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成立後,省軍管會隨之撤消,建立省委省政府兩套班子領導全省工作,省城建立市委市政府領導全市工作。市委書記竟是原省城地下黨的領導人李德忠,他是青鬆的入黨介紹人和老領導,工作經驗十分豐富。由他提名,青鬆出任市委宣傳部長。新政權剛剛建立,還不鞏固,又有國民黨殘餘勢力破壞,青鬆在市委領導下沒日沒夜地開展工作,根本顧不上個人生活。

    一個星期日,他留在宿舍裏,一邊啃著涼饅頭,喝著開水,一邊看材料,寫材料。

    秘書黃英來了,手裏提著個飯盒,她來到宿舍門前,敲敲門。青鬆正在專心致誌地寫材料,竟沒有聽見。她躡手躡腳走進來,把飯盒輕輕放在青鬆的辦公桌上。

    看見飯盒,青鬆抬起頭來。

    “又叫你破費!我不是在吃著嗎?”

    “涼饅頭吃長了,你的胃子非出毛病不可!”

    “有這白麵饅頭吃已經不錯了!前幾年打仗,發兩個黑麵團子啃一天,連開水都沒有,隻好喝生水。”

    黃英把飯盒打開,裏麵是熱騰騰、香噴噴的麵條,上麵漂著蔥花、麻油,還有兩個清白黃嫩的荷包蛋。她把他的材料收起來,遞過筷子說:

    “我的大部長,趁熱吃吧。那時打仗,沒有辦法。現在解放了,現成的食堂,熱飯熱菜的,不過多跑幾步路,能耽誤多少時間?”

    他接過筷子,開始吃麵條;一邊說:

    “現在仍然是在打仗,而且更加艱難。過去的敵人是明的,看得見,隻要把槍瞄準了,就能把它消滅。現在不同,敵人躲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敵人看得見我們,我們卻看不見它。因此我們必須提高警惕,擦亮眼睛,深挖細找,分秒必爭,趕在敵人實施破壞之前把它消滅!到食堂吃飯,一來一去要一個多小時,有這時間,我又可以看兩份材料,寫一份報告。”

    “唉,都怪我文化基礎太差,這方麵一點幫不上忙,不然,也能幫你寫寫材料,讓你休息休息。”

    “你比以前已經有了很大進步,現在能記人名了,報紙文件也能看了。不過不能驕傲,還要繼續努力,識字課本上的字,全要會認、會默、會用;我給你的那兩本書,要經常看看,不懂的地方就來問我。”

    “我覺得還是不行,看書看報,經常遇到攔路虎,讀不下去。”

    “以後有空,我教你查字典;學會查字典,就不怕攔路虎了。”

    “那太好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教我查字典,別忘記了!”

    “我事情太多,你見我有空閑,就提醒我。”

    黃英很高興,一麵答應著,一麵走到青鬆床前,把晾繩上的髒衣服一件件拿下來,放進洗衣桶裏;又看看床上,見床單和枕巾都髒了,也拿下來,和衣服一起洗。然後拿起水桶去提水。

    青鬆說:

    “不用你洗,等我寫完這份材料自己來洗。”

    “你寫完材料,就好好歇歇吧,睡一覺。天天這麽趕,鐵人也吃不消!我看你眼裏的紅絲,就沒有完全退去過,還不都是天天夜裏看材料寫材料熬的?槍打多了槍膛也會發熱,人煎熬長了,還不要出問題?我看你這眼睛就有問題!”

    “沒事。淮海戰役時,我熬過三天三夜;現在多少還能睡點覺,休息休息。”

    “沒事?有事就晚了!不聽人勸說,早晚有你吃虧的時候!”黃英說著出去提水。

    不一會她提來水,倒進洗衣桶裏,開始洗衣服。先洗一遍,再打上肥皂搓一遍,最後用清水滌蕩幹淨。青鬆寫好材料,便來幫她提水。黃英一邊洗衣服,一邊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說:

    “趙部長,能問你個私人問題嗎?”

    “什麽事?”

    “周小潔是你對象嗎?”

    “不是。她是我的同鄉,又是自幼的同學。”

    “你們正在談戀愛?我看關係不一般嘛!”

    “你這人什麽眼力?人家早已結婚了,孩子都快滿一周歲了!”

    “她這麽年輕漂亮,都結婚有孩子了?她丈夫是幹什麽的?一定很有錢!”

