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不隻是女人,男人所贈的情詩歌仙兼定也收到好幾封,最後全都被他黑著臉塞進了爐灶裏。


    大今劍麵無表情地端端正正坐著,輕輕搖晃藤編的嬰兒床,嬰兒床裏的嬰孩正張著嘴嚎啕大哭,而且越是晃就越是哭得厲害。


    十幾秒後,大今劍粗暴地把孩子拎起來轉身出門,在院子裏繞了兩圈後跳上房頂,把手上的大規模音波殺傷武器塞進了躺在屋頂打瞌睡的火焰團扇懷裏。


    他寧肯打一個軍團的時間溯行軍也不想和這個一言不合就哭得讓他頭疼的孩子待在一個房間超過一分鍾。


    “我迴去一趟。”大今劍說道,感應著自己放在月之船上的本體,心念一動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得迴去壓著小天狗寫個八九十張字帖冷靜一下,免得幹出什麽衝動的事情來。


    火焰團扇打著嗬欠一隻手托住懷裏小家夥的屁股,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沒一會懷裏的小家夥就停止了哭泣,咿咿呀呀軟綿綿呢喃著伸手去扯火焰團扇的頭發。


    唔,左邊有忍者在監視,看查克拉波動……


    千手啊。


    火焰團扇興致缺缺翻了個身,拍拍懷裏的孩子,“好孩子要乖乖睡午覺。”


    轉眼,冬天到了,第一陣寒雨落下後轉眼就冷了下來,火之國地處溫暖的區域,但是在冬天最冷的時候水上也會結起薄冰,寒風一吹透骨的冷。


    火之國的大名病倒了。


    隻是晨起時稍稍開了一點窗戶,老年人的身體就一下子倒了下來,一開始的傷風快速發展成了整日不退的高燒,他躺在床上時可以清晰感受到生命從身體裏逐漸流逝,屋子裏盡是腐朽的氣息,腐爛的死亡的味道讓他頭暈目眩唿吸困難,耳邊似乎響起了喪鍾敲響的聲音。


    無法唿吸,耳朵嗡鳴,渾身冷得瑟瑟發抖,死亡步步逼近,他幾乎能夠肯定自己會死在這場病裏。


    他艱難地睜著眼,看著床邊侍奉著的人。


    他的兒子忙著爭權奪利,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互相陷害旁敲側擊著繼承人的事情,他的下屬忙著在他死前最後撈上一筆,神情不見半分悲切隻有無法掩飾的不耐,唯獨他的侍從悲泣不已,卻也不是為了他的死去,哭的是侍從陪葬的命運。


    就這麽死掉了嗎?


    就這麽把自己拚搏一生的事業交給這些蠅營狗苟的人嗎?


    火之國大名想著,忽然間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他死死攥著被子坐了起來,行將就木的身體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讓他氣喘籲籲冷汗直流。


    “千手。”他嘶聲唿喚道,被他雇傭著保護自己的忍者千手柱間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多麽可笑,他的一生到了最後,能托付的居然是花錢雇來的低賤忍者。


    “帶我去月之船。”火之國大名一字一頓道。


    忍者的好處在於他們隻會聽從雇主的話,千手柱間把他用被子卷好抱起,也不管其他的人是如何阻攔,輕巧地避過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們的拉扯,從房頂之上跳躍騰挪,幾息之間便落在了月之船下。


    冬天的月之船就像是霜雪寒冰,帶著清寒孤高的遺世獨立。


    光如月華從船上落下,宗玨早已等候在此,見了他便頷首道:“跟我來。”


    他帶他們去的是船的頂層,迴旋的樓梯仿佛永無盡頭,卻又仿佛一瞬而至,千手柱間數著自己的心跳計數,當數到六十的時候宗玨停下了腳步,先是整理了身上一絲褶皺都沒有的衣服,而後躬身垂眸,拉開了紙障門。


    外麵還是白天,屋裏卻如同黑夜,天花板上不知是如何做到的旋轉著繁星點點,明亮而璀璨的輝光是這屋子裏唯一的光源。


    正對著門的便是垂簾幔帳,隱約可見後麵端坐的人影,鶴丸和小狐丸一左一右跪坐在兩邊,然後下首是藥研藤四郎和今劍。


    “放我下來。”火之國大名掙紮著跪伏在地上,額頭貼在手背,“請您救救我!”


    “我願意將整個火之國獻給您!”


