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昕的屋子,有淡淡的藥味兒,更多的,卻是一股冷香。


    舒魂丸配著梅花水,沒想到會留下如同冷梅香的氣息,讓人很安心。


    寧世昀與王氏輪流守護,不可能完全交給奴仆,親眼看著寶昕的唿吸逐漸增強,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


    王氏神疲力乏,撐著下頜坐在桌邊打盹,值夜的香薷、香菱動作放輕,不時查看寶昕的狀況。


    兩人暗自讚歎,張大夫的醫術不錯,可牛院判更厲害,這樣的疑難雜症也能對付,真是神醫。


    “院判大人畢竟是替真龍天子守護身體的,沒點本事能行?姑娘還算有福氣,能得院判大人救治。盧太醫……也不是不行,隻能說醫術比較單一,以前也多虧他替姑娘看診的。”


    香薷一直伺候寶昕,見過盧太醫多次,對盧太醫的本事還是認同的。畢竟,沒有哪位大夫會是全才。院判除外,要不,為什麽他能做院判,而盧太醫不能?!


    兩人將聲音壓到最低,他們不是想打擾姑娘和夫人,可不說話,他們會犯困,說說聊聊再做點事,一晚很快就過去了。


    “姑娘的人緣挺好的,上上下下的人都來看過,送了不少補品。江公子前日才從江南歸來,不僅替夫人看望了娘家人,還捎帶了不少好東西迴來。這兩日也是天天來探。”


    “是啊,江公子送來的野山參,估計得好幾百年的,皇宮裏也未必有,值不少錢吧?!”


    “幾百年?我倒是沒看見,不過應該百年是有的。這年頭,幾百年的野山參,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兩人說得熱鬧,沒留意寶昕的眼睫毛正快速顫動,眼珠在眼皮下不斷動來動去。


    “以前呐,還說江公子會與二姑娘結親,結果呢,我看那就是江家姑娘故意說來慪姑娘的。”


    “你的意思是,咱家姑娘對江公子有意思?”


    “至少感情挺好的,可平白插進一個二姑娘,那味道就變了。”


    江雲接這兩年在江南遊學,年已十五,一身風姿儒雅翩然,讓人眼睛發亮又臉紅。


    “江公子長得太好了,聽說,在臨洛城是京城四少之一哦。”


    “四少?我沒聽說過呢,有哪四個?”


    香薷數著:“第一,是英國公府的世子,不過,他是有名的‘冷麵郎君’;其二,是江公子,有名的‘玉麵郎君’;其三,是靖王府的世子,現在估計得除名了;第四,就是愛往我們府跑的龐公子。我也是聽看門的小四和買菜的廚房管事說的,當不得真。”


    “咕嘰。”


    一聲輕笑,伴隨著悠長的歎息,香薷香菱嚇得尖叫出聲,抱成一團,嚇得王氏一個激靈。


    “鬼叫什麽?看驚著姑娘。”


    王氏怒目,這陣子本就煩躁易怒,知道這兩個奴婢年紀不大,可半夜三更怪叫,好人也得嚇著。


    “夫……夫人,剛才有聲音,輕笑,加歎息,悠長悠長的,好像還有迴聲。”


    香薷跟王氏相處的時間長些,膽子大,顫抖著迴稟,牙齒“咯咯”作響:“奴婢不是故意的。”


    這也是心理作怪,畢竟盧太醫下了準備後事的定論,她們為姑娘擔心,又唯恐姑娘死在他們跟前,心中憂慮,難免被這死亡的陰影影響。


    “幻覺罷了,我並未沉睡,可我根本沒聽見。”


    “是,是奴婢等的錯。姑娘在沉睡,夫人迴去歇息吧,熬壞了身子,姑娘會心疼的。奴婢一定精心照料,有什麽事,奴婢立馬迴稟。”


    王氏搖頭:“迴去也睡不著,掛著心。不必管我,我累了就打個盹好了。你倆也輪換著歇一歇,別跟童媽媽那般,傷心得暈倒。我知道她是心疼瑾兒,可暈倒了還怎麽幫把手?可見,遇事必須冷靜。收到的各種補品,一定要登記好,沒想到秦恪的娘親送了一車的各種補品,真是……”


    “姑娘好了就成,人情慢慢還,咱家又不是還不起。”


    香薷安慰王氏,王氏倒笑了:“你竟是比我還知道家底了。”


    “唉,好餓。”


    “餓就去吃點。”


    王氏以為是兩個丫頭在喊餓,隨口說了一聲,沒想到香菱香薷一起搖頭,“夫人,不是我們在說話。”


    難道……


    三人不敢置信地一起望向床榻,正看見寶昕緩緩睜開眼。


    “娘,我睡了多久啊?你怎麽不叫我起來吃飯的?好餓。”


    王氏眼都不敢眨,好像眨了眼就把閨女眨飛了。


    “瑾兒,是你在說話嗎?”


    “娘,您迷瞪了?不是我,難道還有其他人?好餓啊!”


    “姑娘!”


    “嗯,香薷,快去給我弄吃的來,我要吃醬肘子。”


    想起那香糯的滋潤感,寶昕舔了舔嘴唇,發現嘴唇都幹得掉皮了。


    現在熱起來了,可還不是很熱,怎麽這般幹燥?


    “香菱,弄些水來,嘴唇好幹。”


    三人這才接受寶昕醒過來的事實,香薷到廚下端吃的,香菱端水,王氏去扶起寶昕。


    “娘,天黑了嗎?從羅漢寺迴來,我一直在睡?寺廟裏累了一天,您也快去歇息吧。哎喲,好軟,沒力氣呢。”


    王氏不想說出那些來嚇著她,溫柔地笑著:“沒事,你吃了喝了,我再去歇息。腿還疼嗎?你的腿受了嚴重撞擊,錯位倒是沒事了,可血瘀青腫很厲害,估計好些日子才能好。擦了藥,放心。”


    香菱端來溫水,寶昕小口地抿著,喝下大半盞,才舒坦了些。


    王氏又拿了潤口的脂膏替她擦上:“明日就會好,要多喝水。”


    寶昕甜甜地笑:“娘,您好溫柔哦,都沒有生氣罵我呢。”


    “為什麽要罵你?”


    “我睡了這麽久,耽誤吃晚飯了嘛。”


    “也就是說,以前我會為這些小事罵你?”


    王氏很驚訝,難道在不知不覺中,她做了很多求全責備的事?


    她暗自迴想,這幾年,好像瑾兒都很少鑽進她懷裏撒嬌了,難道是因為她的嚴厲?


    “瑾兒,也許娘平日有做不好的,傷了你的心,傷了你的自尊,娘跟你道歉。以後,娘會注意的。現在娘想明白了,什麽都不重要,隻要的孩子們平安長大,就算任性些,也無所謂。娘和爹,愛你們。”


    寶昕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娘,幹嘛說這些話嘛。娘,我做了個夢,夢見阿摩哥哥了哦,他一直陪我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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