時了麽?


    翻身披衣坐起,代璿攏了攏頭發,正打算叫人的時候,卻不小心看見窗戶上人影一閃。


    然後不等代璿叫出聲來,就看見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擱在自己脖子上:“噤聲!”


    代璿忍不住後退一步,然後一下子跌坐在了床上,來人身形瘦小,但聲音卻十分悅耳,那握著匕首的手指骨節分明,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若是叫人發現她房間裏大半夜多了個男人,那還了得!代璿乖乖的點了頭,才道:“你究竟想如何?”聲音有幾分不易覺察的顫抖。


    或許在男子眼中,代璿這樣的反應才夠真實,一個嬌身冠養的千金小姐若是有臨危不亂的本事,豈不是羞煞一大幫子男人?


    “我隻要你從英王府裏得來的卷軸。”男子收起了匕首,倒是有幾分和顏悅色道:“姑娘放心便是,在下隻要那卷軸,姑娘乖乖合作,在下絕對不會傷害你。”


    代璿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來人,心裏卻是在飛速轉著,這人怎麽會知道她手上有那卷軸的?莫不是內賊?


    然而此刻卻也顧不上那麽多了,代璿見那人雖然並未咄咄逼人,一雙眸子卻是亮的很,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不用說,已經是無言的催促了。


    “你要那卷軸作甚?不過是一幅大宋文典,你若是想要看書,我送你一本便是!”代璿聞言卻似乎是呆了起來,說出口的話叫來人也有些哭笑不得,誰稀罕看大宋文典了!那玩意八十文就可以買上一冊了好不好!


    “我不要大宋文典,隻要英王所寫的那幅卷軸,老實點,快給我。”男子眼神一寒,竟是拿著匕首,用那冰冰涼涼的一麵拍了拍代璿的臉頰道:“別跟我裝傻,我隻要那卷軸,否則我一不小心,就會刮花了你的臉,這樣好看的容貌,還真是叫人不舍得呢。”


    神經病!還病的不輕!代璿心裏怒罵,臉上卻是擺出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模樣,低著頭便將人領到了書房,取出兩個係好的卷軸道:“就是這個了。”


    那人還打開卷軸瞅了兩眼——借著火折子的光,畢竟大晚上的要是點燈,誰還不知道出了事情?就是代璿,也不想現在就鬧大了,這對她的名聲可是毀滅性的的打擊。


    “哼,算你識相。”男子掂量了幾下卷軸,便一反手將東西背了起來道:“多謝李姑娘合作,或許不久後我們還會再見麵的。”說完就閃身不見了人影。


    代璿呆愣了許久,直到外頭忽然傳來敲鑼打鼓的吵鬧聲,不甚清晰的喊抓賊的聲音,才猛然迴過神來,撇了撇嘴角:“縱然你奸猾似鬼,也要喝姑奶奶的洗腳水!哼,虧得我忙活了大半天才弄好的卷軸,這就派上用場了呢,也不知道就便宜了哪個混蛋!”


    然後就見某個角落裏,有個混蛋忽然狠狠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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