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直至深夜才結束。第二天,王倢照常上班。   推開門,於成軍直直向她走來,連笑帶罵道:“死妮子,除了你沒別人能幹出這事!”“怎麽了?”王倢莫明其妙,“還有臉問,你昨天倒出的酒把樓下的花都澆死了!”趙飛祥在後麵叫道。東窗事發,王倢臉紅了,但還在狡辨:“誰讓我不能喝,你們硬灌來著!”

    原來,王倢昨晚沒喝的酒順著窗縫流到了六樓報社編輯部的窗台,那裏正經擺有幾盆名花呢。王倢暗叫可惜。但要讓她像別人那樣,不要命往死裏灌自己,她寧可還用這丟人的小招術擺平。

    “以後叫你小賴子,成不?”宋成笑嘻嘻的,沒一點哥哥形象。王倢白了他一眼,秀目轉了兩轉,壞壞一笑,走到宋成對麵坐下,笑盈盈看著他。宋成讓她看得發毛,挺了兩分鍾,忍不住問道:“小崽子,你想幹啥?”王倢長歎口氣,沒理他,扭頭卻向眾人道:“總聽說‘情種’,好奇得很。誰想咱們身邊就有個‘情聖’嗬!”

    於成軍一聽,小眼發亮,直撲到王倢麵前,大嘴一張幾乎流出口水來:“誰?誰呀?”王倢笑著推開他近在咫尺的麵龐,心下了然大家對宋成昨晚異常舉動的好奇,轉過頭麵向宋成道:“主任,大學生活很精彩吧?”話音未落,於成軍那邊已然配合:“就是就是,紅顏知已排著隊呢,尤其是會唱‘酒幹淌賣無’的女同學!”

    滿屋哄堂大笑,宋成臉紅了,又氣又笑,嘴裏卻賣瓜道:“不是會唱,隻是一起聽過!”“哦!”大家恍然,齊齊笑看宋成。宋成尷尬之餘,幹脆自嘲:“咱當初也是帥小夥呢,也不是沒人追的!”趙飛祥一旁平聲加入一句:“哦,趕情宋夫人曾為追捧排‘排長’!這可得找她本人證實一下!”宋成頭大的看著眾人,大家一副吃定他的樣子,終抵不過壓力,主動投降:“今晚我請,行不?”言罷肉痛的歎了口氣。

    笑鬧過後,王倢看了下表,上班過後分針又滑過半圈,李梅兒依然末到。

    李梅兒受了驚嚇。

    昨晚,李梅兒一個人走在巷道。初冬,天黑得早,就在李梅兒走出巷口的時候,兩個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李梅兒的身體劇烈顫抖。這是兩個陌生人,此刻,他倆一前一後將她困在原地。李梅兒怕極了,兩人來迴推搡著她。李梅兒腦子亂得像鍋粥,她不知自己造了多大的孽,老天要這樣懲罰她。她想到了最可怕的結局,她不想這樣死,太過屈辱。

    “妹子,別怕,陪大哥玩玩,包你舒服得要死!”一個男人操著一口外地口音淫笑著,伸手抬起李梅兒的下齶。李梅兒說不出話,巨大的驚駭箍得她唿吸困難,她的尖叫刺破夜空,人軟軟的倒向地麵。

    李梅兒睜開眼,看到一張年輕的臉,正關切的簇眉看她。見她醒來,年青人長舒口氣。柔聲道:“沒事吧,大姐?”李梅兒在年青人半扶半拽中站起身來,兩位劫路人已不見蹤影。“你救了我?”她顫聲問,“沒什麽,我正好從這路過,你膽也太大了,這一陣兒你們城裏到處出事,你還敢一個人走這種小巷!”李梅兒苦笑一下,心裏尚還後怕不已。

    臨到年末,小城的治安狀況惡劣,惡性案件頻發,犯罪手段更是五花八門,大多針對獨行女士。最讓人不寒而栗的,是傳聞中的“敲頭”,據說有一類偷兒甚是心狠手辣,尾隨帶包的女士上樓,在後麵直接用鐵錘狠敲其頭部,被偷襲者不死也落殘疾。

    緩過氣的李梅兒嚶嚶低泣,她突然想到酒店裏為招攬顧客而擺在外麵的野物,想到它們那種無望的眼神,才剛自己不一樣的艱於唿吸麽?

