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春祭那一日,開頭便是獻舞,謝子臣先站上舞台,背對著蔚嵐出現的方向。他穿了黑色印金色卷雲紋路的袍子,帶了黑色麵具,頂著金色發冠,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鳥羽,奉在胸前。而後他聽到一聲鼓響,接著就有腳步聲傳來,那步子帶著叮叮當當的鈴聲,隨後停在他身後,和他背靠背站著。


    然而便就是這麽站著,謝子臣就聽到了台下的吸氣聲。


    他有些好奇,不知道蔚嵐今日,大概會打扮成什麽樣子。然後他就聽到了再一聲鼓響,兩個人背靠著對方,一齊展袖,接著迴身。


    這時候,謝子臣終於看清了蔚嵐的模樣。


    她扮演著女神的角色,因此她梳了女性的發髻,麵上帶著純白色的麵具,穿著白色的裙裝,看上去聖潔高貴。


    他看不到她的臉,隻看得她的眼睛,如一汪清水,落滿了銀河星辰。周邊是鼓聲,是琴聲,他們踩著鼓點,展袖,旋身,身體纏繞而過。她的臉從他麵前劃過時,他能感知到她的唿吸,仿佛是和他的唿吸纏在一起,如此曖昧貼近。


    他扶著她的腰將她舉起,感受那線條所帶來的觸感;


    他用鳥羽劃過她的身體,讓她的身體隨之動作,仿佛是在調教著她做一些無法啟齒的事情。


    明明是如此莊重的舞蹈,對麵人卻如妖精一般,讓人忍不住心猿意馬。


    不止是場上的謝子臣如此,便就是場下的人,也覺得上麵那個“女人”仿佛真的是天上神女,如此美麗,如此醉人。


    隨著鼓聲越發急促,他們雙方取下對方的麵具,而後匆匆分開。當兩人麵容露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謝子臣的美,清逸雋雅,讓人想起芝蘭玉樹,亭亭修竹;然而蔚嵐的美,則是雌雄莫辨,模糊了一切性別,即雅致又妖豔。又或者說,正是因為那張臉太過禁欲高貴,所以當她鳳眸微挑,帶著那股子灑脫風流的味道掃向眾人時,才會讓人更加有了破壞之心。想要將她從神壇上拉下來,撕開,占有,踐踏。看她眼眸含春,哭出聲來。


    若說戴著麵具時的舞是讓人目不轉睛,那此刻兩人摘下麵具後,則就是驚心動魄。等到兩人最後同時跪下,折腰向後,頭發甩出優美的弧度,露出她纖長的脖頸和微微喘息的胸的弧度時,在場人都已不能言語。而高台之上的皇帝死死盯著蔚嵐,早已時移不開目光。


    祭祀之舞,卻讓許多人有了狼狽的異樣感,便就是太子,都不大敢再直視這兩個人的光芒。謝子臣還好,尤其是蔚嵐,那股子異樣感,實在是讓眾人難以忽視。


    下台之後,兩人消耗體力太多,都要去歇息一會兒。前方儀式還在繼續,兩人迴了休息的院落中,蔚嵐尚沒來得及換下衣衫,謝子臣便跟了上來。


    前方的少年穿著女子的衣物,卻沒有半分違和感,直到她從袖子裏突然抽出一把扇子,手腕一翻,便無比流暢打開放在了自己額前,遮住了刺眼的燈光。動作幹淨利落,肆意風流。


    而後她注意到了謝子臣的存在,迴過頭來,有些疑惑道:“子臣兄?”


    謝子臣沒說話。


    他看著麵前穿著女裝拿著扇子不倫不類的人,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瞎了。


    怎麽會覺得她適合當個女人呢?


    要女人像她這樣,那……那還算個女人嘛?!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一:關於做夢】


    蔚嵐:“書白,昨晚我做了個好可怕的夢,我夢見我娶了個特別愛吃醋的主君,一點三從四德都不講,還會把洗腳帕扔到我臉上……”


    墨書白:“嵐嵐你放心,那不是夢,那就是你的未來。”


    蔚嵐:“所以扔我臉上的真的是洗腳帕?”


