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個年紀了,縱是長得不錯,難不成王爺還能看上她!


    人便是這樣的,其實薛清到王府是在福兒被貶為宮女之後,但福兒卻隻當薛清搶了她的女官之位。但如今薛清是奉儀女官,福兒倒不敢怎麽樣,又聽薛清的語氣,定然要將自己發嫁了,就低頭道:“先前王妃也曾提過,隻是我當時一心服侍王妃便迴絕了,如今既然奉儀問我,我就聽王妃的。”


    薛清一聽就想起了先前的事,原來福兒竟還記在心中,隻當馮律一直還仰望著她呢,忍不住暗暗笑了。


    若是別人,薛清倒還能看在王妃的顏麵上替福兒再問一問,唯有馮參軍必是不能成功的。馮參軍這樣的大好男子,你若無心我便休,定不會再迴轉了。且福兒前日一心巴結王爺的模樣還落在他的眼裏,心裏應該更是不恥的吧。


    薛清便拿定主意,賞了福兒簪環錦帛,將她送迴本家,恰她的本家亦有在王府當差的,說明王妃恩典,讓本家父兄為她尋一門好親,將事情了了。


    福兒一直把馮律當成最後的選擇,當初張長史替馮律求親時,雖然隻說是王妃的女宮,可是眼睛一直向自己瞟呢,顯然馮律看上的是自己,而王妃若是答應也一定選自己,畢竟自己比壽兒大上一些,長得也更好些。


    隻是那時福兒的心高著呢,馮律算什麽?從邊城來的土包子,一看就是個莽夫,她瞧也沒瞧上,心想自己一直壓著壽兒一頭,收房是一定先收的,要是有運氣生了長子便是做側妃也未必不能,不想一年時光過去了,不但沒更進一步,反把奉儀身份丟了,王爺更是沒拿正眼看過自己一迴,如今總算找了個機會奉茶,簡直把臉丟盡了。福兒也算是歇了向上的心思,心想應下馮律也不算差,好歹他已經成了王府的參軍,也不算太辱沒自己,但結果又是這樣,羞得福兒恨不能把頭鑽到地底下。


    臨到家裏人接她迴去時,福兒怎麽也不肯走了,一定要再見王妃一麵。


    畢竟在一起這麽久了,福兒也著實幫我自己許多的,素波怎麽也做不出硬將人拖走的事,便讓人放她進來了,不待福兒開口,先打開自己的妝匣道:“喜歡哪樣首飾都可以隨便拿!”又開了衣箱,“衣裳也隨便取,我一點也不心疼。”最後鄭重地看著福兒道:“首飾衣裳還有別的什麽都可以分享,唯有男人是不能分享的!”


    第130章 為了活命


    強硬地打發走了福兒, 再麵對說什麽也不想離開王府的壽兒,素波心就軟了,“你既然一定要留下, 就跟著薛姐姐好好做人做事,我自然是虧不了你。”


    壽兒就再三發誓, “奴婢一定忠心於王妃!若有二心,死無葬身之地!”


    薛清見王妃已經應下, 便向壽兒道:“你可記得今天的話。”


    素波便將壽兒拉起來, “罷了,如今父皇出征,京城裏本就群龍無首的,王府裏隻求清靜,你隻老老實實的便就無事。”囑咐了壽兒,她便忙著去做防箭背心了。


    原來那日留福提到背心,張長史和馮律等人就現場試了試,覺得那背心竟然很有用處, 素波自然要為府裏每個人打造一件。偏皇上在前線來信命膠東王再派五十名太學生前往青州, 為了不厚此薄彼, 素波還要趕出五十件送人。


    這一次太學生離京可以算是皇上離京後最熱鬧的場麵了。太學初建時大家就知道太學生們前程必然好, 但眼下還是被太學生竟能如此被重用震驚了。


    冀中之地, 經曆了跟隨牛通投向朝廷, 再由太子劃撥給鄧家,接著牛通反叛,擁立前朝皇子打起了興複前朝的旗號, 忠心朝廷的官員早在幾次風暴中蕩然無存,皇上平叛經過便將官員全部罷黜,從朝中各地征調官員補充,隨軍前去的十名太學生在其中表現十分優異,


    先前的十名太學生如今都已經在冀中各地任職,起點就是縣令、郡丞,其中一個叫宋濤的甚至已經做了郡守——郡守可是一郡的主官,按這裏通常的規則,就是世家出身,也總要從最低級的官員做上十幾年才能當上一郡的主官呢。《陌上桑》中曾說過“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這本是誇耀仕途順利的,可總要四十歲才能當上縣令或者郡守,但宋濤竟比還是要順利得多,由一個太學生先任了一個多月的郡丞就升為郡守!


