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雨終於停了,掌櫃的沒有等朱青再一次提醒便帶人將戰死的那些人抬到亂墳崗埋葬。虎子也派了幾名闖兵跟著一起去。


    “你們幾個跟著掌櫃的去把這幾個不知道死活的東西埋了,別髒了人家地盤。”虎子餘怒未消,對於判斷,虎子是最不能原諒的,在他看來,這幾名闖將就是在給闖軍抹黑,即便死了也不可原諒!


    “還有你們,多帶幾個人去看守倉庫。”虎子安排了去埋人的闖兵又轉身安排去守倉庫的闖兵。


    朱青看到虎子調了好幾個人前去看守倉庫,淡淡一笑,“不用那麽多,今夜不會再有事兒了。再說,我會盯著。”


    虎子一聽,為了麵子還是堅持地說道,“還是穩妥點好,再說了,你那柴房剛才已經劈掉了,你還怎麽睡?”


    “誰說我要睡柴房?”反問道。


    “朱大哥,那你睡哪兒?你要死不介意,我的房間有兩張床,而且剛剛死了那麽多人,我一個人害怕……”李玉鳳似乎委屈地盯著朱青。


    不料朱青指了指二樓的最左邊,“不好意思,我睡那,你放心,虎子將軍就在你隔壁,有事你叫他一聲就行。”


    “啥?那那……那是剛才那死人剛睡過的房間,你也敢睡?”劉公公一看朱青指的方向,驚訝叫道。


    “要不我跟你換?”朱青看了劉公公一眼。


    劉公公趕緊連連搖搖頭擺擺手,“不用了,我那間睡得挺好的。”


    眾人一看,便哈哈大笑起來,客棧緊張的氣氛終於有所緩和。


    “那你可得幫忙盯著點,千萬不能再出事了。”虎子還是有些不放心,他現在最擔心的便是自己手底下這幫闖將,真不知道他們心裏怎麽想的,要是再來幾個腦熱地像剛才那五人一樣,那闖軍不用去打人了,光清理門就夠忙活的了。


    朱青用手指著二樓的最左間劃向倉庫的方向,隻隔著一扇窗,而且窗還開著,“看到了嗎?你以為那達耶哥是傻子嗎?他選那間房間是有目的的。放心吧!保證你們明早起來一切都在。”朱青說著,便徑直走上二樓,直朝最左間走去。


    見到朱青去睡,眾人也紛紛散去,各迴自己的房間。


    掌櫃的等人連夜將那十幾人埋好後,簡單地做了會法事才迴客棧。


    幾人迴到客棧剛睡下不久,這雨又突然下了起來。朱青被雨驚醒,披著衣服輕輕出門走了一圈,倉庫守衛個個精神抖擻,沒有人再敢鬆懈。朱青微微一笑,正想迴屋繼續睡,突然聽到一樓的廳房裏傳了聲響,朱青下去一看,大吃一驚,屋裏掌櫃的和幾名錦衣衛夥計正圍著一個小錦衣衛夥計,那人看起來奄奄一息。


    “將……將軍?”見朱青進來,眾人驚慌地問候一聲。


    “怎麽迴事?他怎麽了?”朱青看著躺在床上的那個小錦衣衛,便知道這兄弟有大問題了。


    “將軍,小六子剛才受的刀傷太深,恐怕……”掌櫃的說著,聲音已經有些哽咽,朱青知道,這幾個一起看守野店的錦衣衛早已親如兄弟一家。他們剛剛失去了三個親愛的小夥伴,眼看這個小兄弟又快不行了,自然心裏著急、難受。


    “為什麽不早跟我說?”朱青不無責備地對眾手下道。


    “我……我們,我們今天給將軍惹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我們本想再丟將軍的臉!”那掌櫃的嘀咕道。眾錦衣衛隻是跟著點點頭,這幫人是真的害怕朱青了。


    “廢什麽話?麵子重要要是命重要?”朱青說著,趕緊向前將小六子抱起,“六子,你覺得怎麽樣?”朱青著急道。


    “大……大哥,我感覺很溫暖。六子武藝不精,丟了大哥的臉,下輩子六子一定勤加苦練,陪大哥打天下!”六子喘著粗氣艱難地說著,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傻子,這輩子哥幾個還沒一起闖夠呢,你小子休想等下輩子,老子不會讓你這麽輕易逃脫的。”朱青苦笑著,將背後的箱子解了下來,按了一個按鈕,“哢噠”一聲彈出一隻小盒子。