    “也是我的同鄉同學。父親是國民黨的師長。他結婚不到一個月,就被國民黨征兵征走了,一去就沒有迴來;孩子至今也沒看見過。他如果還活著,大約去台灣了。”

    黃英聽了連連歎息,罵道:

    “該死的國民黨,因為抓壯丁,不知拆散多少美滿婚姻,真是作孽!”

    隨後又說:

    “這種婚姻早離早好!存在一天,活受一天。”

    她看了看青鬆,笑著說:

    “我看,你們在一起倒很合適。”

    “別胡說!人家是有夫之婦,上有公公、婆婆,下有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我怎麽能破壞人家庭呢?”

    “這也叫完整家庭?一家五口人,一半在大陸,一半在台灣,老死也難得相見!像這種家庭,有,隻有負擔和痛苦。她倒不如離了,另外再組建一個家庭。”

    “她若離了,孩子怎麽辦?婆婆怎麽辦?豈不是毀了一個家?”

    “她這麽年輕漂亮,難道一輩子守活寡?孩子,她婆婆要,就給她,不要,就自己帶著。這不是根本問題。”“你別給人家亂當家。這要取決於她自己的態度。”

    “你可以開導開導她。”

    “又胡說了!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更何況她夫妻都是我的同學。”

    黃英洗好衣服,晾在院子的曬衣繩上,又到床底下搜出兩雙穿髒的鞋襪來洗刷。青鬆又提了一桶水來。於是他們又接著前麵的話題說下去。

    “你慮的也是——朋友妻不可欺。你們要是結婚,首先她婆婆要罵你,她丈夫、公公在那邊知道了,也要罵你,一般人也會有不好評論。不過這也不是根本問題,關鍵看你的態度。”

    “我對她的態度很明確,就是在不違反原則立場的情況下,給予適當幫助——畢竟我們是同鄉同學,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後來我參加了革命,經常遭遇危險,甚至被國民黨警方通緝,她和她的丈夫、公公,都幫過我,救過我的命;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我也應該給以她和她的家庭一些必要的幫助。”

    “我不是說她,是說你。你打算怎麽辦?難道就這麽一輩子守著她,看著她,關心她,照顧她,自己卻打一輩子光棍?我提醒你:水中的月亮,鏡子裏的花,看得見,卻摸不著,不中用!”

    “你這叫什麽話,亂七八糟的!現在工作這麽忙,哪有時間考慮這些事情?我再說一遍,現在重要的問題是工作,其餘事情以後再說。”

    “你總是這句話。國家工作人員,哪天沒有工作?哪天不忙?”

    青鬆明白她地意思,笑著說:

    “共產黨員隻有解放全人類,才能夠最終解放自己。等你們的問題都解決了,我的問題才能解決。”

    “不!我也是共產黨員,我的問題,要和你的問題,一起解決,我等著你!”

    “又說傻話了!你有你的情況,我有我的情況,這種問題哪能等一齊解決?”

    “你是領導,我要向你學習,向你看齊:你啥時辦,我啥時辦;你咋辦,我咋辦。好壞跟定你了!”

    青鬆不想繼續跟她糾纏這個問題,見鞋襪快洗刷好了,不需要再提水,說:

    “我去向李書記匯報工作。鎖在門上,臨走,你幫我把門鎖上就行了。”

    帶上寫好的材料,出門走了。

    黃英洗刷好鞋襪拿到外麵晾曬,迴到屋裏,見東西擺放淩亂,又幫他整理好房間。仍不忍離開,就躺在青鬆床上休息。一股男人的體香撲鼻而來,使她陶醉,不覺飄飄然起來。她閉上眼睛,想象著和青鬆在一起的種種歡樂。忽然,周小潔高雅漂亮的身影浮上她的腦際,使她吃驚,自慚形穢,羞愧難言。認真想了一會,她又覺得自己政治上比她有優勢:她算什麽!一個國民黨反動軍官的棄婦,結了婚,而且有了孩子。我,含苞欲放,黃花大閨女;更重要的,我是工人出身,革命軍人,共產黨員,根正苗紅。他跟她結婚,算他倒黴,以後別想進步。跟我結婚,保證他政治上沒問題,憑他的學問能力,市長也能幹,甚至成為李書記的接班人。然而,她又覺得青鬆似乎並不太在意她的這些優點,隻把她當成一個忠實的勤務兵和勤學的小學生,心裏又猶豫起來,甚至還有些難過。