    年青人叫陸野,是退伍軍人。到y市是看望戰友。迴旅館途中聽到李梅兒變聲的唿喊,跑過來時,李梅兒早已衣裳不整,跌坐地上。年青人虎喝一聲,上前就打。那兩人看裝束似外地民工,碰見李梅兒一人獨行,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尾隨在後想趁機占便宜。二人本是紙老虎,見有人來,又在巷口,立時就跑得沒影。

    陸野送李梅兒迴到住處,李梅兒驚魂未定,說什麽也不放陸野走。她對剛才的表現很不好意思,暗想哪怕稍勇敢一些,也不致於那麽狼狽。

    小城近年犯罪率攀升,這種現狀讓小城居民人心動蕩。但人們不清楚的是,很多驚動全城的大案,偵破後,犯罪過程更像一個殘忍的玩笑。數月後,曾作惡小城的“敲頭”慣犯被公安人員抓獲。案犯矮小瘦弱。審訊中交待,因為體力不好,他才會選擇這種將對方一下斃命的搶劫方式。消息公布後,全城嘩然,這起連環案數人喪生,人們想像中窮兇極的犯人竟連小孩也打不過!真相讓人汗然,也促人深思。

    陸野不是本城人,剛從海軍陸戰隊退伍的他,到y城會戰友巧遇李梅兒。安撫完李梅兒,陸野告辭了。李梅兒費了好大勁兒才要下他的電話號碼。

    李梅兒歇了一天,緩過陽來。這幾個小時,她將自己近來的遭遇前前後後仔細疏理一遍。豁然開朗。她笑自己傻到徹底相信男人,完全受他們擺布。想著前後的因果,李梅兒不禁做了很多假設,如果霍韋東欺侮她之後,她選擇的不是認命,受古老觀念的推恿,聽憑第一個男人的安排。她完全不必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突然明白,自己中了霍韋東設計的圈套。但她能怎麽樣呢?霍韋東、魏垣,包括眼下關心著她的陳總世,這些男人想要的無非隻是她的身體,誰曾真正疼惜過她李梅兒!

    想到魏垣,李梅兒愛恨交加,出事後,魏垣即從她那兒借走一萬元說要上她家鄉找工作,為兩人今後作準備。事隔三月,魏垣一個電話也沒有,李梅兒最初望眼欲穿的盼,到這會兒才醒悟。她覺得自己很可憐,風光無限的表層下是被玩弄被遺棄的悲慘境地。脫險後的李梅兒暗下決心,前方無論多苦多難,她都要做到靠自己。她決定辭職。

    傍晚,李梅兒分別給王倢、陸野打電話,邀他們吃飯。陸野次日就要上車迴家,戰友們約好歡聚,於是死命推辭不肯來。但李梅兒性子很擰,言談中大有陸野瞧不起她的意思。沒辦法,陸野匆忙赴宴,路上滿腦子隻一個念頭,稍坐後即早早離開。但他沒想到,這個普通的酒宴,他會一坐三小時,最後同桌飲酒的人都起身了,自已還戀戀不舍,想著法怎樣能再多呆一會。因為他見到了王倢。

    接到李梅兒電話,王倢下班後就急忙趕到約會地點。李梅兒失蹤一天,王倢擔心她有新狀況。到酒店時,李梅兒早已候在那裏。今天的李梅兒出奇的漂亮,眼神閃閃發亮。這讓王倢打心眼裏雀躍。李梅兒笑著接過王倢手裏的包,親昵地輕拍拍她的麵頰。王倢眼睛有點熱潮,李梅兒難得神態如此輕鬆,也許她真的走過來了。想到這兒,王倢胃口大開,直嚷餓。“等一會兒,小饞貓,還有人哪!”李梅兒像姐姐樣寵膩著她。友情曆久彌新,她已將王倢引為終生知友了。

    晚到的陸野落座後連聲告罪。王倢好奇的看著他,李梅兒把昨天的事兒原原本本告訴了她,這會兒她對陸野的感覺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崇拜。陸野一米七五左右身材,體格健壯,肩膀很寬,國字型臉龐,眼睛大而有神。王倢突然想到,他的胸肌一定非常發達,看,把毛衣撐得平平的。