    眾人一看,他們隻知道朱青背的是大明十四勢,卻不知這其中還有這麽多機關,驚歎之間,便看見朱青從小盒子裏拿出一隻小瓶子,倒出一顆藥丸。


    “還魂丹?”掌櫃的年紀最大,也最見多識廣,朱青剛倒出藥丸,他便看出是還魂丹。


    “把他扶起來,那碗水過來。”朱青吩咐和,幾人幫忙將六子扶起來,一人端來了水。


    “來,六子,張嘴。”朱青說著,將還魂丹塞進六子嘴裏。


    “六子,喝水送送。”掌櫃的激動地將水送到六子的嘴邊,六子虛弱地喝了一口,“咕嚕”一聲吞了下去。


    “怎樣六子?好點了了嗎?”朱青急切問道。


    六子點點頭,“有點氣兒了。”


    朱青舒了一口氣,兄弟一看也咧開嘴笑了起來。


    “好了,終於撐過來了,你們好好照顧他。”朱青說著,便起身離開了。


    “大哥……”眾錦衣衛突然跪倒在地。


    朱青沒有迴頭,隻是擺擺手,“男兒旗下有黃金,都給老子起來!”說著,便快步走了出去,返迴自己的房間。待關上門,朱青才感覺到房間的燈光有些模糊,鼻子一酸。朱青但覺得胸口悶得慌,他打開窗戶,深深地唿了一口氣。窗外,雨越下越大,而天卻越來越亮。


    興許是忙了一宿,朱青感到有些疲憊,不知不覺倒在床上睡著了。


    待朱青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雨也停了。朱青走到窗前,窗外的桃花竟然吐出新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昨夜的血腥味已經被雨水刷洗得一絲不剩,取而代之的是芳香的春天氣息。


    “朱大哥!起床了!掌櫃的蒸了香噴噴的饅頭給大夥吃!”突然,李玉鳳在門外歡快地叫了一聲。


    朱青開門出去,樓下早已熱鬧起來,似乎沒有人記得昨晚這裏還發生過一場血戰。


    “將軍。”


    “將軍早!”


    眾人見朱青下樓,紛紛笑臉相迎地打著招唿。朱青隻是點點頭還以微笑,他雖然覺得今早一切都煥然一新,但是卻沒有這些人這般輕鬆。


    “掌櫃的,給我準備些酒菜香錢。”朱青對掌櫃的說道,掌櫃的一聽,便知道朱青的意思。


    朱青拿過祭品,剛想出門,掌櫃的趕緊跟了出來,“將軍,我們跟你一起去?他們也是我們的兄弟。”


    “將軍,就讓我們去吧!”連小六子也拄著拐杖跟了上來。


    朱青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帶著野店裏的錦衣衛到亂墳崗祭拜昨夜死去的兄弟。


    亂墳崗上雜草叢生,十幾個新墳格外顯眼。


    朱青擺上祭品,照著錦衣衛的規矩走上一遍,便是大家端起酒碗為死去的兄弟送行,三碗過後,摔碗明誌,表示替他們報仇。


    可是,他們的仇人那達耶哥和那達蒙幾人此刻就靜靜地躺在他們身邊,這仇已於昨晚當場報了。


    “我希望你們能知道,我答應帶你們來這裏的原因!”朱青歎了一氣對身後的眾兄弟說道。


    “將軍!屬下明白,經過此事教訓,屬下定當抓緊團練,絕不荒廢了功夫,再丟錦衣衛的臉麵!”掌櫃的抱拳應道。


    “將軍!屬下定當吸取教訓,勤加操練,不辜負將軍厚望!”眾將紛紛表示。


    朱青卻很冷靜,他平靜說道,“你們要記住,你們不是為我朱青操練,你們今天也不是向我朱青許諾,你們是在跟死去的弟兄許諾,如果他們的死不足以喚醒你們內心的力量,那麽下一次你們恐怕就沒有這麽好運,也不會再有人給你們準備還魂丹!”朱青說著,特別看了六子一眼。


    “以死為鑒,勤加操練!”一個響亮的口號響徹亂墳崗。


    朱青點點頭,“迴去吧!待會兒還要趕路。”


    眾人得令便陸續退出亂墳崗。朱青拿著酒壇子轉身之際,看看錦衣衛新墳旁邊的那達耶哥,淡淡一笑,端起酒壇子自己猛灌一口,剩下地都灑在那達耶哥的墳前。


    “你知道是誰害了你,走好。”朱青說著,將酒壇子一摔,轉身返迴客棧。


    “若是讓老子發現有二心者,有如此桌!”朱青剛到門外,突然見虎子一槍將一張桌子劈成兩半,闖軍眾將個個低頭,無人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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