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諸國林立,不過要找出都護府的所在對玲瓏子而言也並非難事。諸國信仰紛雜,有的信奉本部族的原始神靈、有的供養印度的梵天神等、有的崇尚釋迦精神的與世無爭、有的熱衷於拜火教派的善惡之爭。玲瓏子隻需要用其如狗的嗅覺一般靈敏的感知力,去尋求紛雜意識中的一點孔儒說教、老莊情懷,就自然的倒了都護府的所在。這都護府建城,不過十幾年的時間。當匈奴八王爭立在單於庭混戰的時候,駐守西域的匈奴日逐王先賢撣害怕受到波及,於是在漢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自願歸附了漢朝,其所管轄的匈奴“僮仆都尉”機構也隨之消亡。為了填補匈奴失勢之後,天山南北駐地的霸權空間,也為了統一對西域各地軍政事務的管理,漢宣帝和他的執政團們創設了西域都護府,府城設在烏壘城,在今新疆省巴音郭楞西北部輪台縣境內。第一任西域都護為鄭吉,此時距漢武帝時張騫啟程出使西域已經過了七十九年。《漢書》有評論說:“漢之號令班西域矣,始自張騫而成於鄭吉。”

    歐忒耳珀有些好奇、與有些不耐煩,抱怨道,“我的引路人啊,你將帶我去哪裏?你想去到的地方,是否就是我的歸依?我的領航者啊,你將帶我去哪裏?你所指引的航路,是否縮短了彼岸的距離?”

    玲瓏子停下腳步、耐下心來,向她劈頭問道,“你會說漢語麽?”

    歐忒耳珀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玲瓏子繼續追問道,“你會認漢字麽?”

    歐忒耳珀隻得又搖了搖頭。

    玲瓏子收服了歐忒耳珀的疑問之後,便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你既然不會說漢語,也不會認漢字,縱使給你找到那部奇書,也是枉然呐。”

    歐忒耳珀未慮及此,不免有些錯訛。

    “不過你放心,我有個好主意,可以讓你先學一點皮毛,”玲瓏子故弄玄虛道,“不過現在不能講,你要先跟我來看看情況。”

    歐忒耳珀經玲瓏子這樣一說,果然安靜下來,悄悄跟在後邊。

    駒於利受雖然是人質的身份,但是漢朝號稱禮儀之邦,自然就要有個禮儀之邦的樣子,至少形式上號稱禮儀之邦,做起事來就會比那些不知禮儀為何物的民族放的尊重些。此時的西域都護鄭宣正帶著幾名軍士和駒於利受在大漠上馳騁閑遊。。。。。。

    鄭宣的馬跑在前麵,不免有些得意地向駒於利受炫耀道,“右大將軍,看來草原的馬上英雄到了大漠裏,是要打個折扣的啊,哈哈哈。。。。。。”

    駒於利受昂聲答道,“我是怕跑得太快了,落下一個潛逃的罪名,豈不冤枉?”

    “哈哈哈,”鄭宣笑道,“右大將軍在長安呆了幾年,把朝廷上那些書生的心機參了個精透啊!你放心,咱們巴不得你現在一路跑到康居去,省得我們衛司馬沿途護送,好多麻煩!”

    駒於利受也一直很奇怪為什麽隊伍一到都護府,就再不前行,聽鄭宣提起這話,便借機問道,“都護大人可知衛司馬為何停滯不前?”

    鄭宣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想也不想便說道,“哪裏是衛司馬不想往前走,是朝廷下了文書,令衛司馬送你到邊境就迴返長安,可是我們的衛司馬大人堅持要送你一直去到康居那個什麽唿屠吾斯麵前去。”

    “是我大匈奴郅支骨都侯單於!”駒於利受糾正道。

    “嗬,”鄭宣輕蔑一笑,“寄在人家康居屋簷下麵,果然是好大一的單於啊。”

    駒於利受強壓怒火,一聲不吭,默默的由著坐騎緩緩前行。

    鄭宣見駒於利受心中有怒,但礙著在自己屋簷下不敢發作,很是得意,向駒於利受揮揮馬鞭道,“哎,右大將軍,我現在騎的馬是要比你的好一些,所以你落在後麵也不用在意。改日我們換成統一等的馬匹,好好比一比,看看誰的騎術高明些。”

    駒於利受哪裏會由得他一再得意下去,催馬上前道,“我現在騎的馬,雖然比不上疾風閃電,但也能夠用來追趕雄鹿和野羊,如果都護大人願意比試一下,現在就可以開始,就從這裏一直跑迴都護府的城門,誰先到,誰就算贏!”

