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滌除”者,即掃除、清除、洗滌之意。“玄覽”,即心居玄冥無為之境,對天下萬物萬事洞曉分明,一覽無餘。這與後天狀態下的耳目多見多聞,智識的博古通今,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境界。“疵”者,即汙點、陰性、雜質、偏見等之謂。以先天之純潔而言,此處又指後天的智識、有為等類。“滌除玄覽”,就是清除雜念,返觀內照。“滌除”就是洗心。《易·係辭上》曰:“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其意是指持心齋潛修默煉,使心神寧靜專一。


    人的身心性命的中心,並非在身心神氣兩者之間。神氣還是道的應用,“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能使身心神氣相互發揮作用的,卻是無名無相的道妙。為了使世俗觀念的人容易理解,故勉強取名叫作“玄覽”,或稱為睿智或慧智。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是說到了道智成就之時,澡雪精神還需洗煉,必須達到法天、法地、法自然,“曲成萬物而不遺”的純粹無疵程度,才能返本還初,合於自然之道。到此,才能說心如明鏡,照見萬物真象,物來則應,物去不留。洞燭玄機,而心中卻不存絲毫物累。


    人應當經常清洗心中的私欲妄念,使靈台潔淨,心性超然於物塵之外,終日處在無欲無為的先天之境,即可與道合真,與萬物相應,感而遂通。達到此境,可洞曉宇宙,一攬天下萬事萬物。陰陰在乎手,變化由乎心。一切皆自然而然,毫無後天人為的痕跡。若能去除心中私欲妄念,即可達到這種聖境,就不會有憂苦煩惱,也不會再有後天有為的種種弊端。除去身中的陰邪之氣,身體自然能健康長壽,那還會有疾病的痛苦呢?


    觀今之學人,亦有博古通今,學問高深,甚有建樹者。但多不過是耳目見識,是三維空間的後天之學,並非道境的真知灼見。此等修學,隻能在後天有為中轉圈子,難悟真道。放不下後天識心,不能顯隱同觀,不能玄理共探,想要達到純真無疵的先天真境,實是難事。


    真知真見者,皆是透過顯態有形器物之表,窺見事物的本質。玄覽者所見至廣,所知者至深。世間一切寶典經書,雖然都是聖人的心印,但在未得道之前,不過是借此作為渡水之舟船而已。既得道之後,玄覽即是法塵。若不滌除而去,心跡不忘,抱著不放,則玄覽之知就會變為法塵,不能入於寂然不為、如如不動的真空之中。所以不可認蹄作兔,不可執筌(quán)為魚,不可過河後仍背著舟船不放,那樣豈不是傻子!


    “滌除玄覽”,並不是要人昧晦無知,而是要人“明白四達”,即所謂“知不知”、“為不為”,對萬事萬理洞若觀火,了了分明。修真者進入高層修習,當斷滅一切後天之知,進入空境。了卻一切法塵,斷除一切玄覽,放棄一切後天智識,包括長期形成的知識經驗、思維方式,統統都要放下,使心境常處於寂然空境之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無後天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一切皆空,唯真性朗照乾坤,自然可以“玄覽”天下萬物萬事。這種滌除後天之患,猶如治病,病愈藥當止,才能不留瑕疵之病。“是藥三分毒”。病愈了還抱著藥罐子不放,必有害於心身。《清靜經》雲:“心無其心,物無其物。空無所空,無無亦無,湛然常寂”,又何瑕疵之有?故曰“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以上載營魄抱一而無離,專氣致柔如嬰兒,直至滌除玄覽而無疵,皆是說內養之道已有所成就,便可以轉入內聖境界。如能出而外王,即可轉進“同身而異位”的用世之道。首先提出“愛民治國,能無為乎?”乍看起來,非常矛盾。既然要愛民治國,又要無為;既要擔大任,豈是無知無識無為之人可以做到?這在世人看來是,實是不可理解。即使在上古曆史記載中的堯、舜、禹、黃帝,都是天縱神武睿智,或生而能言,或知周萬物,那有一個無知者能擔起一國的重任?太上在此提出“愛民治國,能無為乎?”豈不是自相矛盾?其實義在七十一章已有答案。


    真正的愛民治國,隻有在無心無欲、無知無為的境界裏才能做到。這裏所指的“無為”,並非什麽事都不作;所說的“無知”,並非什麽知識都沒有,而是一種沒有私欲妄念,不過多用後天意識的執兩用中。是一種先天大智慧的自然運用,而沒有任何矯揉造作的痕跡;是集思廣益、博采眾議的取裁,而不是個人主觀的獨斷。