    她想,他和周小潔的感情,到底是同情,還是愛情?如果是同情,他為什麽不接受我?如果是愛情,為什麽不和她結婚?思考結果隻有一個答案:他愛周小潔,又不敢和她結婚,因為周小潔是國民黨反動軍官的妻子,他和她結婚,就犯了階級界限不清的錯誤,這對於革命幹部可是個最頭疼的大問題!弄不好會影響他的進步,何況他自家也是地主成分。這麽一想,她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又想著青鬆關心她,教她學文化的情形,覺得青鬆還是愛她的。

    睡了一會,又覺得這樣不好:萬一有同誌來找趙部長,看見我睡在他床上,傳揚出去,豈不丟死人了!又連忙起來,把床整理好。滿屋看了一圈,實在無事可幹,歎了口氣,隻好鎖上門,默默地走了。

    一天,省工學院同學張平、田友亮來找小潔,說上次劉夫人壽宴上,聽說青鬆還活著,並且當了軍管會的宣傳部長,很想去看看他,順便請他幫助安排個工作幹,以維持生計,又怕他太忙,沒時間;現在新中國成立了,建立了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一切就緒,他們想去見青鬆,又怕他工作太忙,市委人太多,沒有說話時間,因此想請小潔先跟青鬆聯係一下,約個時間再見麵。

    小潔說:

    “這好辦。我上完課就去找青鬆。你們不要走,中午就在我家吃飯。我得到消息告訴你們,你們再迴去告訴他們,大家湊齊了一起去,豈不省事?其實青鬆也很想念你們,隻是他工作太忙,抽不出時間看望大家。”

    “就不在你家吃飯了。武軍不在家,你家今非昔比,也艱難得很。你抓緊去,得到消息,我們就迴去了。”

    “看你說的,再艱難,還不致餓飯。都是老同學,有我吃的,就有你們吃的。”

    “你去上課吧。我們到街上轉轉,待會再來聽消息。”

    小潔上完課,向李老師請了假,就到省委去找青鬆。

    黃英照例來接她,因為幾次見麵,彼此已經熟悉了,她老遠就打招唿:

    “周老師,又來看趙部長了?今天沒上課?”

    小潔不覺臉紅:

    “我是上完課來的。”

    “噢,上完課就急急忙忙跑來了,看你急的,連身上的粉筆灰也沒撣幹淨。”

    她走近小潔,幫她撣掉旗袍上的粉筆灰。

    “這麽漂亮的旗袍,弄髒了,就不漂亮了,多可惜!趙部長也要說你的。什麽事這麽著急?能告訴我嗎?”

    “黃秘書,看你說的,又沒有什麽秘密,怎麽不能告訴你?是這樣的,我們有幾個大學的同學,想來看看青鬆,又怕他沒有時間,叫我來聯係一下,請青鬆安排個時間,大家見麵說說話。”

    “這樣好,你常來,和趙部長熟悉。”

    小潔沒有應答,她總覺得黃秘書今天說話怪怪的,不知何意。

    她見了青鬆,說明來意。

    青鬆很高興,說:

    “都是昔日要好同學,早想去看望他們,總是抽不出時間。今天,他們肯主動來看望我,不勝感謝,再忙也要忙中抽閑接待他們。況且,這也是我的工作。新中國初建,百業待興,求賢若渴,正是用人之際。這些同學都是大學生,棟梁之材,可堪大用!‘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古人尚能如此,何況共產黨人!你去告訴他們,明天上午,我在辦公室,歡迎光臨!”

    小潔點頭答應,卻不去,也不說話。

    青鬆問:

    “還有什麽事?”

    小潔搖搖頭,卻仍然穩坐不動。

    “你一定還有事情?”

    “不是事情,是個迷團。”

    “迷團?迷在何處?”

    “剛才黃秘書去接我,見麵就問:你又來看趙部長了?似乎嫌我來得多了?見我身上有點粉筆灰,就說,這麽漂亮的旗袍,弄髒了,多可惜,趙部長看見了又要說你了。這是什麽意思?我有些琢磨不透。莫不是對我有看法?”

