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時節,小花園中的植物耷拉下腦袋,無精打采的蜷縮在青石磚修葺的花壇之中,晨霜如薄紗輕籠在葉上,朦朦朧朧的。端月長籲短歎的,一路上雙腳就宛若灌鉛了一樣提不起來。她怨念的盯著徐霞初,又看一看邊上低著頭的翠果。


    徑直走了十多丈,蜿蜒的小道就豁然開朗了起來,一片如鏡的湖水的岸邊,修了一座亭閣,遙遠處就聽到裏頭傳來女子談笑的聲音。端月聽著聲音,心裏一緊,莫名其妙的就緊張了起來。她下意識的咬著下唇,神情也不自在了起來。翠果見著她如此一副不安的神態,溫柔的牽過她的手來,將自己的溫熱傳遞給她。“郡主不必擔心的。”看著她的笑容,端月隻好點點頭,可是心裏的惶恐還是難以消除。


    徐霞初偏過頭來,輕描淡寫的飄來一句話。“你可是皇上親封的世安郡主,那些個女眷見著你都要行禮,怎麽反倒你緊張了起來?”


    “我……”她扭過臉去,把自己尷尬的神情給藏匿起來。“我在碎葉城的時候,從沒見過這種架勢。”


    “那你可要早早的習慣,這種場麵將來隻會更多不會少。”徐霞初抱拳在胸前,他比端月高了快有兩頭高,端月抬眼隻能見他高傲的下顎。她暗歎一聲,做一個有權勢的人真是太累了!


    在徐霞初的指引之下,端月做足了筋骨,佯裝著端莊的樣子,僵直的走到了一群花花燕燕的女眷之中。那些個女子之中,最大的也不超三十,其中還有四個女童跟隨著母親也一起來了。亭中約莫站著十多位女子,相貌各異,但都穿著富貴華麗,梳著光亮精致的發髻。她們見著端月總算是露麵,嘰嘰喳喳的歡笑聲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們雖然聽說世安郡主年紀尚小,但是見著之後才驚訝她不過就是一個孩童罷了。一些心懷鬼胎之人暗自舒了一口氣。原本還在擔心,若是一個豆蔻少女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可今天見著麵才知她還不足以構成威脅。


    一眾的人禮節有素的收些了自己各色表情,隨即就換上了一臉恭順謙和的模樣,對著端月屈膝行禮。“世安郡主金安!”麵前的人齊刷刷的蹲下半身來,這讓端月突然玩心大發起來。若是自己一直不說話,這些個人會不會就這樣不動彈了?有了這個念頭,端月便麵容肅穆了起來,擺出一副不符合她年齡的表情來,靜靜的望著麵前的一眾人。


    若是幾秒那還不成問題,頂多就是以為郡主沒有反應過來,這在一個年歲十餘的孩童身上是不足為奇的。可是都行禮了片刻了,端月卻一直沒有出聲。這一群女眷們就這樣尷尬的半曲膝蓋,誰都不敢出聲。徐霞初側目打量著端月,心裏暗自訝異道:這個小丫頭,難道是我看輕她了嗎?竟然還知道給別人下馬威!


    看著這些個女眷們,支撐不住身子開始顫抖的時候,翠果實在覺得不妥,憋得滿臉通紅的輕輕搖了搖端月寬大的衣袖。“郡主,快快讓這些個夫人們起來吧!”端月並沒有覺的有什麽地方不妥,可是既然翠果這樣說了,她就隨了她的意思。端月裝模作樣的抬起手來,對著所有女眷揮了揮。“你們這站著多累啊,不如早點迴家,讓我也能清靜清靜。”


    誰都沒想到端月開口第一句話就要逐客令。女眷們紛紛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麽,嚇得都呆若木雞的站著更加不敢動彈了。徐霞初在邊上像是看熱鬧一樣,見著她說話如此狠毒,嘴角不禁上揚。這站著的夫人們,哪個不是朝中重臣的女眷,在各自府中也是一家之主的,那曾受過這種待遇,更何況還是一個小丫頭片子。看著她們都鐵青著臉,可是卻不敢作聲的樣子,這讓徐霞初心中有一絲莫名其妙的爽感。


    與他相反的則是翠果。她可沒有徐霞初的心境,雖然知道端月不是個會按常理出牌的人,可是作為郡主的初次亮相,未免也太過霸氣了吧?她忙不迭的湊到端月耳邊,焦急的勸說道。“郡主,這不可啊!哪有一見麵就給人下逐客令的呢!”她自己焦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是正主卻一臉怡然自得。


    端月對著一眾瞠目結舌的人莞爾一笑,故作優雅的點了點頭道。“人,你們也見著了,還有沒有別的事了?”


