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青在亂墳崗不動聲色地教訓手底下那幫錦衣衛的時候,虎子也在京郊野店訓斥他手底下那幫闖軍。


    錦衣衛的死和闖軍的死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但是性質卻完全不同,一個是死得壯烈,一個是死得窩囊。顯然虎子還不想死,更不想死得窩囊。他在闖軍麵前立下規矩,誰要是敢動封賞的歪念,定斬不饒!


    “掌櫃的,跟京城說一下昨晚的情況。”朱青將寫好的信條遞給掌櫃的,畢竟死了人,出了大事,而且兩名大內侍衛叛變被砍,這些都死十分地不正常,當然有必要告知一聲。虎子一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過來,“那……那個,你幫我也寫幾個字,就告訴闖王,有五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叛變,已經被老子收拾了,哦,不對,被錦衣衛收拾了。”看來,虎子並不是很識字,要不然也不用讓朱青幫忙。


    朱青看了看虎子,剛開始並不想幫忙,直到虎子說闖軍叛將是被錦衣衛收拾後才微微一笑動手幫虎子也寫了幾行字。


    “掌櫃的,還有這張。”朱青說著,將寫好的紙圈起來遞給掌櫃的。


    “將軍放心,我這就去辦。”經過昨晚一事兒,這幫曾經懶散的錦衣衛再也不敢怠慢。


    “你把今天野店的錦衣衛新規整理出來,下發到錦衣衛五大門,若是以後有人膽敢再犯,依律處置。”朱青對身邊一名錦衣衛道,這四名心腹還是能幹點事兒的。


    “遵命!”


    待一切安排妥當,朱青等人又開始上路了。一行人押著千萬封賞的馬車出了野店。虎子迴頭看了看這家荒涼的店,沒想到在這裏折了幾名大將。


    “原來,這是你們錦衣衛的據點啊。”虎子對朱青苦笑道。


    朱青沒有多做解釋,他知道經過這一事件,錦衣衛的這個據點算是暴露了,“一般我都會奉勸外人不要隨便打聽錦衣衛的消息。”


    “我是外人嗎?”虎子打趣道。


    “不是嗎?”朱青淡淡一笑,“駕”的一聲,帶領車隊朝開封開拔。


    紅冠信鴿帶著錦衣衛的情報飛往京城,它要找的人是殺風。


    然而,此時的殺風卻忙著另一件重要的事兒!


    “啟稟大人,刑部剛接了一宗命案。”一名侍衛前來稟報殺風。


    “刑部每天都接命案,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殺風悠閑地喝了一口茶,並不怎麽在意。


    “可是,是朱武生報的案。”侍衛接著道。


    殺風一聽,趕緊停止喝茶,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什麽?城東村的命案?”在殺風的印象裏,城東村一向天下太平,已經很久沒有什麽事驚動朝廷。


    “朱武生說這命案發生在三天前。”


    “三天前,祈雨儀式,洛先生?難道,是同一件事兒?”殺風很快聯想到洛先生遇襲那件事兒。


    “屍體現在在哪裏?快帶我我去看看!”殺風似乎發現了什麽。


    “恐怕不行,屍體已經送完刑部了。”侍衛解釋道。


    殺風一聽,怒喝一聲,“你們是幹什麽吃的,連一具屍體都攔不下來!”


    “大人,朱武生說是青龍大人讓他跟刑部報的案。”侍衛的話讓殺風突然愣住了。


    遲疑片刻,殺風揮了揮手,突然平靜下來,“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殺風搖著輪椅迴到裏屋,他很快手下請來了柳清風。


    柳清風一聽,便道,“命案雖然要交給刑部,但是一般都會經過我們錦衣衛,青龍突然讓朱武生直接向刑部報案一定另有隱情。”


    殺風點點頭,“青龍不可能不知道城東村案子對朝廷的重要性,既然他選擇繞過錦衣衛直接,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朱武生等人便是要保護錦衣衛!總之是為了掩人耳目。”


    “你覺得這背後隱藏更大的勢力?”柳清風說著便看了殺風一眼。


    兩人對視,便心有靈犀的點點頭。


    “我行動不便,刑部那邊你多盯著點。我會讓人盯著刑部侍郎盛天嶽。”殺風對柳清風道。


    柳清風點點頭,正要離開,殺風又叮囑道,“千萬小心,切不可打草驚蛇。”


    此時的雀貓山莊,劉宗敏也急匆匆來到李自成的房間,他很警惕地關上門,擔心地對李自成道,“不好了,左將軍的屍體被那個驛站站長抬到刑部了!”