    與其死後便宜了那些蠅營狗苟之人,他寧肯將其獻給神明。


    他的聲音在空氣裏迴蕩著,寂靜而無人應答,千手柱間眼眸一轉,發現左右跪坐之人麵上多顯出幾分輕嘲。


    許久之後,火之國大名終於聽見一聲歎息響起,配飾碰撞出悅耳的聲響。


    千手柱間眯眼看著宗玨俯下身,半跪著拉起垂簾,垂簾之後的身影以袖掩口,低低笑了兩聲後道:“月光所照耀之處,便是吾之國土。”


    “而被月光照耀之人,皆為吾之子民。”


    那雙眼眸彎起,眸中明光如一輪弦月沉浮,縱使他身後是星海無垠斑斕璀璨,卻也隻襯得他一身清華高渺難及。


    正如冬日之中弦月一彎。


    極寒。


    極寂。


    第四十六章


    火之國大名活了下來, 神明用一個人偶代替他死去,那個本來描繪著年輕麵容的人偶在滴上火之國大名的鮮血後飛速地蒼老, 而與此同時火之國大名卻變得年輕起來, 人偶的頭發白一分,火之國大名的頭發就黑一分,人偶多一條皺紋, 火之國大名就少一條皺紋,不多時火之國大名就已經變作了年輕力壯的模樣,而神明手中的人偶卻已是垂垂老矣。


    “嘎達”一聲,人偶原本繃緊的四肢如同斷線一樣癱軟下來,腦袋也低低垂下, 仿佛死去一樣。


    宗玨端來一個木盒讓神明把人偶放進去,然後把人偶交給了火之國大名。


    “人偶上封印著你的衰老與死亡。”神明漫不經心地垂著眼眸, 頗有些厭倦的樣子, “須以淨水日日親手擦拭,不可見日光,不可碰汙濁。”


    “如若怠慢,則它身與汝身同。”


    火之國大名恭恭敬敬雙手上舉從宗玨手中接過那個裝著人偶的盒子, 輕飄飄的盒子他卻覺得重逾千鈞,甫一拿到手裏立時小心翼翼地以手裏護著抱在懷中,那副守財奴的作態著實可笑了些,但是周圍並沒有誰笑出來, 千手柱間隻從周圍人的麵上讀出了淡漠和傲慢,他們的眼神落在不知名的虛空之中, 飄忽高遠。


    似乎那位神明的出現已然奪去了他們全部的神誌一般。


    “不知……”火之國大名顫顫巍巍俯身道,“不知您的名諱——”


    他的話隻說到一半就被迫停了下來,宗玨正神情冰冷地看著他,無形的壓迫感兜頭沒下,吞噬了他全部的聲音。


    “你僭越了,人類。”宗玨說道,與此同時兩旁端坐之人已然將手放在了身邊的刀柄之上,一抹寒光在鞘間若隱若現。


    “無妨。”高位的神明如是道,眼神從火之國大名轉到千手柱間身上,一聲輕笑從喉間含混著飄出,似有似無地飄進千手柱間的耳朵裏,那是一種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而顯出十足興味的笑聲,高高在上沒有半分憐憫,神明與人類之間劃刻出深深的鴻溝。


    就好像在說,我很期待你所上演的餘興節目一樣,冰冷而又傲慢的眼神。


    神明閉上眼,用一句淡淡的“我累了”結束了對話,宗玨俯下身,“謹受命。”他的語氣是難得的溫柔,抬手將垂簾幔帳攏起,有風吹動幔帳內層的絲綢,翻卷著揚起如白虹乍現,千手柱間被孩童模樣的神使引出門前不知怎麽迴頭看了一眼,正看見宗玨仰著頭,神明低下頭微微笑著,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神明抬眼掃過,那眼眸隔著柔軟的絲綢,尚帶著三分未曾斂去的暖色。


    攝魄鉤魂。


    千手柱間怔忡,好半天緩不過神來。


    “嘻嘻,大人好看吧?”為他們引路的白發孩子扭頭問道,他的眼睛靈動身形輕巧猶如活潑的雀鳥,顯出幾分略有些格格不入的天真模樣,“我有時候也會看呆掉呢。”


    火之國大名咳嗽兩聲,連稱惶恐。


    他是在病榻上被千手柱間直接扛過來的,現在隻穿著一身沾滿汗水的寢衣,頭發未梳臉未洗,邋遢得讓威嚴了一輩子的火之國大名極為不適,尤其他還是行走在月之船中,舉目環顧一切皆不似人間之物,更讓他深覺自慚形穢。


    “我帶你去換身衣服吧。”那個孩子笑嘻嘻道,“你這樣出去的話會生病的。”他說著又重複了一遍,“生病?是這麽說的嗎?”


    他很可愛地歪了歪頭,蹦蹦跳跳不諳世事。


    “這……這怎麽敢……”火之國大名推辭。


    “沒事啦沒事啦。”那孩子說道,“我去拿宗先生的舊衣服就好啦,他在大人那邊總是要很久才能出來。”


    他毫無戒心地帶著火之國大名和千手柱間踏入了月之船外人勿入的區域,偷偷地給火之國大名拿了一套衣服讓他換上,火之國大名在內間換衣服的時候他坐在千手柱間身邊,伸手扯扯他的袖子,“喂喂,外麵是什麽樣子的?你能講給我聽聽嗎?”