    鄭宣看了看這個匈奴人,有些詫異,在西域幾年了,除了朝廷來的使節還沒有誰在話語中和自己並駕齊驅、更別說揚言挑戰自己了。在西域幾年了,當了幾年的西域都護、天高皇帝遠、頗有些當年齊桓公尊王攘夷、稱霸一方的味道,尊貴固然尊貴、就是時間長了有些乏味。

    駒於利受見鄭宣不語,不免有些不安起來,雖然鄭宣還不至於對自己不利,但是由都護府去康居沿途的西域諸國先前大多飽受匈奴蹂躪,沒有了漢朝使臣的保護隻怕自己能離漢境,但是難到康居。

    鄭宣沉默之後,麵露微笑,“也好,那就來比一比,來人呐,和我換馬!”

    “不用了,”駒於利受攔住鄭宣,“都護大人就乘著您的大宛名駒好了,這點路程不算遠,馬的好壞沒什麽關係,就是看騎手的本事。那麽我們現在就來了?”

    “嗬嗬,”鄭宣倒是很看好這匈奴人的勇氣和見識,這大漠之上既沒有非常奇景可供觀覽、也沒有野獸飛禽可供狩獵,出城來隻是看著天氣些許爽朗,來跑跑馬、散散心,離都護府果然不遠。大宛名駒日行千裏講的是一種耐久的力量,此距都護府最多不過十餘裏路程,大宛名駒雖好,可真的是毫無用武之地。“就這麽定了,現在就開始。”鄭宣駕動韁繩。

    駒於利受也不示弱,立時催馬前行。兩騎彪馬風馳電掣而出,帶起黃沙滾滾、蹄聲陣陣,方圓四下眼目所及之處的一點生機和豪氣全在於此。鄭宣在西域曆時已久,乘馬的技術自然是一流;不過駒於利受自小與馬為伴,不僅有禦馬之術、更兼有知馬之能,絲毫不落後半分。兩人兩馬忽前忽後,如形影相隨,鄭宣固然是一門心思的要贏,而駒於利受心中所想確是要贏還是不贏,不知覺間,烏壘城已在麵前。

    “哎哎,”玲瓏子示意歐忒爾珀道,“眼下那兩個乘馬的人,衣著精致的應該是都護府的官員,而粗枝大葉的那個八成就是駒於利受。那個駒於利受以右大將軍入質漢朝的,對漢語也應該是從無到有積累起來的,應該是個不錯的老師哦,”玲瓏子說著衝歐忒爾珀眨眨眼睛,“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哦。”

    歐忒爾珀冰雪聰穎,自然明白這其中的意思,笑著轉身、已然下界。。。。。。

    駒於利受心思稍移作他想,便被鄭宣趕前幾步。鄭宣長嘯一聲,催馬向前,想一路領先到底;駒於利受一見鄭宣領先,也管不得些許顧慮,縱馬向前追去。眼見兩人一起趕到城門前數十丈之遙,勝負就在轉念之間,忽聽一聲驚唿“啊!”,駒於利受獲勝的路前竟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個異裝女子,被飛馳的駿馬衝倒在路旁。駒於利受猛地拉住馬韁,鄭宣已縱馬躍入城中。

    駒於利受翻身下馬,檢視那女子的傷情如何。

    鄭宣得意洋洋的調轉馬頭,悠然而來道,“怎麽了,右大將軍?在長安消磨得太久,忘記怎麽騎馬了麽?”顯然他太過專注於向前衝刺,若是路上不經意間衝撞了什麽,隻怕也毫無察覺,“怎麽?撞倒這位女子了?”鄭宣也連忙翻身下馬,上前探視,後麵跟著的侍從們也陸續跟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這女子從哪來的?”

    “看著裝束似乎是西域那個國家的人吧。”

    “廢話!那不成還是我漢朝的女子?”

    “我說的從哪來,是說剛才我們一直跟在後麵,都護府城裏有一直沒有人出來,不知道從那裏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女子,還像是從風中變化而來的一樣。”

    “別胡說八道了!人都躺在這裏了你還說這種風涼話!”