    所謂“知不知”,就是天下事無所不知,但卻知而不露,似若“不知”;所謂“為無為”,就是在高維時空的隱態中神運,而在顯態中聲色不露,人不知鬼不覺,故似若“不為”。這種“為無為”用世,才能成就不朽的功業,正因他運用先天大智,才能成就天下大業。鬼穀子曰:“專用聰明,則功不成。專用晦昧,則事必悖。一明一晦,眾之所載。”傅子(傅玄,西晉哲學家、文學家。)曰:“智慧多,則引血氣如燈火之脂膏,炷大而明,明則膏消。炷小而暗,暗則膏息。息則能成久也。”能透徹這些道理,必能成就濟世之功。


    治國如治身。治身中之“國”,首以治心。治心才能治氣,治氣方可身全。治國者,當以德為本,以德化民,使天下德化歸道,人民生活幸福,則國家必能長治久安。治身者,在於不被耳目所擾,無心無欲,清靜自然,唿吸自能綿綿,精氣神自能充盈,身體必然健康長壽。治國者,處處為百姓著想,毫無自私之心。布施惠德,自然無為,百姓心領神會,心心相應,無令也會自安。


    愛民治國當順其自然,化民以道德,這才是根本。以德愛民是最大的愛心。道德是中華民族的靈魂,是治國之本,亦是做人之本。人皆有本性之善,若能以德治國,以德化民,民心淨化,以德歸道,合於自然,則民自正。民無欲無爭,以國事為己事,以眾人之心為己心,人人為善,則天下不治而自治,國之治也是無為而為的自然。此即“愛民治國,能無知乎”之義。


    無為與有為,有著質性層次的差別。無為合乎自然道境,故毫無瑕疵。有為不合乎道性,往往以後天人心用事,故難以避免產生弊端。即使有愛民之心,其愛必不能周遍。以有知有為之法治國,雖可以重懲重處治重罪,但不能從人心中根除罪業的滋生。何也?概因有為之治不可能均平,不能從人心上徹底鏟除產生罪惡的私心,故邊治邊生,罪而不絕。


    聖人行不言之教,以德化天下,以無為之道教化百姓。是故天下百姓日受其道德之愛而不知,日安其治而不覺。這種民心中的不知不覺,就是聖人無為無形的巨大德化力量。天下人對聖人的真愛不可知,亦不可見,但卻人人深受其益,對聖人的無為德化心領神會。聖人以無為施道德,而民自化;以無心行無事,而民自富;以無欲施教化,而民自樸。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亦是太上對後世治國者的深深期盼。同時又是對修真者修心治身的一種教海。修真者即使大丹已得,猶須保精養氣。假若內境不純,內照不嚴,人欲未淨,天理未純,安能得一聖胎。雖然保精也要順其自然,其煉氣亦須隨其自在。這種不保之保遠勝於有為之保,不裕之裕遠勝於有作之裕。丹為先天光炁所結,無有形狀,何須作為?若執著跡象去求,未免火動後天,而先天大道危亡矣。對修真者而言,則應當是“愛身治心能無為乎?”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天門”,是指人的百會穴,此穴乃性體出入人體,通玄入天,自由穿梭於太極弦作功做事之門戶。天門亦泛指心源性海。“開闔”,即陰陽動靜的變化,像門一樣有開有合。


    “能為雌乎?”“雌”,即安靜柔弱。人之天門總樞在心,心為人一身陰陽動靜變化的總持和開關。天靈蓋即天門,內通泥丸宮,下藏玄關,直通靈山。它覆蓋整個人身。嬰兒頭上有明顯的凹下小穴,俗稱“囪(cong)門”。此穴好象今人在屋頂上架設的電視天線,以此穴保持與高維空間的聯通,吸取宇宙先天真炁,滋養性命成長。


    人長大以後,此門逐漸硬化封閉,與天遠離,先天能量渠道阻塞,本性能量逐漸消耗,靈光日益轉暗。人出生之後,陰陽兩道自開,大小便等順向下流,精血奔泄,如河之決堤,一泄千裏,造業成災。自此,天門常閉,地戶常開,陽消陰長,順著人生下行之路迅跑,終而命歸黃泉。修道者明曉此理,故而逆反而修,使天門常開,吸聚先天真炁;地戶永閉,節約能源。一旦精滿氣足,如鼎水之滾沸,鍋蓋自然跳動翻開,中脈自可暢通,天門自可打開。一旦天門暢開,性體即可出入其間,衝破太極弦,自由馳騁於多維空間,連通天心與真心,邁入自由王國之境。