    墨書白:“……”


    這到底是什麽關注點!


    【小劇場二:關於怎麽做一個正經女人】


    謝子臣:“蔚嵐穿女裝簡直是亮瞎了我的眼,她怎麽能算個女人?”


    蔚嵐:“女兒當如我蔚嵐,頂天立地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


    【小劇場三:怎麽樣才是一個好攻?】


    蔚嵐:“好攻?你是指怎麽樣當一個好女人嘛?當然是要愛護他,保護他,從心底裏寵著他,他要天下,我可以把天下送給他。這才是一個大女人的魄力!什麽叫做盛寵?這就是。”


    謝子臣:“好攻?阿嵐麵前,我還能做攻嗎……”


    墨書白:“子臣我很好奇,你不做攻,那你和她是怎麽打算的?”


    謝子臣:“柏拉圖的感情,也是感情。但是我必須要說,兩個1是沒有未來的。所以趁著有感情,我多多愛她。”


    蔚嵐:“兩個1……你想太多了,子臣。”


    ☆、第56章


    “子臣兄?”


    蔚嵐見麵前人久不言語, 不由得出聲提醒,謝子臣終於從方才的失態中迴過神來, 聽麵前人溫和道:“何事?”


    謝子臣沒說話,似乎是有些躊躇, 蔚嵐便耐心等待著, 那溫和體貼的模樣,給了謝子臣極大的勇氣,他摸了摸袖中藏著的小扇,終於道:“今日,算你我正式結業了吧?”


    聽到這話,蔚嵐不由得柔和了神情, 看著麵前高瘦少年, 他尚還穿著舞台上那莊重華貴的黑袍長衫, 猶如天神下凡, 往那裏站著,便是氣勢非凡。她想, 幸好謝子臣是生在這樣的時代, 才能給他最好的舞台。她不由得勾起嘴角,溫柔道:“是呢, 日後就再不能與子臣如此親近了,望日後子臣不要忘記這樣的情誼才好。”


    她就是隨口一說, 也並沒有指望謝子臣迴應,畢竟謝子臣一向是個不大愛開玩笑的人,她也就占占口頭便宜。謝子臣如她所料沒有迴話, 她抬手指了指房內,接著道:“子臣,若無事的話,我迴去換一身衣服再聊?”


    “等等。”謝子臣突然出聲,而後便見他仿佛是鼓足了勇氣,大步跨上來,將一把扇子交到她手裏。蔚嵐愣了愣,便聽他道:“畢業禮。”


    說著,謝子臣將扇子對向旁邊,然後按住扇子一甩,扇峰便露出了短短的利刃,再一甩,利刃又彈了迴去,數百根針同時又射了出來。蔚嵐愣了愣,隨後便見謝子臣有將扇骨一壓,扇骨便彈開來,露出中間的細縫,謝子臣將裏麵的粉末給蔚嵐看到,解釋道:“這是我讓巧公子做得一把扇子,這裏麵的粉末可以解天下百毒,遇到兇猛的也可以緩解,刀刃和針都帶了劇毒,你拿著,當我的……結業禮物吧。”


    蔚嵐沒動,看著這把扇子有些呆愣,謝子臣合上蓋子,拉過蔚嵐的手,將扇子交到了蔚嵐的手裏。


    他比她高一些,低頭看她的時候,能看到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她垂眸看著扇子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小姑娘。


    她一貫男生女相,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便已經發現了。隻是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穿著女裝的模樣,也可以美豔如斯,讓人覺得心裏麵壓不住全是奇怪的念頭,想護著她,陪著她,愛著她,娶了她。


    這樣的念頭剛一出現,謝子臣心裏就覺得酸澀不已。他實在是不明白,自己清心寡欲這麽多年,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人呢?


