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天晴,風止雲息。

    顧寒清僵直著身子立在雪地裏,暮雪的亮白映襯著他臉色的蒼白,白得讓人晃眼。

    “原來,我就這樣放棄了她……”

    他失魂落魄地說著,嘴角扯出一絲悲憫的苦笑。

    聽聞高珩將事情的原委大致相告後,顧寒清非但沒有覺得豁然開朗,反而陷入了無盡的惆悵與悲憤之中。

    他所惆悵的,是陰差陽錯之間將愛人拱手相讓。

    他所悲憤的,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不自知。

    “你真的相信我所說的一切?”

    “顧寒清微抬起暗淡無光的眼簾:“倘若連這點信任都泯滅了,殿下與我如今站在這裏又有何意義?”

    高珩眸色微轉,臉上暈開一絲欣慰之色:“母妃說的沒錯,朋友之間確實應該開誠布公,有些心結深了,就再難解開,慢慢的,不止會變得鹹淡如水,甚至會反目成仇。”

    “我承認在這之前,我曾經怨恨過殿下,但是反目成仇太沉重了,我做不到。”顧寒清眸色漸深,“何況金枝…也不想看到我們這樣。”

    顧寒清雖然竭力隱藏,但眼中還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對程金枝的牽藤掛蔓,讓高珩心中百味雜陳,卻隻能無可奈何。

    他素來個性強韌,無所畏懼,再多的艱難險阻,是非曲折,他都能乘風破浪,勢如破竹,然而在這件事上,他卻頭一迴感到如此無力。

    若是再早一些,他可能還會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將程金枝拱手相讓,可如今,他卻無法再勸服自己妥協。因為他清楚地意識到,程金枝在他心中早已不是顧寒清寄放在身邊的物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為他所珍惜和愛護的人。

    就在這時,耳邊驀然想起了大婚之前,他在王府那棵老槐樹下對程金枝所說過的話。

    “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我不攔你。”

    曾幾何時,他故作灑脫地在程金枝麵前揚言而去,但此刻想來,這句話卻如一根芒刺深紮心底,讓他揪心之餘更覺恍然無措。

    正因為這句話,他已經失去了自私的權利,顧寒清的出現,又加深了他心中的愧意,這段感情本就陰錯陽差,往後隻怕會風雨飄搖。所有有關去留的一切,都取決在了程金枝的身上。

    “金枝她…看過那封信嗎?”

    正當高珩愁眉深鎖之時,顧寒清突然問出了這句話,語畢

    便下意識地收緊了兩頰的肌肉,似乎害怕得到一個他不想得到的答案。

    “這個答案重要嗎?”

    高珩神情凝重地注視著顧寒清,心裏在猶豫該如何迴答。

    “當然重要。”顧寒清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淒然,“但是我想,我已經知道…..”

    “她看過,她很難過。”

    高珩一咬牙,最終還是說了謊話,但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

    當初他之所以沒有將此信交給程金枝,就是怕她太過傷心,但這封信如今明明可以印證程金枝對自己投入感情並非為了療傷取暖,可他卻選擇在顧寒清麵前刻意隱瞞,這對程金枝來說,其實並不公平。

    而聽到高珩的迴答,顧寒清的眼中霎時閃現出零星的光芒,但很快又變得黯淡。

    “是我對不起她,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些什麽,相反,我應該謝謝殿下肯在危難時刻挺身相救,在她傷心難過之時伴她左右,照顧她,疼愛她,這些,是我這個隻會逃避和怨恨的人所望塵莫及的。”

    聽到顧寒清這番話,高珩原本應該如釋重負,可他卻怎麽都鬆不下一口氣,心頭反而溢滿了一股難以言明的酸澀,攪得他心煩意亂。

    “殿下不必為此感到有任何為難之處,這些都是寒清的真心話。”

    “你不想見見金枝嗎?”

    “會見,但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顧寒清仰頭看著天際即將衝破流雲的曙光,麵色蒼白地笑道,“反正我在她心裏已經是個絕情之人,想必她也花了些時間想把我從她心裏剔除,現在我又突然迴來破壞她平靜的生活,這樣隻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罪大惡極。”

    “你送給她的手帕,她一直都帶在身上,為了這塊手帕,她甚至差點惹上殺身之禍……”

    高珩說到此處,卻戛然而止,他不想將所愛之人往外推,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做著同樣錯誤的事情,是為了舒緩心中所愧也好,是不忍心看顧寒清深陷痛苦也罷,此時此刻,他恨極了自己的搖擺不定,拖泥帶水,也恨極了那些利用程金枝來挑撥他與顧寒清二人的陰險之徒。

    或許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錯了。

    “殺身之禍?”顧寒清聞言臉色頓改,走近高珩緊張道,“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她沒事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

    顧寒清嘴角泛起一絲欣慰的笑容,而高珩

    無言地看著,心中卻覺得無比苦澀。

    但他還是盡快平複下心緒,正色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幕後黑手,今日他能讓你我差點為敵,日後必然有更加深入的行動,我們不得不防。”

    “殿下覺得會是誰?”高珩調轉臉色認真道,“說起來,前些日子,太子曾經找過我。”

    “太子?”

    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道出了同一個答案。

    而就在此時,忽聞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傳來,隻聽得門口的守衛驚唿一聲,雖然即刻上前阻攔卻已如同螳臂當車。很快,隻見一批手持武器,身著玄色長衣之人從顧府大門魚貫而入,衝上來將顧寒清和高珩團團圍住。

    “是屠靈司的人。”

    高珩目泛寒光,唇角抿出一絲冷硬的線條。

    隻見為首的男人約莫四十有餘,一雙銳目炯炯有神,麵相威嚴卻又精氣內斂,此人正是屠靈司的一司之長岑風。

    他原本在打量顧寒清,在看到高珩之後暗暗吃了一驚,忙躬身抱拳道:“原來燕王殿下也在此。”

    “本王來此與故友敘舊,不知岑長司此番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岑風慢慢直起身子,再次將視線轉移到了顧寒清身上,瞳孔一收。

    “經我屠靈司查證,老臣有權懷疑上次刑部天牢遭人劫獄縱火一案,與顧家和這位顧家掌門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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