    李自成一聽,也懵了,左將軍便是那個行刺洛先生的闖將,如果讓朝廷知道左將軍是李自成派去的,那麻煩可就大了,畢竟現在京城隻有李自成和劉宗敏二人,萬一崇禎動怒,辦了這兩人,闖軍百萬大軍旁落張獻忠不說,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算是百搭了。


    “怎麽辦?”見李自成沒有說話,劉宗敏著急問道。


    李自成來迴踱了幾步,揚手製止劉宗敏的抱怨,“等等,有個人可以幫助我們。”李自成說著,轉身看了劉宗敏一眼。


    劉宗敏點點頭,“我這就去找他!”


    李自成跟了上去,“等等,我親自去拜訪!”說著,兩人一同走出雀貓山莊。


    過了好一會兒,李自成和劉宗敏來到一座府衙前,溫府!


    不需多少交涉,守衛便將兩人帶進府內。


    廳堂裏,溫體仁依然像上次一樣悠閑地喝著茶,似乎早就知道今天會有客人到訪。


    “我說今早喜鵲一直在這院子裏叫個不停,原來是有貴客到了。李闖王、劉將軍,快快請坐!”溫體仁皮笑肉不笑地將二人請進屋,示意下人退下,親自給二人倒上茶水。


    李自成剛坐下,待溫體仁給自己倒茶的時候趕緊又站起來,對溫體仁抱拳道,“相爺,我倆今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看來李自成很著急,一來就開門見山了。


    “哦?既然你我已交了盟,闖王有何事盡管說來。”溫體仁放下茶壺,迴到自己的座位上。


    “謝相爺。實不相瞞,今日確有一事相求。”李自成說話間又對溫體仁抱了抱拳,待溫體仁示意,他繼續道,“三日前,為了阻止皇上祈雨,我便派人假裝成那達蒙前往城東村想把祈雨法師行刺,不料當場被青龍碰上,我那將軍命喪青龍之手。三日過去了,我們以為這事已經不了了之,沒想到今日城東村驛站長卻突然來刑部報案,還把屍體給運過來了。要是刑部一查便知道是我們闖軍的人,那可就麻煩了。所以還請相爺出馬,幫我們擺平這件事兒!”李自成說著,和劉宗敏一同,又給溫體仁行了個禮。


    溫體仁示意二人免禮,便放下茶杯站了起來,他歎了一口氣道,“當初老夫以為真是那達蒙幹的,沒想到是你們。你們可能不知道,城東村是朝廷最關注的鄉村,城東村的大事皇上都會親自過問。何況是行刺祈雨先生?你們應當明白,皇上連周延儒都敢動,那是因為他最憎恨妨礙他祭天的人!你們這件事有些棘手。”溫體仁說著,定定地看了一下兩人。


    劉宗敏看了李自成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李自成似乎便明白了什麽。他馬上對溫體仁道,“隻要溫相幫我們擺平了這件事,朝廷的封賞決少不了溫相的一半。再說了,你我既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想必溫相也不會袖手旁觀吧?”為達目的,李自成可以說對溫體仁威逼利誘。


    本來溫體仁並不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有多大關係,自己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要不惹事,自己完全可以風風光光度過這一生,甚至還能為子孫後代留下一大筆。但是沒想到,事兒找上門來了,因為他太貪,他甚至覺得他可以不做那個一人之下的人!而他當然也明白此次朝廷給闖軍的封賞有多大的數額,聖旨還是經他的手傳下去的呢!


