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明沅對接下來的命運感到深深的迷惘,有種無處著力的無力感。


    如果,寧王真的隻是個無欲無求的閑散王爺該有多好?


    隻是,怎麽可能呢?若不然,要那鋪天蓋地的情報網來做什麽?


    不過是她的一個奢望罷了。


    像她爹所言,她能做的,不過是明哲保身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名不夠魅力,作者君起名廢+文案廢t_t


    第13章 覲見


    寧王府,寧王也同樣得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時求娶榮氏女的消息,很快便想通了個中關節,食指在檀木幾案上輕點,嘴角似笑非笑,語氣卻是淡薄的開口,“衛府可有什麽動靜?”


    寧王在衛侍講府以及衛明沅身側安插了人,隻要不是刻意避著,都能查探到想要得知的消息。因而,除了書房裏父子四人的談話無從得知外,衛明沅在國公府與衛明昭的一番對話,她過後的表現,寧王都能從探子口中知道個一清二楚。


    盡管如此,他還有些不滿意,畢竟,很顯然那書房裏的談話才是重點。


    不過,想像一下衛明沅裝傻充愣的模樣,似乎也挺有趣。


    至於榮秀玉如何,他一點都不關心。即便讓她真的嫁入皇家又如何?僅憑著她哥哥和衛國公府的姻親關係,就想順藤摸瓜地把爪子伸到他這裏來,是不是異想天開了點?


    不過是吉祥物的堂姐的小姑子可能的丈夫而已,反過來,即便那人是他的侄子,他也不見得會用自己的勢力相幫。寧王生性涼薄,親情的淡薄可不僅僅對太後和他的兄長,對其他人也是如此。


    更何況,吉祥物如果不能保他性命,他活不成了,那誰坐那位置又與他何幹?


    思及此,他忍不住撫了撫錦袍下瘦削無力的雙腿,出了會神以後,才不帶任何語氣地問道,“西南那邊,可有消息傳來?”冷冽的聲調在微暗且空蕩蕩的書房裏迴響,縹縹緲緲的,似是漫不經心。


    寧一卻身子一頓,默然片刻,才訥訥地迴道,“林神醫尚未尋到。”


    寧王眼瞼低垂,墨瞳不見一絲波動,許久冷淡的二字才從他唇色發白的嘴裏緩緩吐出,“繼續。”


    寧一垂首恭謹地應了是,心底也有些澀然。


    王爺其實並不如何把希望寄於未來王妃身上吧,畢竟,王爺的病是毒在作祟,又哪裏是娶一個吉祥人就能去除的?隻可惜,那林神醫找了許久,還是杳無音訊,枉費他花了那麽多的人力物力。


    翌日,榮秀玉之事還沒有個定論,宮裏便來了人,奉太後懿旨要宣衛明沅入宮覲見。


    趙氏不在宣召之列,隻能在衛明沅更衣上妝之時將需要注意的地方囑咐於她,想了想,又將她身邊的大丫鬟流月給了她,這是跟過她入宮飲宴的,懂一些規矩,比春兒穩妥。雖然,流月也隻能跟到等候的偏殿,再後麵便隻能靠衛明沅自己了。


    “宮裏重規矩,稍後進宮在偏殿等候時,會有司禮嬤嬤教導你覲見的禮儀,你用心學,去了壽康宮裏,切記謹言慎行,問一句,答一句,切勿多言。再有一個,太後和寧王的關係不好也不壞,你……算了,今日太後宣你進宮,約莫是想看你一眼,問問你都會些什麽,不會太為難你的。”趙氏說著給她親自挽了個雙平髻,簪上一支多寶釵點綴。


    接過流月遞來的荷包,往衛明沅手裏一塞,繼續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給你打賞宮裏的內侍和宮女嬤嬤的。”


    衛明沅一根神經繃著,聚精會神地聽著她說話,此時拿著那荷包也覺得它沉甸甸的,好不墜手。未免趙氏擔心,她對她露出一個輕鬆的淺笑來,“娘,我都明白的,您放心吧,太後還能吃了我不成?”


