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名為陸榮華,從祁元貴能識得他,便可知曉此人也是在益州行商的。他聽到有人叫他,轉頭看見祁元貴,也不由意外且驚喜,匆匆安排了事務便拱手行來,口中道:“原來是祁管事!一別經年,不想竟在長津相會,豈非緣分乎?管事近來安好?”


    祁元貴見他如此客氣,忙不迭起身迴禮,又讓同桌讓出一個位置,請老者陸榮華坐下,這才道:“一場大雨叫咱們行商困步於此,平白蒙受許多損失。我還道是天意弄人,不想天意卻是讓我在此會晤故人呐!”


    有讓人取來幹燥布巾,讓陸榮華擦拭雨水。


    兩人寒暄幾句,總算平複下來。祁元貴也不由問道:“老陸,你現在仍自走的‘中牟’商路嗎?”陸榮華點點頭,道:“中牟一道經營多年,一應人脈底蘊俱在此處,不走中牟又能走哪一地呢?”


    祁元貴奇道:“既然你仍走中牟,怎地會來到長津鎮?”


    陸榮華見問,歎道:“管事有所不知,通往中牟的迷霧山穀有妖邪作祟,禍害了無數過往旅人客商的性命,老夫哪還敢走?隻能轉道中曲,從長津鎮這邊再往中牟而去。”


    祁元貴也是行商,本來聽到有妖邪害人他還感同身受,可等他聽清那妖邪所在時,又麵露古怪,追問道:“你說那妖邪在何處?”


    陸榮華道:“就是橫山迷霧山穀啊。”


    “老先生,”一直靜靜坐著的封亦,聽到提及“妖邪”,頓時來了興趣問道,“你所說的那橫山害人的妖邪,可知到底是個什麽來頭?這橫山迷霧山穀,又該如何前往?”


    陸榮華其實一開始便注意到了封亦,不過祁元貴沒介紹,他也不好問。此時封亦主動搭話,陸榮華便露出好奇之色看向祁元貴。祁元貴忙笑著為來兩人介紹,說道:“老陸,這位是從中州遠道而來的封亦封少俠!你不知道,方才雷霆陣陣驚了我商隊的馬,好幾匹脫韁驚走,我是眼睜睜看著追之不及啊。多虧有封少俠出手相助,才使得我這迴少受了些損失!”


    說罷,又對封亦道:“封少俠,老陸大名陸榮華,也是慣走四方的行商,他在整個益州都小有名氣的!”


    兩人各自抱手行禮,算是認識了。


    陸榮華作為行商,知曉在野外行走的艱辛,自也明白能夠穿越州境意味著什麽。故此絕不會因為對方年輕便看輕,更何況此人還能在大雨中追上並製服驚馬,一定程度也可以窺見對方的勇武了。


    “你呀,就是運氣好!”陸榮華對祁元貴道,“我比你到長津鎮晚,路上沒地兒避雨。也有兩匹馬叫那驚雷所嚇,夥計們沒看住竟使它們慌亂逃竄而走,白白損失了兩匹鍵馬!”


    “少俠如此年輕便勇武過人,當真是年少有為!”


    陸榮華又恭維了兩句,封亦再問起妖邪之事,他方才歎息著欲要言說。誰想祁元貴卻先他一步插話,道:“老陸,你怕是許久沒走過橫山了吧?”陸榮華雖不知他為什麽打斷,不過還是迴道:“不錯。自從知曉迷霧山穀的有妖邪作祟起,我已有三年未去過橫山了。”


    祁元貴笑著道:“那你定然不知,其實迷霧山穀那妖邪已經被鏟除了吧?”


    別說陸榮華,封亦聽了此言也大感意外:“那妖邪被鏟除了?”祁元貴點點頭,道:“不錯,大概是兩年前的事兒了吧,你居然都沒曾聽說嗎?”陸榮華苦笑搖頭,旋即釋然:“不過現在知道也不晚,還要多謝你告知了!”


    祁元貴擺擺手,道:“舉手之勞,你還跟我客氣?”


    封亦出言道:“祁管事知道此事詳情?在下對此頗為好奇,可否能詳細說說?”祁元貴見他好奇,少見的麵上一正,竟有些肅然地道:“少俠,我知你勇武不凡,遠非我們這些尋常人可比!隻是世間多有邪魔妖物禍害於人,遠非山匪流寇那般,非凡俗人力所能抗衡!少俠若隻是好奇便罷了,可千萬不要冒冒失失去招惹那些邪魔妖物啊!”


    說了這一通話,祁元貴又立時笑著道:“當然,這乃是我一番好意,還望少俠莫怪我囉嗦多言!”


    封亦倒沒想到祁元貴還會考慮到這些,自不會見怪,點頭道:“祁管事且寬心,我也是對這些神怪軼事感興趣,純屬好奇罷了。”祁元貴也沒在多言,似理了理言語,緩緩道:“消息最初是從大坡村傳出來的。據說是在兩年多以前,有位仙師聽得迷霧穀有妖邪害人,便立下宏願要為我等凡人鏟除妖邪!不想那穀內的妖物兇威滔天,仙師雖然法力高強,也沒辦法做到一舉誅滅,生生與那妖物在穀內鬥了大半年,把山穀打得天翻地覆方才打敗那妖物。最後更是引來九天神火,將那妖物燒得幹幹淨淨,徹底除去這一禍害方才離去!”