    陸野讓王倢看得神采飛揚。他從一進門,眼睛就沒離開過王倢,或直視,或用眼稍掃視。見王倢一臉熱誠的樣子,小夥子心裏甜甜的。王倢不算是美人,但她很耐看。她的臉上有一種內容,那是純淨和天真,它吸引著陸野,讓他百看不厭。李梅兒坐在一旁,見狀心裏樂開了花。王倢上班後,單位不少人給她介紹對象,她從不理睬。現在這小妮子不錯眼珠的看人家,心裏想什麽,她這個做姐姐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是個好兆頭,陸野小夥子正直善良,王倢和他若真能走在一起,應該會幸福的。

    兩人你一眼我一眼的沒完沒了,李梅兒不幹了,笑罵道:“唉,你倆有完沒完,我這還有個大活人哪!”一句話弄得陸野和王倢滿臉通紅,趕緊低頭吃菜。王倢的心突然狂跳起來,李梅兒的話讓她意識到了什麽。她有點難以置信,難道自己真的動心了嗎。王倢的臉色不自覺已然蒼白,她的心在這種想法的暗示下,疼痛起來,絲絲縷縷的抽痛後即欲排山倒海,她忍著苦楚,無意識的扒拉著碟子裏的菜,眼神空洞。李梅兒奇怪的看著她,悄悄踢她一腳,王倢扭頭看著她一臉的詫異,不好意思的笑了.。

    王倢和李梅兒喝飲料,陸野自斟自飲,一點不覺寂寞,話題總是一個才撂下,另一個馬上提起,氣氛融洽和諧。陸野的手機突然響了,接起時,對方聲音大得讓兩個女人聽得一清二楚:“陸野你小子太重色輕友了,我們還在家裏等你哪!”陸野一看表,離他原打算離開的時間足足超過四十分鍾。李梅兒開言了,“小陸,你還有事?”陸野不好意思的說:“明天要走,幾個戰友送送。“一起來吧,我們換個大桌。”李梅兒不容置疑,轉身招唿服務員。她是這裏的常客,大堂經理不敢怠慢趕緊安排。

    對李梅兒的做法,陸野是千萬個願意。這會他用眼睛對王倢說話:“看,還是大姐知道我的心思!”讀懂他的意思後,王倢羞澀的低下頭。

    不一會兒,陸野的四位戰友應聲而來,其中一位一見王倢,吆喝一聲“老同學,怎麽是你!” 王倢尋聲望去,立時喜形於色。

    王倢站起身,動作魯莽險些碰翻桌上的杯子。“鄂巔!”她叫道。向對方熱切的伸出雙手。

    鄂巔很高興,他剛退伍不久,本想靜一靜再找老同學們聚聚的,沒想到今天會在這兒碰上高中同窗老友。

    這一次飲酒,王倢放得很開,最後,醉倒在李梅兒懷裏。其實酒喝到一半,其他人就不想喝了,因為誰都看出王倢是在故意買醉。

    事隔近五年,鄂巔沒想到,中學時代的經曆對王倢的影響依舊,傷害依舊。他不知道,在他之前,王倢沒有和任何一位高中同學有過接觸,偶爾在街上碰見了,王倢也是淡淡的,弄得校友們覺得她很傲氣。鄂巔是她的知友,知道她所有的心事,他的出現,將她過去竭力迴避的一切立時逼至眼前。事實上,初遇老友的驚喜在王倢那兒維持不過幾分鍾,老同學新鮮的音容笑貌讓王倢不由自主地迴味高中生活,也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個人。那是一種尖銳的感覺,它憑著一點的鋒利直刺心底。內心的痛無法形容,王倢把持不住,她失態了。

    生命的源泉被喚醒並澎湃洶湧,一個小小的而又執拗的聲音在王倢心頭升起。此刻,言語無法形容壓鬱在王倢心頭的那種感覺,在它的摧逼與冷視下,王倢再一次想到了死。淚水肆無忌憚在王倢臉上奔騰。

    王倢將酒喝成這樣,同桌的人很不自在。鄂巔臉陰得能滴下水來,不停的為王倢倒茶。李梅兒已經開始哭泣了,她雖然不知道王倢為何這樣,但從女人的直覺也猜出個大概。她從沒想到這小丫頭的內心竟會這般淒苦,平時她是那樣陽光,生活在她麵前剛剛掀開扉頁。可王倢此刻分明是痛入骨髓。李梅兒禁不住恨恨的想,女人為何注定要讓男人折磨?!