    千手柱間低頭,看到了一雙明亮而又幹淨的眼睛,那裏麵甚至還有昂貴的希望與夢想,閃爍著他所從未見到過的光彩。


    還是個孩子呢。他想著,就跟家裏的弟弟一樣,還是個孩子呢。


    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俯下身摸了摸那個孩子的頭發,“我叫千手柱間,不是喂喂。”


    “知道啦。”那個孩子躲過他的手,昂著頭道,“我叫今劍哦。”


    今劍的身形輕巧,是沒有經過訓練不可能達到的輕盈敏捷,當他跳起時就像真的飛起來一般,有著連千手柱間都要為之驚訝的滯空時間與高度。


    “柱間柱間,外麵是什麽樣子啊?”自來熟的小家夥自覺省略了千手柱間的姓氏,扯著他的袖子連聲問道,“告訴我嘛。”


    “外麵啊……”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大抵就是遍地屍骸的戰場,不過這個顯然是不適合講給小孩子聽的故事,千手柱間清清嗓子,“我有一個朋友……”


    他用我有一位朋友這個萬能開頭,給今劍講了一個關於打水漂的故事。


    時至今日迴想起來,他依舊覺得那是自己最為快樂的日子。


    不同於覺得他腦子被驢踢了的弟弟,或者他一提這個話頭就暴跳如雷的父親,今劍非常捧場地對他和斑的友情發出了讚歎聲,聽到他們在一起訓練,一起打水漂時會連連點頭眼睛裏滿是小星星,聽到他們被家裏發現被迫分開時滿臉遺憾,拉著他的袖子一疊聲的追問他們還會不會重修舊好,跟小時候一樣做好朋友。


    “會的。”千手柱間認認真真答道,“我總有一天會停止戰爭,實現我們的夢想。”


    “無論再怎麽困難都絕對不會放棄,哪怕要舍棄我這條性命。”


    “會死嗎?!”今劍瞪大了眼睛滿臉擔心,過了一會又猶豫著對千手柱間招招手讓他附耳過來,小心翼翼壓低了聲音道,“隻要,隻要頌念月亮之名對……”他左右看看,把聲音壓得更低,“對三日月大人祈禱的話,就可以獲得月亮的庇佑。”


    說完他捂住嘴做出噤聲的姿勢,又對千手柱間道:“千萬別告訴別人,不然宗先生會生氣的。”


    “什麽不要告訴?”低沉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宗玨靠在門邊目光自千手柱間身上劃過,仿若看一個死物沒給半分多餘的注意力,隻對今劍道,“大人找你,快過去吧。”


    今劍對千手柱間連做好幾個噤聲的手勢,才一步三迴頭的走了出去,留下宗玨和千手柱間在屋子裏。


    千手柱間抓抓頭發,正想說些什麽打破有些尷尬的氛圍,就聽見宗玨冷聲道:“頌念神明的真名,是要付出代價的。”


    顯然剛才今劍的話他是聽到了。


    “不想死的話,還是三思而行為好。”宗玨的語氣淡漠。


    “你這是在提醒我嗎?”千手柱間問道。


    “大人難得對誰感興趣。”宗玨說道,“你要是死掉了的話,他會不高興。”


    “是嗎,那還真是榮幸。”千手柱間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怎麽喜歡我呢。”


    畢竟見麵從來連個正眼都不給,就當他不存在一樣直接把人忽略掉。


    “我的好惡與之無關。”宗玨淡淡道,“我的職責就是取悅神明,僅此而已。”


    ——事實上這個嘴上說著要取悅神明的家夥,扭頭就搶了剛才還恭敬以待的神明的茶一口喝完,坐在他身邊還把人往邊上擠了擠,一起坐在船頂的屋脊上看風景。


    作為刀劍之中神性最高者沒有比三日月宗近更加適合宗玨劇本裏神明的角色了,因此宗玨出發前向時之政府借調了一振三日月宗近。


    前提是隻看外貌。


    “很順利。”宗玨說道,“今劍的演技比我想象得還好。”


    “甚好甚好。”三日月宗近毫無架子地拿過自己的茶杯倒上茶接著喝,頭飾歪歪斜斜地綴在發間,身上華美的衣衫領口突兀地冒出高領毛衣的一角,得虧剛剛室內光線昏暗又沒人仔細打量他的穿著,不然怕是分分鍾要露餡。


    宗玨伸手扶了扶他的發飾,“辛苦了。”


    “扮演神明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哈哈哈。”以弦月為名的刀劍笑聲明朗,“況且您不是還要比我辛苦的多嗎?”


    他眨眨眼,長長的睫毛掩著獨特而美麗的眸子,仿佛身邊都自帶聖光柔化。


    “畢竟神明隻需要端坐高台。”三日月宗近說道,“哎呀,那樣說話真是頗為新奇的感覺呢。”


    “之前沒有過嗎?”宗近問道,“我看你在宣傳片裏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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