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亦見了此二人,尤其是那長相古怪的男子,當他長舌伸出口中一舔殷紅嘴唇時,他的腦海裏幾乎立即與某個記憶中的人物對應上。


    一時之間他神情變換,暗道不會這麽巧吧?


    若真是那個人的話,怎麽此時居然會出現在益州?


    封亦隨即又反應過來,原著中雖有此人描述,但畢竟那也是兩年後的行蹤了。如此一來,此人目前出現在益州,好似也並非沒什麽不對。


    興許是自知長相有異於人,那形似狗臉的男子對別人的目光極為敏感,覺察到自己步入客棧便有許多人偷偷來看,登時狗眼圓睜,怒道:“看什麽看?信不信惹惱了道爺,將你們一個個撕碎了通通喂狗!”


    眾人見他這般醜陋,還這麽兇惡,頓時噤若寒蟬避開目光。


    那自稱“道爺”的狗臉男子猶自不悅,目光在大堂裏轉了一遭,鎖定一處舒服的位置,大步邁去,對那一桌客商罵道:“這桌從現在起便是道爺的了,識趣的趕緊滾蛋!”


    那桌客商哪裏還敢停留,忙不迭收起東西躲開這醜陋的兇人。


    狗臉男子嗤笑一聲,施施然坐下。他的那位同伴倒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徑直過來入座,仿佛這本就理所應當那般。剛坐下,狗臉男子又喊道:“小二呢?掌櫃的在哪兒?趕緊滾過來,不然小心道爺拆了你這破店!”


    掌櫃的聽到這話忙不迭小跑而來,陪著小心笑道:“兩、兩位客官,不知是是用膳還是住店?若用膳時,小店有酒有肉,不知是否需要?”


    離得近了,掌櫃的越發能感受到這兩人身上可怕的氣息。


    他開客棧,南來北往的客人也算見了不少,可他敢保證哪怕是長津鎮最兇狠的惡徒,也不及眼前兩人十之一二的煞氣!隻靠近,掌櫃的便感覺一陣心驚膽戰,不由愈發畏懼。


    這迴說話的是另一個人,那人先指了指桌麵,聲音冷硬地道:“且先把這些收拾了!然後上兩壇美酒,莫拿村釀對付,再來幾斤牛肉——”他話還沒說完,旁邊狗臉男子聽到此處,皺眉打斷道:“劉鎬,你存心的是吧?不知道道爺忌諱牛肉這東西嗎?”


    劉鎬臉上閃過不悅,黑白分明的雙眼看向他,不過卻沒與他爭執,搖了搖頭低罵一句:“野狗,作甚這般窮講究?罷了,且換成羊肉吧。”掌櫃的麵上隱隱冒汗,道:“非常抱歉,兩位客官!小店羊肉賣光了,倒有條彘腿,不知客官喜不喜歡?另外便是雞鴨之類,也還有些——”


    “行了行了!”那劉鎬似有不耐,“除了牛肉,其他好肉隻管上來!”


    被叫做“野狗”的男子又鄭重其事補充道:“記住了,也不要狗肉!”


    掌櫃的連忙點頭應下,叫來小二收拾桌子,一麵匆匆往後廚而去。


    到了此時,封亦哪裏還不知道自己當真猜對了!也是,以其獨特形貌,在此世恐怕也算獨一份,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野狗道人!


    封亦怎麽也沒料到,自己在此方世界除了青雲同門之外,碰上的第一個原著軌跡人物,竟然是他!迅速在腦海中搜羅了一番與“野狗道人”相關記憶,封亦目中精光閃爍,隱隱露出銳利神芒。


    若以原著軌跡論,此時的野狗道人正是魔教宗門“煉血堂”門人。不管其人後來如何,封亦單是看他進門後的一舉一動,便知道此時的野狗道人乃是一個忠於魔門、不折不扣的惡人!


    而他那同伴,方才被他叫破名姓曰“劉鎬”,封亦迴憶了一下,記憶有些模糊。隻隱隱記得此人好像也是“煉血堂”中人,而且相比囂張跋扈的野狗道人,這陰惻惻的劉鎬明顯更加冷血無情,怕是個遠甚野狗的狠辣人物!


    那麽,是否要動手呢?


    封亦思忖片刻,止住了出手的欲望。


    身為青雲門弟子,本就與魔教勢不兩立,封亦見到魔門有名有姓的人物,不管如何也應當出手除魔!讓他按捺下動手心思的,倒不是原先那些模糊記憶,而是此地不是能夠動手的地方!


    何況這兩人並不好對付,若出手時,封亦唯有全力以赴。就這,還是他做好了一旦事不可為立即跑路的打算。此時客棧人員密集,若當真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神通,能否除魔還未可知,但這客棧中所有人怕都要為之陪葬了。


    如此冒失,封亦不為也。


    所以他隻能暫且盯住那兩人。


    自打野狗道人與劉鎬進入店內,眾人攝於兩人兇威,竟全都噤若寒蟬,不敢言語。甚至如果不是外邊大雨未歇,恐怕其他人早就要離開客棧了。與封亦坐在一桌的祁、陸二人也沒再說話,祁元貴甚至不住那眼神向他示意,告訴他那兩個人萬萬不可招惹。


    他就怕封亦血氣方剛,見不得如此惡人行徑,一旦衝動的話怕是要吃大虧!甚至還會連累到他們。好在封亦比他想象中能沉得住氣,也沒有什麽異樣動靜,可算是讓祁元貴放下心來。


    店小二動作很快。


    先自收拾了桌上殘羹剩飯,隨後取來兩壇美酒,又放了些粗製糕點、果脯給兩人佐酒。野狗道人與劉鎬雖是相伴而來,可他倆似並不如何親近,便是飲酒都是各飲各的。


    野狗道人在路上被那大雨澆了個透,雖有雨傘,但實際並不濟事。本就心中鬱悶的他埋頭喝酒,忽地感覺似有異樣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扭頭看時,卻沒見人。等他迴過頭來,又喝了兩碗酒,那被目光注視的異樣之感再次到來。


    野狗道人怒了,猛地一下扭頭,果然抓到那目光主人——一個做凡俗豪俠打扮的年輕人!