    陸野看著王倢前後截然的變化,沒來由的心痛。如果剛開始,王倢給他的感覺是可以進一步交往的朋友,那麽現在,王倢臉上明明白白的孤苦,從根本上打動了他那顆善感的心靈,此刻他隻想擁王倢入懷,讓她哭個夠!這個想法產生得衝動而又深刻,他坐不住了。

    “把她交給我吧!”陸野直白的對李梅兒講,“那怎麽行,她都這樣了,連點自我保護的能力都沒有!”李梅兒當即拒絕,“怎麽,你不相信我?”陸野有點生氣,李梅兒看著他的眼睛,那裏一汪純淨,她有些愧然:“好吧,你和她談談吧,旁邊有個茶室,我也沒什麽事,就在外邊等你們吧。”鄂巔知道陸野是有譜的人,再說有李梅兒在旁護著,也不好多說什麽,哥四個告辭走了。

    進了茶室,王倢的淚水還沒有停,陸野輕歎口氣,走過去,扶著王倢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王倢覺得好累,壓力已使她不堪重負。過了很久,醉酒很深的王倢根本不知道自己都曾低訴些什麽,待她稍清醒些,看到陸野看她的目光即深又柔。

    “我想吻你。”陸野一句廢話沒有,話出口後,他更沒有給王倢一秒的時間逃遁,就深深吻了下去。

    王倢的身體僵住了,從被吻到陸野的嘴唇離開。她的反應麻木,大腦空白,隻明白自己被吻了!王倢徹底清醒了,昏黃的燈光下,她看清陸野的臉,悔恨與羞恥啃噬著心靈,“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陸野臉上!李梅兒應聲而入,急問“怎麽了?”王倢二話沒說,奪門而出,陸野氣極反笑:“沒什麽,女友教訓了我一下!”“你什麽意思?!”李梅兒火了,陸野話語流露出的分明是王倢受到了欺辱,這從根本上惹火了她,使她麵對救命恩人一樣怒火中燒。“李姐,你放心,我是認真的,就是有點急燥,不該過早吻她。”見李梅兒真急了,陸野趕緊解釋。

    看著陸野,李梅兒氣恨恨的,現在的她,最討厭男人自以為是的強硬。陸野明白今天的魯莽讓自己的形象一落千丈,但他不後悔,他是認真的。陸野從衣兜裏拿出車票撕了,轉臉對李梅兒說:“李姐,你認識的人多,幫我在這兒介紹個工作吧,普通工人就行。”李梅兒望著陸野,對方一臉的堅持,不由長歎口氣,這會兒,她也弄不清,陸野的出現對王倢是好是壞了。

    李梅兒跑出房門,追上腳步踉蹌的王倢。王倢扭頭看清是她,沒有出聲,隻用手緊緊握住她的,滿眼的淒惶。李梅兒心輕抖了下。霓虹閃爍中,她擁住無助的王倢,熱切的問道:“妹妹,你心裏有什麽苦處,告訴我好嗎?”

    王倢抬起頭,李梅兒一臉的真誠。王倢輕輕搖搖頭,臉色也漸趨平淡:“別問了,對不起,今天是我攪了你的局,改天我迴請,補你心安。”李梅兒望著昏黃燈光中的王倢,心中暗歎她的倔強,再不多話,摟著她向前走去。

    陸野不出聲的跟在二個女人身後,這會,他的心態已經平和。想到才剛的莽撞,陸野的臉微微泛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此時此刻,他竟仍不由自主迴憶起與王倢雙唇相接時的感覺,嗬,那真如嬰兒般的柔軟。

    陸野深歎口氣,望著王倢的背影,他突然有種感覺,這一生他都將與這個女人緊密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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