    上句所說的無識無知,是雌陰的晦昧狀態。這與本與的天門開闔而無雌的說法,恰好完全相反。無雌,是與陽不柔相反的雄陽正格。雄陽就是剛正的表相。“天門”是象征性的代名辭,天圓蓋覆,本自無門,那裏開闔?修真界把人體頭顱頂蓋天靈骨的中心點,即古代醫家所稱的百會穴稱為“天門”,也有叫“天囪”的。


    常人此門處於封閉狀態。修真者體內達到光炁具足之時,此門即能自動開啟。至此,人與天體自然溝通,便會得到宇宙本源不絕的能量補充,進而性圓命了,神通天地,智周萬物,明達古今,超凡入聖。中華的先祖們,自神農、黃帝以下,以及唐堯、虞舜等聖帝明王,都能達到這種大智慧境界,所以在“愛民治國”方麵,都表現出了“無知而知”、“無為而為”的大成就。


    按照天文學的常識,天之門為北極紫微宮。北極星居紫微宮中,猶如人之心居於方寸。《春秋·元命包》曰:“紫之言心也,宮之言中也。言天神運動、陰陽開閉皆在此中也”。天門,是指紫微宮中左樞、右樞兩星,有似門的開閉之象,故名之。人的先天心竅若能打開,常處以安靜柔弱之道,真主人當家作主,應酬一切世間俗務,當動時則動,無心以自動;當靜時則靜,無心以自靜,則天門之開闔,皆是自然無為之妙。所以聖人內照圓明,事物之來,順理而應,不使陰勝於陽,不致情害於性,不令物欲蒙蔽,不隨物欲遷轉。所以性全而心不亂,氣役而誌不迷,此即是聖人天門開闔為雌之妙。


    人心則不然,心竅不開,出入無時,動靜不一,變化無常。隻要與事物交接,私心欲念即生,喜怒哀樂愛惡欲等七情之妄,隨感而發,終日難以安靜,處在私心的煩惱苦海之中。


    修道之人,全在此處用功夫,要分明白。時刻要以靜製動,以陽製陰,以正製邪,絕不能讓私欲之陰我勝於陽我,不能助假我欺侮真我。而是我之真心定要戰勝一切妄惡,使體內六賊歸順,邪魔臣伏。真正做到了真性作主,以無馭有,一切處之泰然,神性活活潑潑,方可謂之“天門開闔能為雌”。總之,治心身應當像雌牝之安靜柔弱。治事應變,和而不唱,便是身中的無為美境。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如果說“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是說在調神養胎階段,不能不守雌靜養;而今陽神已成充壯,脫離凡體,衝開天門,上薄霄漢,其氣勢何等壯觀!到此性成果圓,心如明鏡,心若止水,明朗朗的天,活潑潑的地,凡知覺之識神,皆化為空明之元神。前知後曉,燭照無遺,明明白白,四達而不昧。自性之光常寂而常照,卻又無寂照之心;常明而常覺,卻絕無無明之想。物來畢照,明鏡高懸,不漏遺一物,不染一塵。其所作所為,皆是以“無為”為本,以有為“為用”。無所不知,天下皆明明了了;無所不用,用則寂然不動。故“無為而無不為”也。


    心淵純淨,不被情染,性海圓明,不為物牽。真性光明朗朗,猶如日月當空,照遍天下八極之外,彰布於十方太空。輝輝煌煌,無處不明,無處不照;無事不知,無所不能。此即謂之“明白四達”。具備了“知不知”與天門常開闔的最高境界,才能做到“明白四達”,無所不知。這就是聖人的“知不知”,“為不為”,垂拱而治的德偉基業。從表麵看起來,雖然都是入世而治的君主,但在實際上卻是超越世俗的聖哲超人。因此才能護佑萬邦,安養群生,造福天下。


    人若是真明白者,就是先天大智慧、真知宇宙大真理的大聰明,而絕非世人所學的後天所知,也不是耳目所識的巧偽小聰明。心中內光慧照,靈台無物無塵,謂之“明”;心之本體素存空虛,無一絲陰霾(mái)遮蔽;洞曉天下萬物萬事,沒有任何後天痕跡,可謂之“白”。虛能生明,靜能生白。虛靜明白者,方可謂之“明白四達”。


