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著三日的晴天,似乎消散了一些冬日的苦寒,院子裏的枯黃的植物都恍若是春日般顯出一些嫩綠來。端月自從到了慕容府之中,每日都無事可做的像是一個閑人。雩風隨著慕容垂每日都出去,他也從不同端月說是去做什麽,偌大的一座慕容府裏,似乎隻有端月與翠果二人似得。


    與端月的懶散不同,翠果每日忙進忙出的。雖然前些日子“趕走”了那一群夫人們,但是每日送來的賀禮還是不見少,快把院子裏的一間空閑小屋給裝滿了。她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對著趴在桌上的端月說道。“郡主若是覺得無趣,要不奴婢陪你去花園裏走走?”


    端月搖了搖頭,雙眼無神的盯著正對著的大門,學著大人的口吻歎了一口氣。“唉!那些個花花草草有什麽可看的,一動不動的,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那……奴婢陪你說說話?”翠果放下手中拿著的抹布,笑嘻嘻的坐到端月的身側,討好似得看著她。“好嘛?好嘛?”她長大自己圓圓的眼珠,滿是歡喜的看著端月。可是端月卻不為所動,她揮了揮手,聲音還是無精打采的。


    “不用管我了,你去幹活吧。”


    翠果一聽,滿臉的笑容瞬間就沒了。“郡主!”她嘟著嘴,眉毛都糾結了起來。“郡主可是嫌棄奴婢了!”


    端月總算是支起了自己的腦袋來,她耷拉著眼角,有氣無力的安慰著翠果來。“不是嫌棄你,這是啊——”她又歎了口氣才緩緩道來。“這個慕容府實在是太悶了,叔父又不讓我出門,每天隻有你陪著我,我哪受得了啊!”她悶悶不樂的垂下腦袋來,身旁仿佛籠罩著一層陰翳。


    雖然在慕容府中,有吃有喝的,過著這樣讓人羨慕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可是對於端月而言,就好似把她裝到籠子裏了一樣。


    院子外傳來了人聲,端月的雙耳立馬就宛若兔子一樣豎了起來,翠果也聽到聲音了,她慌忙的站起身來,怕被別人看到自己沒規矩的和端月平起平坐。


    步伐輕快的向端月這屋走來,映入雙眼的是慕容垂、雩風、於夫人還有一個年紀與端月相似的少女躲在於夫人身後。端月狐疑的掃過那二人一眼,不過不敢多想,先是對著慕容垂欠身問好,道一聲“叔父”,再是對著雩風和於夫人點頭問好。


    “這是於夫人,”慕容垂先是開口道,他側過身來指了指端莊溫和的於夫人。“我可是聽說你那日做的事情了,怕是你早就見過於夫人了吧。”


    端月坦然的點了點頭。“見過了。”她高高的昂著頭,一臉不屈服的模樣。端月目光直直的停留在於夫人身上。“叔父這是要做什麽?”


    慕容垂沒有迴答,倒是雩風先來責備端月了。“你還有臉說!如若不是於夫人替你說話,幫你攔著,那全皇城都知道你是個沒規矩的丫頭了,還不快謝謝於夫人!”


    麵對著哥哥的責備,端月憋了半口氣卻發現自己沒法反駁,畢竟那一日確實是自己任性,於是隻好衝著於夫人低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謝謝於夫人……”於夫人笑意盈盈的看著端月,她眼角的細紋都笑的很是燦爛。


    “郡主真是折煞妾身了,還是個孩子而已。”她後半句是對著雩風說的,幫著端月開脫。“妾身見著郡主就覺的喜愛,大概是因為和家女年齡相仿的原因吧。”說罷她低下頭來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身邊站著的女孩,看來這個女孩就是於夫人的女兒了。


    這小姑娘看著是和端月差不多大,個子要矮一些些,人也瘦弱很多。一張小臉粉撲撲的,仿佛站在麵前的是個瓷娃娃般。她見著端月在打量自己,連忙怯怯的往於夫人那兒縮了一縮,格外的膽小。


    慕容垂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眾人的對話。他聲音一沉,收起了臉上的和藹,頓時多了一分嚴厲。“下個月就是春節了,皇上已經下旨邀你參加國宴了。不過你現在哪有一點郡主的樣子!”說著聲音就突然拔高了兩分,嚇得端月一個激靈不管動彈了。見著端月被自己嚇成這樣,慕容垂還是不忍的又柔下嗓音來。“我知你從小生長在關外,對於這些禮數是不在乎的。可是如今都有了封號,那就不能再這樣馬馬虎虎的了,這不僅僅是折損了你世安郡主的麵子,也是損了小風,損了你爹的麵子啊!”


    他伸手牽過於夫人身邊的那女孩來。“這是於家的小姐於鴛鴛。這到國宴之前,我讓於夫人帶著鴛鴛來教你禮數。你不是總喊著發悶嗎,所以特讓鴛鴛來陪著你,也算是有個玩伴了。”


    於鴛鴛乖巧的對著端月欠身行禮,開口是軟糯的聲音,軟軟的說道。“鴛鴛見過世安郡主。”


    端月內心是十分抗拒這些個條條框框禮數規矩的,聽著慕容垂的話小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可是又礙於害怕他生氣,隻好委曲求全的答應了下來。慕容垂見狀總算是欣慰了笑了出來,他走到端月身邊,滿臉和善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宛若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的溫和。“這才是對了。”


    他今日來就是為了這麽一件事情,說罷之後便對著於夫人交代了一些細瑣的事情就要離去,雩風跟在後頭見勢也要隨著一起走。端月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他的邊上,牢牢的挽住雩風的手臂,滿是不舍的說道。“哥哥是要去哪兒?小月不想讓你走!”