    “是不能……”趙氏還是不放心,但她看得出來女兒的緊張,便住嘴不再多言,怕說得多了,女兒反而更緊張。


    馬車緩緩向皇宮的方向駕去,很快就轉過街角不見了,趙氏在府門站了一會,最終隻能長歎一口氣,迴府內憂心地等著。


    馬車內,衛明沅絞著帕子,籠著眉頭隨著馬車搖搖晃晃,漸漸陷入了沉思。


    太後與寧王之間的糾葛,衛明沅是再清楚不過的,按著那書裏的描述,兩人如今的關係隻能用疏離來形容。雖然太後有心補償寧王,並試圖修補母子間的關係,但顯然寧王並不接受。任誰自出生起便被親生母親陷於危難當中,至今仍舊拖著殘軀苟延殘喘,大概都會如他那般耿耿於懷。如果事情沒有其他轉機的話,恐怕這對母子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鑒於慧然大師的預言和批命,衛明沅有種預感,太後或許會把她當做修補他們母子情分的新契機。隻是,恐怕,理想很豐滿,現實會很骨感吧。


    畢竟,她現在於寧王而言,什麽也不是,充其量隻是一個可能讓他活命的吉祥物。這方麵的自知之明,衛明沅還是有的。


    所以,如果太後真想通過她來接近寧王,興許要失望了,至少,現階段不行。


    太後當初能想出那樣的手段來為昭武帝繼承大統鋪路,心思和手段自然不簡單,衛明沅能想通的,她自然也能想得到,更甚者會想得更為長遠,因而,此行衛明沅並不擔心太後會為難於她,至於像衛明昭那樣明晃晃的親近和拉攏,想來太後還不至於現在就表露出來,那樣的吃相實在太難看,太後應該還做不出來。


    想通了這點,衛明沅這才放鬆下來,眉心鬆泛開來,心無旁騖地應對接下來學習禮儀之事。


    金黃色的琉璃瓦重簷屋頂、朱漆門、同台基,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題著“壽康宮”三個燙金大字,油然而生的莊重感壓著在殿門等候的衛明沅大氣不敢喘一點,垂首恭謹地站著,沒有半分不耐。


    所幸,引路嬤嬤進去通報後沒一會,便有宮人來引她入內。


    衛明沅踩著細碎的步子不急不緩地跟著宮人入內,眉眼低垂,排扇般的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翳,恭謹之餘卻也令人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宮人通傳過後,她按著規矩斂衣行禮,盈盈福身,絳唇輕啟,曼聲道,“臣女衛明沅,參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衛明沅著一襲淺青色的羅裙,隻在領口和袖口處繡了精致的蝴蝶,腰係一條淡粉色的緞帶,綴一方白玉紋佩和銀絲流蘇壓裙,裙擺處一層淡薄如霧的絹紗,看著簡單卻雅致大方。隻不過,看身段,還是稍顯稚嫩。那模樣也是清純,特別是那眉間一點朱砂襯得她如同觀音座下金童玉女一般精致,令人見了心生歡喜。


    太後看了她一會,沒有多刁難便道了“免禮,賜座。”


    衛明沅趁著起身落座之際,用眼角餘光淡掃了一眼座上之人,隻見她著一身暗紫色錦緞華服,朵朵金絲祥雲在領口和袖前鋪陳開來,瑰麗璀璨的珠翠和金絲絡,泠泠泛著金紅的光澤,如火。華貴、傲然,卻穩如泰山,衛明沅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杆,凝神靜氣。


