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後,雪稍稍小了一些。

    京城的街道兩旁堆起了積雪,使得原本寬敞的道路顯得局促了不少。

    高珩神情嚴峻地坐在馬車內,周身籠罩著一層冷冽的寒意,讓人琢磨不透,也不敢接近。

    “你確定,寒清在數月前就已經迴到了京城?”

    “從泉州迴來的人確實是這麽說的。”一旁的沈鈞應聲道,“屬下本可以提早就將此事告知殿下,但由於派去泉州的第一批人至今杳無音訊,所以耽擱至今才有消息。”

    “好端端派出去的人,又豈會突然杳無音訊?”高珩神色凝重道,“明顯是有人從中作梗,想要阻止我們見麵,而那批人,應該已經遭遇不測了。”

    沈鈞一驚,皺緊了眉頭:“可是顧少主既然已經迴到京城,又為何至今沒去找過殿下?屬下曾多次派人去顧府打探,可府裏的人都聲稱少主還未迴京,這中間是否出了什麽差錯?”

    “你應該記得,就在我大婚前的兩個月,泉州那邊寄來一封給金枝的信之後就再無消息,而我寄出去的信也都石沉大海,現在想來,你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嗎?寒清做事素來有條有理,他不是那種出其不意,隨心所欲的人。”高珩眼眸深邃道,“況且我剛才又翻看了一遍那封信,發現信上的筆跡雖然與寒清的筆跡極其相似,但有幾處地方刻意模仿的痕跡太重。這也就證實了這封信之所以隻有簡短的一句話,恐是怕字數太多,容易遭人識破。”

    然而沈鈞卻冷不丁問道:“殿下,這不是給王妃的信嗎?您怎麽就……”

    “咳咳,你是不是抓錯重點了?”

    高珩尷尬地咳了兩聲,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

    “屬下知錯,屬下知錯。”沈鈞忍笑正色道,“那照殿下所說,一直都有人躲在暗處挑撥離間,混淆視聽,目的就是想要借王妃,疏離您和顧少主之間的關係?”

    高珩冷冷一笑:“與其說是疏離,倒不如說,那個人想看我們反目成仇。”

    而話音剛落,馬車就已經在顧府門口停了下來。

    “這位是燕王殿下,你們顧少主可在府中?”

    沈鈞上前向門外的守衛詢問,那守衛慌忙行了個禮,正在猶豫該如何迴答,高珩已經走上前直言道:“你去告訴你們少主,他今日若是不肯出麵,我是不會走的。”

    那守衛一驚,卻還是麵露難色道:“殿下,我們…我們少主他不在府中

    …”

    高珩眸光犀利道:“你是想告訴我,你們少主不僅不在府中,還不在京城,對嗎?”

    “是...是的…”

    那守衛支支吾吾地迴答著,話中已經毫無底氣。

    高珩臉色一沉,一把掐住了這守衛的衣襟,眼中的寒氣撲麵而來:“本王再說一次,去告訴你們少主,他不出現,我就這裏一直等下去,聽到了嗎?”

    “聽…聽到了,小的這就去!”

    那守衛瞬間便嚇破了膽,正要衝進府中通報,隻見顧寒清已經一襲青衣,麵色沉靜地走了出來,嘴邊掛著一絲淡漠如水的笑容。

    “我所認識的燕王殿下,可不是會遷怒於人的。”

    高珩怔怔地望著他,舒展了緊簇的劍眉,原本冰冷的眸子散去霜雪,隱隱透出一束光亮。然而從顧寒清的眼中,除了彌漫的氤氳,他卻看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敵意,讓他眼中的光芒漸漸地黯淡了下來。

    對於這場久別重逢,高珩雖然已經在心底有所醞釀,但真正等到二人相見時,這種陌生的疏離感,卻像一陣陰霾籠罩在他的心頭,讓他傷感之餘,更覺痛惜。

    “你果然早就迴京了。”

    “迴不迴來都一樣,在與不在,其實都無足輕重。”顧寒清淡淡一哂,“不知為何,總有預感今天會見到一些許久未見的人,沒想到是真的。”

    步入府中,高珩四處看了幾眼,凝視著顧寒清絕塵的背影,終於開口道:“既然迴來了,為何要對我刻意隱瞞?”

    顧寒清走在前頭,聞言突然停下了腳步,語氣不溫不火:“我隻是不想去打擾你們。”

    “我們?”高珩眸色一深,“你是指…我和金枝?”

    聽到程金枝的名字,顧寒清靜默了半晌,這才緩緩開口道:“殿下可能不知道,我迴京城那天,曾經去王府找過你。隻是那天的王府張燈結彩,紅火喜慶,讓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顧寒清說到此處苦澀一笑:“畢竟當初是我先行離去,我想我的到來,隻會給你們徒添煩惱和愁緒,與其讓大家尷尬,倒不如讓我退居暗處,不打擾亦是一種成人之美。”

    高珩望著顧寒清決絕又淒然的臉龐,隻覺如鯁在喉。太多的話無從說起,又有太多的紛擾縈繞心間,顧寒清字裏行間無不透露著對程金枝的念念不忘,而自己在他眼中,卻恰恰成了那個橫刀奪愛的人。

    也就在這時,高珩突然意識到,他和顧寒清之間的誤會,已經不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清道明。縱使說清了,很多人和事都已經情隨事遷,不複當年了。

    以致於最後,隻能簡單地從喉嚨裏跳出幾個字:“不是你想的那樣。”

    “到底是什麽樣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顧寒清目光微凝,“隻要金枝現在幸福,就足夠了。”

    “真的不重要嗎?”高珩眸色銳利道,“你明明還愛著她,你為什麽不承認?”

    “那殿下呢?”顧寒清加重語氣反問道,“殿下對金枝,難道不是愛嗎?”

    高珩沒料到顧寒清會有此一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無論他迴答是或否,受傷和受欺騙的人,都是顧寒清。

    “殿下為何不說話?”

    高珩雙眸微閉,重重地沉下一口氣,開口道:“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就在父皇賜婚的前幾日,我收到一封你寫給金枝的信,上麵就有這兩句話。”

    顧寒清眉頭輕鎖:“我沒寫過這封信。”

    “我知道。”高珩認真地說著,眼中頓時驚瀾四起,“所以這就是症結所在,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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