    放蕩不羈也就罷了,還是個男人,他連做春夢都沒有過更進一步的想法,卻又反反複複的做。有時候難免想,這個人若是個女子就好了。


    是個女人,那麽爭也好,搶也好,拚了這條命都好,他也會牢牢抓著她,娶她迴家。


    這樣想著,謝子臣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蔚嵐還沒來得及道謝,他猛地就將她拉進了懷裏。


    “謝……”


    “別說話!”謝子臣強硬打斷她,死死將她擁在懷裏,閉著眼睛道:“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想象她就是一個女子,想象她就是他的愛人。


    然而蔚嵐卻全然不明白謝子臣到底在想什麽,聽著謝子臣的話,她放下防禦的姿態,不免有些好笑。她想著,不過就是結業而已,謝子臣卻搞得仿佛是要生離死別一般,果然隻是個男人。她一貫知道男人感性,卻沒想過,原來謝子臣也是這樣的。


    她輕拍著他的背,溫柔哄著他:“子臣,不過是結業而已,我與你日後還要同朝為臣,早晚相見,你我兄弟情誼,不會因此有什麽改變。你無需太多傷感。我始終陪著你,保護你,有我蔚嵐在,絕不會讓人欺辱你半分。”


    謝子臣:“……”


    氣氛被蔚嵐破壞得蕩然無存,連幻象的空間都沒給他。謝子臣放手無言,覺得蔚嵐果然是個純爺們兒,自己居然能把他想象成個女人,純粹是個傻逼。


    可他一直知道,蔚嵐就是這個樣子的人,雖然外表看上去有些女氣,脾氣柔和,骨子裏卻是頂天立地,比誰都陽剛堅韌的大丈夫。普通男人,在這個溫和少年的麵前,怕也隻有雌伏額份。他因為喜歡她,便把她想象成一個女人,這本就是他的錯。


    想通這點,他不由得有些疲憊,揮了揮手道:“你去換衣吧,我也去了。”


    說著,兩人便分別迴了房,關門前,謝子臣突然叫住蔚嵐:“阿嵐。”


    蔚嵐頓住步子,而後便看那黑衣少年背對著她,堅定道:“我不會忘。”


    說完,謝子臣便步入房中,夜風吹來,蔚嵐感受著風裏的春意,不由得低笑出聲來。


    這樣重情重義的男子,哪怕隻是知己朋友,她也會盡力保護,傾心相交。


    換好衣服後,蔚嵐和謝子臣再次出席在宴席上。後麵的儀式都是由皇帝主持,謝子臣和蔚嵐就混在人群中,跟著跪拜就好。一直到夜深,整個儀式才結束,眾人便各自迴了家中。


    今日是謝子臣和蔚嵐的結業禮,春祭過後,王曦又擺了宴,邀請了眾人來,有了一個下半場,鬧到宵禁之後,蔚嵐和謝子臣實在撐不住,便提前迴了府中。蔚嵐原是還要等著送其他人迴去的,但因看她比其他人要累得多,便被王曦勸了迴去,王曦帶著桓衡一批人出去繼續吃酒,蔚嵐便獨自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迴了長信候府。馬車行得穩當,蔚嵐在馬車中昏昏欲睡,然而行到一半,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蔚嵐坐在馬車中,見馬車停下來,她慢慢睜開了眼睛,冷聲道:“染墨。”


    “世子,”染墨站在車外,防備道:“是宮裏的人。”


    “魏世子,”一個尖利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過來,蔚嵐聽出來,是皇帝身邊的常侍陳凡,他聲音裏有著明顯的歡喜,揚聲道:“奴才奉陛下之命,為慶賀世子畢業,特來迎接世子進宮一趟。”


    “進宮?”蔚嵐用扇子敲打著手心,眼裏全是冷意:“在下不過一個沒落侯府世子,結業而已,怎需皇上操心?”


    “世子過謙了,”陳凡笑意盈盈道:“陛下對世子有多上心,別人不知道,世子該清楚呀。陛下對世子啊,那可是當做親兒子一般寵愛的。”


    蔚嵐沒說話,陳凡站在馬車外,招了招手,四麵八方的人便圍了上來。蔚嵐自然是察覺這裏有多少人的,莫要說陳凡本就是帶了這麽多人來,就算沒這麽多人,除非她是打算反了,不然皇帝召見,她自然是要去的。


    想了片刻,蔚嵐輕笑起來,用扇子抬起車簾,含著笑道:“公公說得極是,陛下對臣如此上心,臣自然該進宮親自感謝陛下才是。”