    “你也不想想,這裏可是西域,要是有什麽出乎意料的事,你可千萬犯不著奇怪。”

    眾人說著,將這女子扶上馬背,載入城中,隻有駒於利受一直愣在一旁 。玲瓏子不解其意,便縱身躍入他的意識之中去瞧瞧這人在想些什麽。駒於利受依舊是自責不已,縱馬狂奔既可以說是勇者的競技、也可以看成是毫無騎技可言,但無論如何自己竟然輸給了一個漢朝人。更不可原諒的是那女子已經到了身前,自己才剛剛發現,若是換作持劍的敵人,隻怕現在自己已經被斬於馬下。玲瓏子氣得直跺腳:歐忒爾珀!你這個亮相太失敗了。

    駒於利受原本自責學藝不精,但不覺間似有一絲暖意湧上心頭,想起還不知那女子傷勢如何,連忙趕上前幾步。隻見那女子在屋裏的垂在馬背上,心中不免多了一絲愧疚之情。若是自己眼觀六路,就不至於傷及無辜;若是自己騎術精湛,就不至於輸了賭賽;若是自己驍勇善戰,大單於也不會被逼到天邊一隅。。。。。。好啦好啦,玲瓏子使出渾身解數才把駒於利受的自責之心壓住一點。駒於利受跟上前去看那女子,似乎隻是嚇昏過去了,幸好及時收住韁繩,看來自己的騎術還沒爛到壞人性命的地步,駒於利受心中略有些安慰、漸漸平複了許多:可不知這女子是何方人氏?來到都護府做什麽?

    駒於利受和鄭宣陪在都護衙門前堂閑聊著,其實也不過是就著剛才的比賽各自都有些或謙遜、或自傲雜糅在一起的情緒。不多時大夫從後堂趕來,“大人,那女子醒了。”

    “醒了?”駒於利受忙搶著奔往後堂;卻被門前的衛士欄了下來,“將軍,在沒有都護大人允許之前,你不能見來曆不明的人。”

    “來曆不明?什麽叫來曆不明!”駒於利受差一點嚷了起來,“要不是我,你們怎麽能發現她?”

    “右大將軍這麽說,難道是早就知道這女子要來?”鄭宣從後麵跟上來,見到駒於利受被自己說得不知所措有笑道“不用緊張,右大將軍。要是來接你的一準讓你們立馬就走,嗬嗬嗬,省得我們這許多麻煩。”

    駒於利受還拿摸不準鄭宣話中的意思,便站在原地,看他再做何解。

    鄭宣卻如或者本就是開玩笑一般不再提起,進入後堂轉而卻問駒於利受道,“怎麽?不一起進來麽?”

    那女子好奇的望著房間內的一切,抑揚頓挫的仿佛唱歌一般滔滔不絕,像是追問、又像在讚頌、或者是絮絮叨叨,但是很悅耳的那一種。

    “有沒有人能聽懂她說什麽?”鄭宣發問道。

    所有的侍從都搖了搖頭;駒於利受見鄭宣看著自己,也連忙搖了搖頭。

    以鄭宣所知,匈奴周邊部族諸多言語,都沒有一種和這女子口所出的相似。也難怪,即便是歐忒爾珀用她那一套套的詞格韻腳將其漢語來,多半也會讓無心說辭的人不知所雲。

    “好了好了,”玲瓏子示意歐忒爾珀注意重點。

    這異域女子胡言亂語中不停的指駒於利受,這不僅僅惹起鄭宣一人的注意,但是在鄭宣沒說話之前,都沉默不語。

    駒於利受想可能這女子被自己駕的馬嚇怕了,便上前比劃著自己全無惡意,嘴上說不小心撞到她、其實她聽又聽不懂、這時說給鄭宣的表白。

    鄭宣被這突如其來的女子弄得不明就裏,不過總是看起來與駒於利受有些牽連,因此鄭宣安排道,“右大將軍,這女子看來與你還有些投緣,不妨這些日子你便照看她一下?”

    “這怎麽行!”駒於利受忙要向鄭宣推辭,卻被那異域女子抓住袖袍,不解其意又不忍狠狠地擺脫她,隻好應承下來。

    “都護大人!”外間突然跑來一侍從,慌忙報道,“朝廷的使臣已經到了府前,要您和衛司馬大人前去迎接。”

    這正是久盼甘霖全無露,洪澇時節又添雨。天天盼著朝廷使節,可巧今天正在亂字頭上他卻巴巴的跑來要迎接,鄭宣在心裏罵了一句、口上嚷道,“快叫衛司馬,快叫衛司馬,”說著走出後堂,卻在心腹侍衛耳邊叮囑,“把這女子安排在匈奴馬賊一起,看好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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