    青鬆心中一驚,暗暗埋怨黃英,卻又不便直說。

    “你別多心。她是工農幹部,從小又是孤兒,爹媽死得早,沒有正式讀過書,認識幾個字,也是參加工作後學習的,沒有多少文化,說話喜歡直來直往,不存含義。你不必介意,更不要胡亂猜疑。”

    “我想並不像你說的這麽簡單。你這裏我是來得多了些,難免人家生疑。”

    “這叫什麽話?你今天來,是為國薦才,獻寶,我們求之不得,感謝不及,豈能猜疑?國家建設,急需人材,多多益善。今後,歡迎你多來,常來,多多向政府推薦人材,多給我們的工作提寶貴意見。黃秘書不了解情況,不會說話,我替她向你道歉。以後我會批評她。”

    “別,你千萬別批評黃秘書,否則,我今後真的不能來了。”

    她隨之歎息道:

    “我知道我的政治背景不好,來得多了,對你影響不好。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如果隻是我一個人,我早就迴家了,憑我的學曆,在地方當個小學教師還不難。但是,我現在有一個家,上有老,下有小。武軍把它丟給我,寄予厚望。我若一走了之,他如今也無可奈何;但是我不能那麽做。這不隻是親情,愛情,更是道義,信譽,人倫道德!所以,我寧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忍拋棄她們。”

    說著不覺潸然淚下。

    青鬆遞過毛巾叫她擦淚。勸她說:

    “不必難過。你是對的,應該這麽做。你放心,我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幫助你。但是,你也不要太介意外麵的說法,太介意了,你就無法生活下去。你以為沒有人說我?大有人在。我家也是地主,當初就有人懷疑我革命動機不純,甚至當麵指責我。我不灰心,對黨照樣忠心耿耿,艱難危險的事情爭著去幹,幹出成績來,最後組織還是相信我,重用我。人既然認定了一個目標,就要堅持下去,為之努力奮鬥到底,不能半途而廢。”

    小潔點點頭,不過她又說:

    “黃秘書如果不是嫌我政治背景不好,那就隻有一種解釋——”

    她看著青鬆。

    “什麽解釋?”

    “她愛上你了,見我常來,她吃醋。”

    “胡說,她怎麽會愛上我?”

    “你不承認?我卻能隱隱感覺到,她愛你。說實話,你也該結婚了。”

    “現在工作這麽忙,哪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再說,在我們這裏,我是最年輕的,有些老同誌三四十歲了,還沒有結婚,他們把一生最美好的青春都獻給了中國革命,獻給了人民的解放事業,如果要結婚,也應該先盡他們。”

    “當然他們應該結婚。不過結婚不是排隊,沒有先後次序,誰的條件成熟了,誰先結,這也是道理。你工作這麽忙,身邊沒有個人照顧生活怎麽行?我看,黃秘書人也不錯,又勤快,又熱情,而且又在你身邊,如果她有這個意思,你也可以考慮。”

    她歎息道:

    “唉!誰和誰結婚是一定的,上天在冥冥之中已經決定下來,不是個人想象和追求的——世上人誰不想有個美滿婚姻?可是又有幾個能夠得到美滿婚姻?”

    “對婚姻也不可這麽悲觀。機遇隻是一個方麵,追求還是主要的。人在什麽情況下都不要放棄追求,才有可能得到幸福。”

    青鬆一邊說一邊站起來,“你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去工作了。”

    小潔搖搖頭:

    “我也要走了。張平和田友亮還等著你的消息呢。”

    青鬆出來送行。小潔說:

    “你不必出去,免得人家看見又有不好議論。”

    “哪有這道理,連自己的同鄉同學都不敢送,那還叫共產黨嗎?毛主席在北京還接見民主人士呢。”

    青鬆一直把小潔送到大門口,看著她匆匆離去。返迴路上他想,多麽純情善良的女人!自己遭遇不幸,還在不停地為別人的事情奔忙。如果有這麽一位紅顏知己相伴終生,該是多麽幸福!以前自己幾乎得到了,由於參加革命,迫不得已放棄了;武軍已經得到了,還有了愛情的結晶,也迫不得已放棄了。由於我們的迫不得已地拋棄,給她造成無盡的傷害和痛苦,她應該埋怨我們,甚至仇恨我們。然而,她卻毫無怨言地接受這一切,心甘情願地忍受這一切。她的愛情是多麽深摯而博大!