    “染墨,”蔚嵐將扇子交給染墨,麵上溫和道:“未曾想今夜要入宮,你迴去,將我的藥拿來。”


    “世子是打算讓您這奴才拿什麽藥,不如讓奴才派人去吧。”陳凡有些焦急看著蔚嵐,蔚嵐搖頭苦笑:“公公有所不知,蔚嵐自小有隱疾,每日都要服用醫仙所配置的藥丸,這藥藏在我長信侯府密室之中,外人不得入內,隻能讓我這小廝去了。”


    聽蔚嵐的話,陳凡麵上有些猶豫,蔚嵐繼續道:“或者在下親自去取,不過就是擔心誤了陛下的時辰……”


    哪裏能讓她親自去取?這人今晚可是一定要帶進宮的。


    陳凡咬咬牙,強笑道:“不用了,便讓她去吧。魏世子,”陳凡讓出道來,做了個“請”的姿勢,恭敬道:“請吧。”


    蔚嵐點點頭,從容下了馬車,上了陳凡的馬車。


    染墨假做鎮定駕著馬車往長信侯府去,剛一轉身,便打開了扇子。那扇子上麵畫著灼灼桃花,與蔚嵐平時用的一點都不一樣,那桃花上還帶著某些特殊的香味,染墨瞬間聞了出來,是謝家人特有的熏香。謝家人雖然每個人的香味具體不同,但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卻是謝家人獨有的,染墨立刻調了頭,往謝家趕了過去。


    謝府之中,謝子臣剛剛坐了下來,開始一一審閱各地送來的消息。其中一個消息是用黃色的信紙,代表了皇帝,一般是他優先看的。打開信紙後,發現內容是徐福那邊給的,說是就在方才,皇帝興致勃勃特意找他要了一些催情的藥,不知道是要用在誰的身上。


    看到這個消息,謝子臣心中一沉,立刻想到了今日獻舞時,皇帝那□□得完全不加遮掩的眼神。謝子臣立刻起身,同謝銅道:“備馬,去長信侯府。”


    然而剛駕馬出門,便看見長信侯府的馬車奔馳而來,染墨遠遠見到謝子臣帶著人來,將韁繩一勒,著急道:“謝四公子!”


    “你家世子呢?”謝子臣直覺不好,冷聲下來。染墨從馬車上跳下來,雙手奉上蔚嵐交給她的扇子,忙道:“世子被宮裏的陳凡接走了,她將這扇子交給我,說自己有心疾,讓我迴去找藥,我猜想這扇子是謝四公子的,世子大概是讓我來找謝四公子,便趕了過來。”


    謝子臣沒說話,他拿過小扇,看著扇麵上的灼灼桃花。這小扇在她手中還沒半日,便又還了自己。謝子臣心裏又怒又怕,麵上去一派淡定,冷聲吩咐謝銅道:“染墨去找到桓衡,同他說皇帝將蔚嵐接進宮裏去了,大概是兇多吉少,讓他救人。再同王曦說明此事,讓他叫王元去找三殿下,讓三殿下去宮裏撈人。你去把梅蘭菊竹給我帶來,一起去國師府。”


    “讓王七公子去找王元?”謝銅皺了皺眉頭:“王七公子怕是不能叫動王元公子,若他拒絕……”


    “他敢說一個不字你就告訴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的底,蔚嵐救不迴來,他腦袋就別要了!”謝子臣猛地提高了聲音,明顯已是帶了怒意。謝銅立刻應是,將人分撥出去後,迴後院去領“梅蘭菊竹”四位美人。


    染墨被派去找桓衡了,這時候,終於隻剩下他一個人。他握著扇子的手微微顫抖,看向皇城的方向,慢慢捏緊了拳頭。


    早晚有一日……


    早晚有一日。


    他一定要親手閹了這個老色胚!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子臣:“我謝子臣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說閹這個老色胚,絕不會切錯地方。”


    蔚嵐:“所以,我們是兄弟。”


    謝子臣:“但有的時候,有些事我還是不太能做到的。”


    蔚嵐:“比如哪些做不到?”


    謝子臣:“對蔚嵐立下的g,我基本做不到。”


    蔚嵐:“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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