    太學生們原本就是選撥學問出色的人才,在太學裏又經過係統的教導,無論在品德修養,還是治理地方都十分優秀,更重要的是他們是經過考試走進太學走上仕途的,並非受世家高官的舉薦,隻忠心於朝廷,皇上豈能看不出?因此伴隨這一次北上平叛一點點地收複失地,再調集太學生去青州,重用的意圖就更加明顯了。


    太學生的行情大好,膠東王的聲譽便更加水漲船高起來。新朝能建太學,能通過科考招收太學生,又能在太學裏教導太學生的正是膠東王!太學裏出身世家的太學生們景仰膠東王,而那些出身寒門的在景仰的同時更是無限崇敬和感激,要知道他們原本完全沒有機會的。


    如果說文瀾閣是膠東王聲名鵲起的起點,那麽太學就是膠東王功成名就的高峰。素波身為膠東王妃,體味著膠東王的成功為她帶來的榮耀免不了也會得意,就下廚經心做了一桌好菜,笑吟吟地接了送太學生迴來的膠東王道:“今天我要為你慶祝!”


    府裏平日的菜品就十分豐富,今日更勝一籌,但有一道擺在正中的菜肴十分醒目,因為這道菜太簡單太簡單了,數個嫩黃的菜心放在清水之中,不必說一片肉,甚至連配菜也沒有一絲,仿佛隻將菜心用清水焯了一下忘記真正做好了就擺上來一般。


    膠東王不免詫異,坐下便先挾了個菜心,還未送到口中,王妃便在一旁拍手笑道:“你果然有見識,知道這個菜最好吃!”


    留福就在後麵伸出頭來,“這個菜怎麽會最好吃呢?明明什麽也沒加,隻煮熟了而已。”


    素波就挾了一個菜心遞給他,“你也嚐嚐。”


    留福一片葉子入口立即驚唿不已,“王妃是怎麽做的,為什麽隻用清水煮的白菜這樣鮮美?”


    膠東王細品了一品道:“這不是清水煮的,而是高湯。”


    “不錯,”素波點點頭,順便在膠東王的臉上捏了一下,“如今你已經很有品味了。”


    “可是高湯怎麽能與清水一樣澄清透明呢?”留福還是疑惑。


    “當然是有秘法的,”素波一笑,“也不隻這湯特別,就是這菜其實也不是真正煮熟的,而是焯到七分熟後用細針在紮了許多孔然後用高湯反複淋燙而成,最後還要將淋燙過菜心的高湯全部丟棄,重新換上新熬的高湯才真正做好。”


    “所以呢,這個菜心匯聚了高湯中最鮮美的滋味,表麵卻樸實無華,就像我們王爺一樣,為朝廷所做出巨大的貢獻,可是卻一點也不驕傲自得。”素波說著便又為膠東王挾了一片,“王爺多吃些,百菜不如白菜,這菜連一滴油也沒有但卻最養人了。”


    王爺的確應該好好補養補養了,第二批太學生送到青州之後,膠東王更成為眾矢之的,因此一向貪嘴的留福沒有急著想多吃,而是細心地替王爺和王妃布了菜,“王爺和王妃都要多吃些,如今太學和王府眼見著比東西市還要熱鬧了,隻應酬說情的人忙得不成。”


    太學生的前程既然如此大好,立即就吸引了無數鑽營之人。論起來當初太學初見,雖然也有人找到膠東王和王妃求情,但都是些世家士子,態度也算有溫和和禮,現在形勢卻又不同,武將之家又或富豪之族也都動了心思,這些人的手段又是不同,連留福都不勝其煩。