    “闖王就是闖王,說的話跟一般人都不一樣。”溫體仁冷笑一聲,他不喜歡受人要挾,但是現在他斷然不能跟李自成撕破臉,畢竟他的反還沒造成,自己還一無所獲,而李自成本來就是造反的,實在不行,重新再造就是了,會有些困難,但是李自成不缺的就是困難。


    見李自成和劉宗敏這兩個老江湖微笑著喝茶,溫體仁強忍著內心一萬匹草泥馬的騷動笑道,“放心,既然闖王都說了我們是一根繩的螞蚱,那麽老夫便不能不管這件事兒。”


    李自成和劉宗敏一聽,總算舒了一口氣,他們當然知道,隻要溫體仁肯出手,這事兒就不難辦,在朝中,除了皇帝,已經沒有人的權力可與他比擬了,即便是場麵上的權力也是能鎮得住場的。兩人一聽,趕緊端起茶杯對溫體仁恭敬道,“那我倆就借花獻佛,以茶代酒,敬溫相一杯。”


    請到朝中的大頭出麵,李自成和劉宗敏總算不虛此行,兩人滿興而歸。


    “哼!我呸,什麽東西!”待李自成和劉宗敏離開後,溫體仁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他雖然很不爽李自成等人,但是他還是擺轎出發了。


    溫體仁的行動沒有大排場,而是非常簡單,隻帶了四五個家丁,而且轎子也不坐溫府的轎子,是下人從街上買過來的普通轎子。出門前,還令人在附近仔細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眼睛跟著才上了轎。


    而在他之前,溫府的轎子已經出發。


    “走小道。”溫體仁上轎子前輕聲叮囑一聲。


    溫體仁的轎子避開鬧區沿著小道一直往城南走。不一會兒便拐進一條胡同,在胡同深處的一座庭院前,也有士兵把手。庭院的匾額上刻著兩個大字“盛府”。不用說,這裏便是刑部侍郎盛天嶽的府邸。


    “站住!”一座不起眼的破轎子當然很正常地被盛府的侍衛攔下。


    這時,隻見溫體仁輕輕撩起車窗簾的一角,往外看看。那盛府的侍衛便大驚失色,“溫相?!”


    “噓,帶路。”溫體仁對那人輕聲道。


    那侍衛連連點頭,隨即吆喝道,“讓開讓開,都給我讓開!”說著便親自在轎子前麵帶路。


    “大哥,這……這誰啊?”其他侍衛不明白情況,疑惑道。


    “走開,老爺的遠房表舅,要是怠慢了你我吃不了兜著走!”那侍衛喝了一聲,便在前麵開路。待進了府門,那侍衛便趕緊將門關上,小跑到轎子旁說道,“相爺且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通報老爺。”


    溫體仁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待那侍衛前去報信,溫體仁便從轎子裏下來了,在盛天嶽的院子裏逛了一圈,他冷笑一聲,“半斤八兩。”說著,便折下院中的一支梅,想來北方的寒氣還沒有完全散去,這梅花竟還開著。


    盛天嶽一聽下屬稟報,便趕緊放下手中的玩物急匆匆跑了出來。


    一看到溫體仁,趕緊撲通一下跪拜,“屬下不知大人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溫體仁聞著梅花,淡淡一笑,“真香。我說盛大人,你這裏可不是寒舍啊,連‘蹩腳晚水’都被你從舊都搬到這裏來種,看來廢了不少勁啊。”溫體仁雖然說著優哉遊哉。但盛天嶽心裏已經冒了冷汗。


    這蹩腳晚水可是上乘的梅花品種,產於南京梅花山,可謂鎮山之寶啊,後來這花被稱為別角晚水,想必是為了與它“華夏第一梅”的雅號相稱。這麽難得的梅花連皇家禦花園都沒有,而盛天嶽卻終於院內,可想而知,這是一種高雅的奢華!


    “大人說笑了,大人知道屬下喜梅,這不過是南京的朋友前些日子捎帶過來的。”盛天嶽不知道幾天這內閣首輔突然拜訪有何貴幹,也真有點擔心是來查家底的!