    “這……”女眷們還是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對於她們而言,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安靜了幾秒後,站在人群中的一位暗紫衣的夫人滿臉無奈的對周圍的人搖了搖頭,她拱手作禮,說道。“妾身無意叨擾郡主,今日是我們沒選好時刻,擾的郡主清閑了,請勿責備。”


    很顯然這位夫人是為首之人,她先開口說了,其餘的人都紛紛應和了起來,說的是巧舌如簧仿佛是自己的錯一樣,讓端月都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她連忙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們迴去吧!”話音還未落下,她就轉身自顧自的離去。翠果隻覺的自己眼前一片黑,這些個夫人哪個不是個人物啊!估計過不了幾天全京城都知道,那將軍鐵定要責罰自己啊!她悲愴的歎了口氣。見著端月腳步輕快的走著,與來時判若兩人,翠果隻能甩了甩頭讓自己振作起來。她向徐霞初彎腰作禮告辭,然後就連忙追上端月離去了。


    “唉,”見著端月離去,這些個女眷們才是如釋重負的活動了起來。望著端月離去的身影,每一個人麵容都難以抒懷。“這個世安郡主真是好生霸道,小小年紀就懂得下馬威了。”幾個嘴碎的人先行開口抱怨了起來,那暗紫色衣的夫人連忙用眼神打斷了她們。


    她緩緩的走到徐霞初的麵前,麵容很是和藹。“霞初,這世安郡主平日裏就是這脾氣嗎?”女子語氣十分的親昵,顯然與徐霞初關係匪淺。


    徐霞初聳了聳肩,無奈的一笑。“在邊疆長大的,難免性格張揚了些,第一次見著這種場麵也不怪她。姨娘你也別往心裏去。”


    “是我沒選好日子,算了。”她笑著搖了搖頭。“你說我都一三十多的人了,竟然還被一孩子給這樣耍,說出去也是讓人笑話啊。”


    “於夫人,那我們先走了。”


    與她同行的的女眷已經耐不住性子,想要離去了。於夫人隻好對著她們點點頭,轉過臉來對著徐霞初告辭。“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端月迴到屋裏才覺得是真的自在。她提起厚重的裙子,健步如飛的衝迴屋子裏,一屁股就坐在圓凳之上,晃蕩著自己的雙腿。翠果比不上她的體力,靠著門框氣喘籲籲的半天說不上來話。掙紮著移動到桌邊,一口飲盡瓷杯裏的茶水才緩過氣來。


    “郡主!”一口涼茶還沒咽下喉,她就立馬睜圓了眼睛,緊蹙眉毛來。“這可該怎麽辦啊!那些個夫人都不是等閑之人,要是去外頭瞎說什麽,那郡主你的臉麵還要不要了!”翠果急的仿佛丟了臉麵的人是自己。


    她長歎一口氣,坐了下來,臉拉的老長的。端月到此時才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一些不合適啊。她撓了撓頭,尷尬的嘿嘿一笑。“都做了也沒辦法了。不然我留在那兒,我也不知道要和她們說什麽。”她趴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糕點推到了翠果麵前。“你說是吧?”


    “多虧於夫人,不然不知道要怎麽下台階。”翠果無視了麵前移來的盤子,自言自語道。


    “於夫人?”端月歪著腦袋想了想。“是那個穿紫色衣服的人吧?”


    翠果抬起眼睛來,對著端月點了點頭。“於夫人是於中書的正妻,家室好,性格又好,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那一圈子裏的領頭人。你看那些個夫人不都很聽從她話。”


    端月迴想了一下於夫人。個子不高,很是清瘦,麵頰的輪廓都一清二楚。眼眸細長狹窄,不是美人的相貌,但是看起來卻很是舒適不讓人生厭,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嘖,這於夫人,我怎麽看著覺得麵熟呢?”她敢保證,這於夫人她是初次見麵。可是這張臉,卻奇怪的感覺不陌生。


    “啊!我都忘記這茬了!於夫人她是徐副將的姨娘啊!”翠果拍了拍腦袋,一驚一乍大唿了起來。“是徐副將娘親的……妹妹,對的就是他的姨娘。”聽著翠果這麽一說,於夫人確實與徐霞初長的有些許相似,難怪看著如此的麵熟啊。


    “不過啊郡主,”翠果突然就收起剛剛那副模樣,又擺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你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下個月就要過年了,皇上一定會擺國宴的,你也一定會被請去的,到時候可不能和這次一樣啊!”


    國宴?這兩字讓端月心裏慌了一下,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雙眼一下子就毫無生氣。“等到那日再說吧!”最後隻能將以後的事推到以後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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