    素波就笑道:“府裏還好些,反正我每旬隻兩個半日見外客,能到我麵前的畢竟都是些夫人小姐,總還是要顏麵的。倒是聽說有兩個老兵脫了上衣坐在文瀾閣前請大家看他們身上的傷疤,隻說都是為了皇上打天下才受的傷,因此定然要王爺將他們的子孫收到太學中,將來好當官。”


    “原來王妃也聽說了,”留福就道:“這還不是最難辦的呢。”


    其實素波也知道最難辦的是誰,當然是皇親國戚了!就是昨天河間王妃再一次來到膠東王府,想把她的弟弟送入太學。素波當然婉轉地迴絕了,但是她不敢想像如果太子來求情時自己應該怎麽辦……


    “如果皇後開口了,王妃一定要答應!”


    素波看著剛剛說話的膠東王,“你怎麽學會了徇私枉法?我不是一直告訴你要……”


    “王妃,”留福就道:“一定要聽王爺的!這也是薛太傅的意思。”


    倒不是因為留福打出了薛太傅的旗號,而是素波明白膠東王是對的。小美男在宮裏長大,見的世麵多了,一定也曾遇到過不得不屈從的時候,她便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好吧。”


    真正麵對皇後的時候,素波所有的不甘願都沒了——這日進宮請安,她才到千秋宮前,就見兩個被打得血葫蘆一般的人被拖出來,素波隻來得及從衣飾上看出是宮女,就見已經模糊一團的人形被兩張葦席卷走了。


    宮外十幾個內侍宮女端來一盆盆地水,無聲地將台階、地麵上的血跡洗去,幾乎隻有霎間,千秋宮前便什麽痕跡也看不到了。


    素波踩在被水衝得濕漉漉的地麵上,身子不由得一晃,她覺得自己踩在兩個死人身上,感覺到留福用力托住自己的手臂,她才沒有摔倒。


    穿越而來的徐素波跟著叔父說禮儀也有好幾年了,覺得今天自己的行止最為中規中矩,簡直完美無缺,因此隻怕有一點錯被挑出來——畢竟皇後正在盛怒中。


    皇後娘娘看著誠惶誠恐的膠東王妃,輕輕地向河間王妃一笑,今天的一幕是河間王妃出的主意,特別給膠東王妃來個下馬威,她不是以學識不夠拒絕了將吳家的子弟收到太學裏嗎?現在皇後就是要把根本不識字的弟弟送進太學!


    其實以鄧家的地位,嫡係子弟真不必進太學謀一條出路,但是,皇後看不得膠東王因為太學而聲望日隆!河間王妃說的對,什麽考試,什麽則優錄取,膠東王出在太學立起的規矩都讓膠東王妃親手破壞掉,到時候再看看膠東王的名聲!


    辦法嗎,就是殺雞嚇猴。想到這裏,皇後心裏又是一動,如果能將膠東王妃直接打殺在宮中,該有多好呀!


    但是,皇後不能,殺了膠東王妃不難,甚至滅掉膠東王也隻如滅一隻螻蟻,但之後呢?


    皇上離京前向自己交待了要關照膠東王府,皇後想起他那鋒利的眼神就息了念頭,即便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皇上還是會懷疑自己的,畢竟先前已經死了三個。倘若膠東王是正常人,自己就是有多冒險也應該,但他心智總歸是不正常,並不足為患,隻要青州恢複,再下上幾劑藥,就將他徹底解決了,不值得為膠東王與皇上翻臉。還有一點,那就是膠東王府裏有確切消息傳來,膠東王妃一直處子,膠東王既然不可能有後代,也就夠不上真正的禍患。


    父親一直提醒自己,過去就是太在意靜妃一係,反倒將趙美人養得心大了,成了鄧家最大的對頭。趙家與陸家的結盟,越來越威脅著鄧家,尤其是鄧家失去了青州之後。想起了長沙王妃,皇後將牙咬了咬,倒覺得眼前頗識實務的膠東王妃順眼了點兒,便端起茶啜了一口才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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