    這樣的氣度,高貴有餘,親近不足,隻能徒增疏離。不過,對著她,太後也的確沒必要屈尊降貴地親近。


    接下來一問一答,和趙氏以及衛明沅猜測的差不多,太後隻問了她念過什麽書,琴棋書畫和女紅可有學過,家中可有請司禮嬤嬤教導禮儀,等等。


    衛明沅既不誇大,也不隱瞞地答了,神色從容,恭謹卻不拘謹。


    太後的心思卻不在衛明沅身上,當年的事,即便寧王從未提起,她卻曉得,他什麽都知道,並且一直介懷著,否則這些年也不會與她客氣而疏遠著。乍聞衛明沅的存在,她比誰都高興,覺得這是上天賜予她解開逸兒心結的機會。聽說他親自去求的賜婚聖旨,思索著他對衛明沅有幾分看重,便把人宣進了宮裏,並把消息傳了出去,為的是能夠借此機會見他一麵,好好談談。


    她已經許久不曾見到他了,上迴見寧王,還是在中秋宮宴上,她坐在上席,他在席下如同普通的臣子一般向她請安。


    終究還是失望了。


    太後心不在焉地問著衛明沅話,一邊時不時地看向壽康宮的殿門,那裏始終沒有出現她希望看到的人。


    最後一次,佟嬤嬤向她搖了搖頭,在她眸光黯淡下來的時候,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提醒道,“太後,巳正了。”


    衛明沅是辰正進的宮,至今已一個時辰過去了,而寧王沒有領職,無需上早朝,消息是自打宮裏內侍去宣召就發散出去的,寧王要來的話,怕是早就來了,不會等到現在。太後清楚不過,心裏空落落的,沒了精神頭。


    賞了衛明沅不少東西,便放她出宮了。


    踏出壽康宮正殿時,衛明沅似有所感,偏頭往後看了一眼,正正捕捉到了太後望著宮門方向失落的神色。


    她眸光微閃,不敢細看,忙垂首跟在引路宮人身後往宮門走去。


    太後那失落的神色在衛明沅腦海中久久徘徊,揮之不去,及至在宮門前看到寧王的華蓋寶車,才恍然大悟,原來……


    衛明沅正猶豫著是否上前行禮拜見,那馬車上卻跳下來一個麵貌冷峻的黑衣男子,闊步朝她走來,最後對她作了個揖禮,便對她客氣地發出邀請。


    “衛小姐,我家王爺有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wuli男女主終於要正麵對上啦^o^/


    第14章 大獅子


    衛明沅微微一愣,而後眉心慢慢聚攏起來,看了眼不遠處毫無動靜的華蓋馬車,廣袖底下的手悄悄捏緊又鬆開。


    “請帶路。”


    在狀況未明的情況下,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寧一在前頭帶路,衛明沅帶著侍女流月在後頭徐徐跟著,腦海裏卻不斷想著,寧王這番叫她過去是要做什麽。


    還未想到答案,寧王的車駕便到了,出乎意料的是,寧一停下以後便把腳凳放下,半掀開門簾,對她做了個請的動作,“衛小姐請。”


    衛明沅身子一頓,最終還是沒有上前一步,而是站在馬車的側前方,微微側著身子,垂首對馬車內言道,“謝王爺相邀,不知王爺喚臣女來所為何事?男女有別,明沅在此聽候王爺吩咐就好。”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女子貿然上一個男人的車,都是不妥,即便寧王未必想也不會對她做什麽,可她總要顧忌著點名聲。今時不同往日,這裏又是宮門前,寧王的馬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呢,她可不能行差踏錯。


    寧王坐在馬車上,從門簾的縫隙看過去,隻能看見她烏漆漆的發頂,以及因為低垂著頭顱而露出的一截細白的脖頸,當然,還有一小段小巧圓潤的下巴。這和他喚她過來的初衷不符。


    聽她所言,似乎是顧忌著禮數,他本不欲為難她,可細想這丫頭在百花宴上毛手毛腳的,可沒有如今這般拘謹,約莫是因為他的身份?瞬間有些不悅,開口便是輕飄飄卻不容人抗拒的兩字,“上來。”


    落在身上的視線令衛明沅頭皮有些發麻,那輕飄飄的兩字更是駭得她抖了抖,衛明沅輕咬嘴唇,硬著頭皮垂死掙紮,“王爺,這於禮不合。”