    陸榮華聽得神色變幻,問道:“可知那穀內作祟害人的,究竟是個什麽妖邪?”


    祁元貴道:“樹妖,據說是個吸納邪穢氣息成精的樹妖!最擅長以迷霧困人,然後吸食人的精血靈魂,當真邪惡至極!”


    聽到這兒,封亦總算覺著不對,更生出某種似曾相識之感。


    他不禁開口道:“祁管事可知道那位除妖仙師的師承來曆?”


    祁元貴一捋山羊胡,麵色裏似有引以為豪之色,道:“自是知曉,那位仙師曾留過師承來曆——原來便是那中州青雲山上的仙人!”


    “......”封亦一時無言。


    還真如他所料那般,原來橫山迷霧穀那隻樹妖,正是封亦師兄徐明下山除掉的那一隻!而之所以此事能流傳甚廣,恐怕還與師兄同那樹妖糾纏時間足夠久,方才為眾人所知。


    不然,同樣是下山除妖,幹淨利落斬殺妖邪的師傅商正梁為何無人提及,反倒是修為不濟,砍一棵沒法移動的樹妖都費了一年之久的師兄卻聲名遠播?


    想來師兄也定然料不到,他反而使青雲門的聲名在益州又傳播了一迴吧。


    不過,封亦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名青雲門弟子能從別人口中聽到誇讚青雲的話,乃是一件足以心曠神怡之事。尤其祁元貴與陸榮華兩人提到青雲時,言辭切切,那敬重崇拜的神情發乎於心,讓封亦心中也不禁湧起自豪之情!


    三人就這話題又說了一陣。


    封亦多是在聽,而祁、陸二人談得極為熱烈。過了片刻,客棧掌櫃準備好了幹糧食物為客人送來,幾個點了飯食的,也在店小二吆喝聲裏上了菜。本來如祁、陸二人這般出門在外,多是能省則省,時常以準備的幹糧充饑。


    不過今日有客,又與故人相逢,他們自是沒有小氣,讓掌櫃的上了幾道菜,三人一齊用了。客棧外大雨嘩嘩的聲響仍自傳來,顯然雨還沒停。封亦不著急走,便又向這兩個慣走城寨的行商打聽益州風物。


    祁元貴見他問起,沉吟片刻後說道:“益州何其廣袤,我與老陸也隻是熟悉羅豐、中曲以及上望三地而已。要說風物,近來三地流傳最廣的,便是中曲野狼嶺上那夥打家劫舍的匪徒遇上老天開眼,被人掃滅了去。”


    野狼嶺封亦可算記憶猶新,畢竟那夥賊寇便是被他給除去的。


    封亦再是臉皮厚,也做不到附和別人一塊兒來誇耀自己,故此出言轉換話題,問道:“上望呢?此地在下還沒去過,可有什麽知名的人事,或者有名的地兒麽?”


    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這話剛一說出口,祁、陸二人相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封亦奇道:“怎麽,可是在下說錯話了?”祁元貴搖了搖頭,道:“少俠倒沒說錯什麽,隻是我與老陸大驚小怪罷了。——要說上望知名的,無過於一座山莊一個人了。”


    封亦問道:“什麽人,又是哪座山莊?”


    祁元貴讚歎地道:“便是湯壽全湯老爺子與他那飛鶴山莊了!”


    封亦又問:“有什麽說道?”


    祁元貴道:“原來少俠真的不知啊——湯老爺子聲望極高,不止是在上望,咱們這三地幾百裏範圍誰不知道湯老爺子修橋補路、賑濟老幼孤弱,乃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啊!——”


    “嘭!”


    提及那位湯老爺子,祁元貴似頗有談興。隻是正當他想繼續往下說的時候,忽地客棧大門被一股巨大力道粗暴撞開,冷風夾雜著雨水頓時往大堂裏直灌!客棧歇腳的眾人立時被這響動吸引了注意,距離客棧門近的幾桌,更是受那冷風冷雨一吹,氣得開口便罵!


    雨幕裏撞出兩人,大步邁入客棧大堂。


    那些汙言穢語剛剛脫口的幾桌人,待看清了來人麵貌,對上兩人那冰冷而陰森惻惻的目光時,所有話語為之一滯,生生咽了迴去!


    “他媽的!”


    “賊老天!——居然下這麽大雨來!”


    封亦微微皺眉,目光靜靜地看向來人。


    此時來的兩人,一個身軀又高又瘦,渾身罩著煞氣,黑白分明的雙眼裏滿是兇光,使人望而生畏;另一個長相委實古怪,他個子也頗為高大,卻生得眼皮下搭,鼻子突兀,嘴唇殷紅略微外翻,一條長舌時不時伸出口中,莫名給人一種活似狗臉的既視感。最奇特的是,那長相奇怪者偏偏還穿了一身道袍。


    他們一個背著長劍,一個背根罕見武器,形似巨大獠牙。


    兩個家夥滿身兇氣,就差沒在臉上刻上“惡人”字樣,難怪方才受了冷風開口罵人的幾桌客人立時偃旗息鼓。他們雖脾氣壞些,但也隻是普通人,哪裏敢與一看便是惡人的家夥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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