    第二天上午,張平田友亮等十多位同學如約來到省委宣傳部辦公室,青鬆熱情地接待了他們。老同學見麵,百感交集,各自敘說了畢業分別後的生活際遇,簡直是人生百態,無所不有。當然波折起伏最大的仍數青鬆,當他詳細敘述了自己的種種經曆後,大家雖然以前零碎聽到一些關於他的消息,仍然驚訝不已。青鬆搖搖頭說:

    “古人說人生如夢,絲毫無欺。凡是夢中能夠想象到的事情,在我這幾年的人生經曆中,似乎都發生了。”

    他扳著指頭曆數給同學聽:

    “短短幾年,我由一個地主家的少爺,大學生,到共產黨的地下黨員,反暴政的發動者和組織者,爆炸武庫的極端分子,政府的通緝犯;為了逃避追捕,化裝過老人,國民黨軍官,農民,商人,腳夫,甚至行乞者;到了解放區,又當了支前的民工,然後是參軍,當了解放軍的軍官,省城的軍管幹部,現在又當了新中國的行政幹部。真是人生如夢!人生百味盡皆嚐遍!”

    同學聽了唏噓不已。他們說:

    “在我們同學之間,也隻有你能夠做得出,因為你比我們大家都具有冒險精神。我們不行,做事總是求穩怕亂,所以至今一事無成。”

    “不是你們不行,是你們沒有置身其中,還沒有到我所處的那種境地。有一句話叫‘兵置死地而後生’,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比如政府要抓捕你,你怎麽辦?必然千方百計設法逃生。這時候求穩怕亂還行嗎?就要有冒險精神。這一冒險,要麽得福,要麽致禍。我能活下來是萬幸又萬幸!不知有多少同誌為了新中國的建立犧牲了生命,簡直無可勝數!所以第一次政協會議委員們一致通過,在天安門廣場建立人民英雄紀念碑;毛主席親自書寫碑名,周總理書寫碑文,就是對那些為新中國建立而犧牲同誌最好的紀念。”

    說到為建立新中國犧牲的同誌,他不免有些難過。

    同學們又是一陣唏噓。

    每個同學也都說了自己畢業後的生活經曆:張平當了一年鄉村中學的數學教師,後來打仗,學生散了,他也跑迴家了。田友亮實在找不到工作,到碼頭當了幾個月的記帳先生,因為看不貫把頭的橫行霸道,又辭職不幹了。許貴生算是幹了本行,到一家小工廠當技術員,後來工廠關門了,他也就不幹了。幾個女同學畢業後一直閑散在家,無事可幹;聽她們說,有的女同學因為找不到工作,早早嫁了人,解放前夕隨丈夫移居香港或海外去了。總之,大家工作不得誌,生活不如意,一直在彷徨等待之中。現在解放了,不打仗了,大家熱切要求工作。

    青鬆拿出幾份急於招用人員的文件散發給大家看,一邊說:

    “新中國剛剛建立,百廢待舉,百業俱興,急需大量人才,特別是有文化的人。現在用人最多的有兩個方麵:一個是土改工作隊,一個是治淮工作隊。新中國建立後,立即著手對新解放區進行土地改革(老解放區已土改完畢),沒收地主富農的土地,分給農民,消滅剝削製度,實行耕者有其田。政府招收大批有文化、有覺悟的青年,培訓一個月,組成土改工作隊,分配到各地農村,進行土地改革。淮河是一條害河,每年泛濫成災,沿淮人民深受其害。解放後,偉大領袖毛主席立即發出號召,徹底根治淮河。因此也要組織工作隊,發動和領導治淮工作。當然,土改和治淮都是階段性工作,結束後,你們也不會失業,政府會根據每人的工作表現和能力,重新分配工作。”

    大家看了文件,又聽了青鬆的講解,互相議論起來,有的同意幹,有的還在考慮,特別是女同學,認為這兩項工作比較辛苦,還有些危險,想另外找工作。

    青鬆說:

    “另外找工作也可以,以後各個部門陸續都要招收工作人員,你們留意各部門的招聘廣告。不過數量不會有這麽多,要考試,擇優錄用。再者,愈是艱苦危險的工作,愈能幹出成績來,進步才更快。你們根據自己的情況,抓緊報名,讓你們的青春才華在新中國盡快發揮作用,服務國家人民,也為自己開創一片理想天地!”

    同學們聽了青鬆一席激情洋溢的話心裏熱乎乎的,表示和家人商量後立即報名,盡快參加到建設新中國的行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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