    嗬,還挺硬氣。寧王眼睛一眯,輕笑。


    “寧一,王妃上不來,興許需要點幫助。”


    話音剛落,衛明沅便搶在寧一應聲之前搶著迴答,“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著急得甚至自稱了我。


    開玩笑,要是被寧一揪著領子扔上車,她還用不用活了?寧一啊,那不就是寧王那武藝高強的忠犬嗎?還是老耿直那種。想想她最後可能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地撲倒在寧王的錦靴下,衛明沅哪裏還顧得上禮數和規矩?


    流月張了張嘴,想要勸阻,被寧一斜過來的一個目光定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姑娘戰戰兢兢地上了寧王的馬車,門簾放下,她也被寧一帶遠。


    嗚嗚,夫人,奴婢有負重托。流月在心裏淚奔。


    寬敞的馬車內,寧王坐在輪椅之上,輪子被卡扣牢牢穩住,他不動如山看著眼前少女低著頭單膝跪在他跟前,語氣淡漠地向他行禮問安,“問王爺好。”


    馬車再如何寬敞,也不足以讓衛明沅站起來,可雙膝跪地她又不肯,最終選擇了單膝跪,這樣的姿勢久了腿腳恐怕會發麻,可她明知如此卻還是這麽做了。


    小丫頭有些小性子,並且有些不高興了……對此,寧王並無不悅,相反,在她身上找迴了當初假山上那個沒規矩的毛丫頭的影子。


    “抬起頭來讓本王看看。”他聲音雖然仍舊淡淡的,卻不似方才那般強人所難。


    盡管如此,衛明沅還是不喜歡他高高在上指使人的樣子,他是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不假,她卻不是可以任他任意揉搓的圓子,特別是此刻他坐在輪椅上,而她半跪在他跟前,生生矮了一截的時候。


    “臣女蒲柳之姿,不敢汙了王爺的眼。”她強著脖子就是不肯抬頭,可許多事並不由她。


    寧王雖然可以容忍衛明沅的小性子,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以後,也失卻了耐心,他皓腕一抬,趁其不備,捏住她下頷強迫她的頭抬起。


    這流氓一樣的行動力,不,他就是在耍流氓!衛明沅怒火中燒地瞪視,而後發現了一個悲催的事實,這個人,她見過。


    螓首蛾眉,美目流盼,櫻嘴桃腮。眼前的芙蓉臉即便蹙著眉頭、眸中怒火閃爍也不掩其精致,反而襯得它越發生動,尤其是眉心一點朱砂奪目。不過,生氣過後的愕然和糾結,卻讓人怎麽看怎麽可樂。


    寧王忍不住輕笑,“認出來了?”


    是認出來了,不就是百花宴上那假寐的小子麽!是的,此刻,衛明沅非常肯定他當時在裝睡,奶奶個熊的,欺騙姐姐的感情好玩不成?!


    她負氣地臉一撇,不看他,寧王順勢抽迴了手,袖子底下的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半響,膚若凝脂、入手滑膩,小丫頭果然還嫩著。


    “衛明沅?”他將這三字含在嘴裏細細咀嚼,臉上蕩漾著耐人尋味的笑。


    衛明沅渾身一顫,雞皮疙瘩從頭皮爬到腳趾頭,哎呀媽呀,要不要叫得這麽春心蕩漾,她受不住啊!


    她僵硬著一點一點將腦袋掰迴來,視線朝下,皮笑肉不笑地迴道,“臣女在。”


    寧王樂於看小雀兒撲棱撲棱,發現逃不脫以後垂頭喪氣的小模樣,不得不說,衛明沅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很有趣,他被取悅了。


    “本王不坐輪椅,很可惜?嗯?”最後一字被他意味不明地拖長,衛明沅忍不住抖了抖。


    哭夭!衛明沅徹底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禍從口出,歐陽明日害我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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