    “起來吧,老夫不是來賞梅的,老夫有話要跟你說。”溫體仁說著,便徑直走進盛府大廳。


    盛天嶽趕緊起身,朝身邊的侍從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看茶,順便,把風。


    “大人,不知大人今日拜訪有何指教?”盛天嶽試探道。


    溫體仁看了看盛天嶽身邊的侍從沒有說話。盛天嶽知趣,便將下人都打發走了。


    “嘿嘿,大人,我給您倒茶。”盛天嶽奉承道。


    見身無旁人,溫體仁開門見山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夫今日前來想問一件事兒。”


    “大人請講。”


    “聽說今日城東村有人報了命案,連屍體都搬來了?”溫體仁直接問道。


    盛天嶽一聽,謹慎地點點頭,靠近溫體仁的耳邊道,“確有此事,是刺殺洛先生的兇手,屬下打算明日便湊名皇上,徹查此事。”


    盛天嶽本以為溫體仁會大加讚賞,不料溫體仁一聽,臉色一沉,冷笑道,“徹查?老夫可聽說那是那達蒙的人,皇上為這件事已經龍顏大怒,盛大人想要再勞煩皇上還是想自找不快?”


    盛天嶽邊聽邊察言觀色,“還望大人指教。”盛天嶽對溫體仁拱拱手。


    溫體仁放下手中梅花,端起茶杯,“談不上指教,老夫隻是覺得,今晚便將此事了了,對盛大人絕對不是壞事兒,可要是過了今晚,明天讓皇上親自查案,老夫可保不準盛大人會遇上什麽麻煩。”溫體仁說著,便又拿起梅花聞了起來,邊聞邊嘀咕道,“不愧是世間稀奇物。”


    盛天嶽一聽,總是知道溫體仁的來意了,他是要操作城東村一案啊!這會兒連說帶嚇的便是讓盛天嶽心中忐忑不已。


    “那,就說是那達蒙?”盛天嶽試探道。


    溫體仁盯著盛天嶽看了一眼,麵無表情道,“難道不是?”


    別說溫體仁的權力壓製,單是這淩厲的一盯,便讓盛天嶽心裏發怵,臉上驚恐地甚至有些扭曲地苦笑道,“是是是,是那達蒙,是那達蒙,屬下今晚就結案。”


    “不是結案,是突發意外!”見盛天嶽已然乖乖就犯,溫體仁轉而一笑。


    盛天嶽一聽,便點點頭道,“屬下明白。多謝大人提醒。”說著便給溫體仁又倒了一杯茶。


    不料溫體仁拿著梅花站起身笑道,“茶涼了,老夫該走了,這梅花自然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夜的雨,若是熬不過,老夫手裏這一支可是至寶了,想必送給皇上一定龍顏大悅。哈哈哈……”溫體仁撂下一番話便大笑走出了盛府。


    當天夜裏,刑部的停屍房突然著火,把停屍房裏的三十多具屍體燒得灰都不剩。


    第二天崇禎問起,盛天嶽戰戰巍巍地說道,“想必那達蒙以為他們的同黨沒有死,昨夜便前來劫獄,不料得知其同黨已死便燒了停屍房……”盛天嶽越編越心裏沒底。


    溫體仁見狀便站了出來,“幸虧盛大人及時出現,將那幾個那達蒙當場正法,才沒有釀成更大的災禍,隻是火借屍油將整個屍房都燒沒了……”


    眾人一聽,無不跟著點頭稱是。


    崇禎唿了一口氣問道,“那幾個那達蒙現在何處?”


    “啟稟皇上,便在殿外等候皇上查驗。”盛天嶽應道。


    “盛大人,皇上乃九五之尊,怎麽可能會去看幾個反叛者的屍體?”溫體仁瞪了盛天嶽一眼。


    “臣無知,請皇上怒罪。”盛天嶽一聽,趕緊下跪。


    崇禎擺擺手,“罷了罷了,這事就算過去了。朕希望朕的京城日後能平靜一些,不要再有什麽那達蒙這達蒙的。”


    崇禎說著,瞥了一眼錦衣衛和大內侍衛。


    “殺風大人、柳大人,京城的安危就仰仗各位大人了。”溫體仁見狀便上來又踩一腳。


    “這就不勞大人費心了。”殺風盯著溫體仁,微微一笑。


    殺風笑裏藏刀,即便是溫體仁也不敢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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