    麵對著妹妹的挽留,雩風的心一下子就溫柔了起來,本來還在惱怒她的任性頑劣,可是現在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雩風蹲下身子來,平時著端月說道。“我要出去一段時間。”


    “去哪?”端月立馬就著急了起來。在這個世界之上,她唯一的親人隻有雩風一人了,她心中那一副安全感早就蕩然無存了。“我能和哥哥一起去嗎?”


    雩風無奈的搖了搖頭,他鬆開了端月挽著的手,一字一句的對著她輕聲解釋道。“我雖然現在身為寧侯,但隻不過是個空名。我想像爹一樣去保衛國家,建功立業。”


    “那哥哥你……”


    “慕容叔父帶我去軍營裏,從最底層開始鍛煉,總有一日我會變成像爹那樣的大將軍的。”雩風站起了身子來,端月呆呆的仰望著哥哥的身影。她的內心是糾結的,哥哥能有自己的方向她當然是最開心的,可是她內心深處害怕雩風會像爹那樣離去。


    她目光複雜的看向雩風,滿心的話語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端月隻能仰望著哥哥的後背。一層透明的隔閡隔在二人之間。


    待到而二人走後,房間內就是女子們的世界了。於夫人是個心細的人,她看得出端月臉上的失落,隻是緩緩的走到端月的身邊,溫和的牽起她的手來。“郡主的手怎麽這麽的涼啊,可別著涼了。”說著將她牽到了桌邊坐下,還用雙手給她取暖。“還不快些把碳燒起來。”於夫人對著翠果吩咐了下去,但她就像失了神一樣站著,等到於夫人說第二遍才驚慌失措的下去準備了。


    端月不耐煩的把手從於夫人那兒抽了出來,她看看於夫人又看看躲在一邊的於鴛鴛,心裏煩悶的很。“要學什麽禮數。”


    “今天就先不學了。”於夫人笑意盈盈的說道,她看著極其的和藹溫和,讓端月不由的收了一下自己的脾氣。“天氣那麽好,要不我們出去放紙鳶吧。”說罷就從屋外候著的下人那裏取來了兩個紙鳶,看得出是蝴蝶形狀的,可是紙麵上一片白淨,什麽花紋都沒。


    端月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了迴來。“這個紙鳶那麽寒酸,我才不要放呢。”


    於鴛鴛聽著她的嫌棄,憋得小臉通紅,連忙說了起來。“這是娘親親手紮的紙鳶!”端月斜眼看了一眼於鴛鴛,憤憤的不說話。


    顯然於夫人沒有被端月的話給氣到,她把兩個紙鳶放在桌上,隨後徑直走向書架,取下了常年不用已經積灰了的筆和墨,放到端月和於鴛鴛麵前,莞爾說道。“外頭的紙樣千篇一律的,倒還不如自己畫的好看。”說著就把筆遞給了端月和鴛鴛。“喜歡什麽就畫什麽。”


    端月還在拿著筆糾結之時,她側目看見鴛鴛已經沾著墨,大膽的在紙鳶上畫上花花草草的,一下子內心的勝負欲就燃了上來。於夫人還添油加醋的又說道。“你們誰畫的好,我明日就帶她出去,去集市上玩。”這麽一句話是徹底的刺激了端月,她冷哼一聲就拿起筆來胡亂塗畫了起來。


    等到翠果取了暖碳迴來,這煞白的紙鳶之上已經是無一空位了。她伸出頭來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的紙鳶。於鴛鴛不虧是個大家閨秀,麵前那紙鳶之上畫的都是精細的山水花鳥,雖然年歲尚小不足氣候,但是畫間猶有那麽一絲文人雅士的氣息。相比之下端月的紙鳶就顯得粗獷了不少。可能是與生長的環境有關,紙鳶之中被塗了一大片的黑,再畫了一個圈,其他依稀可辨的是樹的枝幹。


    她還沒想出這是個什麽意思,於夫人就恍然大悟道。“這不就是大漠落日之相嗎?”翠果盯著那極其抽象的畫仔細盯著看,那一片黑就是沙漠吧,那圓就是太陽,這麽一看還真是大漠落日。


    端月得意洋洋的衝著於鴛鴛高抬下巴,鴛鴛仿佛早就知道娘親要偏向她,所以並不為所動。果然最後於夫人選了端月的畫。鴛鴛隻能拱手對著端月說道。“我這小家子氣的畫和郡主這荒漠是比不了的。”


    翠果看著兩人之間的小把戲,隻覺得替端月不好意思。這明眼人都看得出,於夫人和於鴛鴛就是想讓端月開心才故意讓的。可是端月卻沒看透,開心的雙眼放出光彩來,早就一掃剛剛的陰翳。


    於夫人看著端月,雙目之中透出了慈祥。就算皇上封了世安郡主,可說到底,隻不過還是個孩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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