    “啪!”


    野狗道人夾取糕點的筷子拍在了桌上,伸手指向那年輕人,罵道:“兀那小子,隻顧盯你道爺作甚?莫不是覺得道爺麵醜,從道爺身上尋開心呢?”


    那人無疑正是封亦。


    見野狗道人麵露慍怒,狗臉越發鮮活,隱隱的煞氣都彌散開來,封亦卻不慌不忙,微微地笑道:“常言道‘異人必有異相’,道長生得如此奇異,可謂頭角崢嶸,想必也有異於常人的本事吧?”


    野狗道人知道自己生得醜,他一生所受歧視、侮辱不計其數,可卻從未聽過如此一番解釋。細細一想,竟極為符合他的心意,心中別說慍怒全消,狗臉上甚至露出欣然之色。


    “好,好!”野狗道人不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咧嘴大笑道,“好你個小子,當真是會說話啊,直說到道爺心中去了!喂,小子,看你年紀輕輕見識倒是不凡,且報個名兒來聽聽?”


    封亦從座位起身,不卑不亢地道:“在下益州蜀山李逍遙,見過兩位!”


    “蜀山李逍遙?”


    野狗道人在腦海裏快速過了一下,發現對這“蜀山”全無印象,不由轉向對麵坐著的劉鎬。而劉鎬略作沉吟,也向他微微搖頭,野狗頓時知道這所謂“蜀山”必是不值一提的無名小卒了。


    他自然沒注意到,當封亦自報家門後,與他同桌的祁、陸二人立時低下了頭去,不使別人注意到他二人的神情。


    “道長沒聽過實屬常事,”封亦一本正經地道,“‘蜀山’不過是我李家世代居住之地,據說祖上曾出過修真練道的仙人,可惜傳承斷絕,現在隻剩了些尋常劍術傳下,聊以護衛自身罷了。”


    野狗道人見他說得誠懇,目光裏也似有著隱隱的自傲與歎息,不由得便信了。而信了之後,則愈發不屑一顧——敢情是個斷了修行傳承的凡俗家族弟子,難怪一點聲名都沒有!


    便是略微謹慎的劉鎬,看了封亦一眼之後,也搖了搖頭不再理會。


    “嗯,我說李逍遙啊——”


    “嘭!”


    野狗道人話才開口,驀地被一聲粗暴撞門的聲響打斷。


    夾雜著雨水的冷風灌入大堂,一切仿若似曾相識,不過這迴距離大門最近的幾桌客人都學乖了,沒有哪個膽敢出言喝罵。


    他們沒罵,被打擾了興致的野狗道人哪裏能忍?


    “恁娘——”


    幾個身穿黃衣勁裝的、麵色肅穆的男子大步踏入客棧,他們身上、頭上早被雨水浸透,可一個個仍自保持著嚴肅表情與警惕戒備。


    細細數來,正好六人!


    野狗一見那六人,頓時狗眼圓睜,都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迴去,兩條眉毛被擰成了滑稽可笑的模樣。他不禁看向對麵的劉鎬,此時劉鎬竟也如他一般麵色凝重,微微地點了點頭。


    確信無疑!


    那六人竟都是與他們一般的修真之士!


    封亦的注意力自也被這六人吸引,誰想他們隻是開道,在這六人進來之後侍立兩旁,似是在等候著什麽。果然,客棧門檻處先是探一隻小巧的腳,腳上穿的是紋飾奇特的花鞋。


    隨即進來一個妙齡少女,竟生得絕美麵容,當她收起雨傘緩緩走入客棧時,整個客棧竟都陷入無比的靜寂之中,一時連唿吸的聲音都沒聽到!


    封亦也大為驚訝,那少女當真絕美,是個像畫一般的美人,臉部線條流暢柔婉,眼眸如星,瓊鼻精致,嘴唇秀氣,當真是仙姿儀容,妙顏無雙,使人見了便生出傾國傾城那般驚豔之感。便是封亦前世見慣了諸多絕色,此時竟也為之震撼。


    美,有時當真是一種沒有邊界的力量!


    還好封亦道心穩固,很快迴過神來,又看那少女穿著打扮頗為有趣,竟似與中原大不相同——她上身短衣,下有褶裙,衣裳繡著華美花繡,綴著一片片銀亮的墜飾,頭上戴著秀氣的銀冠。


    整體穿著風格,倒像是南邊蠻族。


    “蠻族裏有這般出色的人嗎?”封亦微微皺眉,快速地迴憶著曾經的記憶,片刻後發現一無所得。原著之中,南邊蠻族出彩的女子,唯有一個極具傳奇色彩的巫女。可巫女早已殞落,眼前這女子最多二八年華,年紀上便無法對應。


    封亦不由好奇起來——“奇怪,這女子是什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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