    “能無知乎”,“無知”二字,就是沒有後天情識欲念,湛然純一,靜而生妙。此句是太上反問我等後代子孫:你們能放下後天人心的欲念情識嗎?真正做到了,就能對宇宙真理、人生真諦而“明白四達”。人心本性,原本虛明,潔白無疵。隻因墜(zhui)入塵世以後,本性被世俗物欲汙染,被私心妄念遮蓋,所以不能還其本來之明白,而跌入後天之昏暗。惟聖人虛靜圓明,不為世間功名利祿所牽,不以智識聰明為用。見如無見,聞若無聞,無欲無為,心常處在一片空明境界,感之則通,叩之則應。雖所知無窮,其功無量,則又終日如愚;看似無知,而卻無所不知。無不知出自無知。先天與後天合一,智觀與慧觀合明。身在塵中不染塵,身處有為卻無為。出有入無,有無相間,執中而處,故能常知滿天下,常自由出入於顯隱兩態的多維空間世界,為天下眾生謀大利益。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


    “生之畜之”,“生”者,育也。“畜”者,養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聖人以道德慈養萬民。天地造化雕刻萬物之形,養育萬物之體,皆是自自然然,未曾以有心而化生,亦沒有以私心而施德,更沒有造化萬物而據為私有。萬物依賴道而生,皆是天地“有而不有”的道性使然。


    聖人體天地父母之心而教養百姓,興萬利以利養民生,何嚐有圖報之心?立教以複民之德性,何嚐有居功之念?聖人皆是因物付物。雖萬化萬施,無不出於自然,無心而行道,無為而布德。故曰“生之畜之,生而不有。”


    智者除心不除事,昧者除事不除心。人若能天門常開,地戶永閉,明白四達,則體內之真炁自能生之畜之,為之長之。一盞生命之燈,自能長久光明,不僅照亮自己,而且要為眾生照明。修真不是為自己,而是要在成道之後,赤子舍己,奉獻眾生,生命的價值才有意義。


    從前一位先輩在禪定中,看見三棵果樹(桔子、揚桃、芒果)長滿了果實,每顆都呈黃熟,並發出光芒。待到瓜熟蒂落時,突然一顆顆落地。此時樹葉搖幌不已,並異口同聲地說:“我們輕鬆了,不再掛礙拖累了。”一會兒樹葉也全部脫落,又聽到三棵樹一齊歡唿道:“現在無葉(業)一身輕!不必日夜負擔了!”醒後,他恍然大悟:三棵樹即儒釋道,他們生長在同一塊土地上,雖然樹枝大小不一,但共同願望都是開花結果,以供養眾生食用。這種濟世利人、毫無私心的精神,正是仙佛聖真的化身。瓜熟蒂落之後,又落葉歸根,迴複本來麵目。此例正寓意著修真人不可固執,不可貪妄,應當像三棵果樹那樣,順其自然,各盡本份。生之畜之,開花結果,皆是為了利人,絲毫未有為自己享受之意。


    果樹的生長結實,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告訴我們一個道理:凡無私利,即無掛礙,才符合自然之道;凡有掛礙,即是人心生煩,神性昏暗。若放不下我字,背上私字包袱,邁著沉重的腳步,要到達彼岸,必然費時又緩慢,何不放下包袱輕裝前進呢?!


    【為而不恃,長而不宰,】


    “為而不恃”,其意是說聖人心同天地,物我兩忘,心與萬民同體,相忘於道德之中,共入於無為之化。雖以赤子之心忘我舍己,奉獻天下,利益萬物,功德無量。但在聖人心裏,這一切都是一種自然而為,本是應該做的份內之事,因而不自恃其功為己有。聖人以無為之德教化萬民,以無為治理天下,而不自恃其長;養育天下萬物,而不主宰,順遂物性自然,以物付物。沒有後天欲心,從不占有萬物;與天下萬物同體同心,視萬物之心為己心。


    聖人之道同天地,聖人之恩同父母。聖人與天下相忘於自然,相處於無事,無彼此之分,無上下之別。沒有圖報之意,沒有高高在上主宰天下之心,一切皆是無心無為。故曰“為而不恃,長而不宰”。


    當今世界,人們的占有欲極強,名譽地位觀念根深蒂固。做了一件好事,唯恐別人不知,唯恐人不感謝,故而大肆宣揚。其不知德在人心中,人心自有天良在,何須自賣自誇?此處無聲勝有聲!做了好事本是德,當別人感謝之後,德性的良性能量場,德能便發生轉換,使有德變為無德,這便是世人的無知。若修德行善為圖報,就好象在市場上買東西一樣,錢物交換,彼此互動,各取所需,有何德可言?賣者若弄虛作假,短斤少兩,那更是在造業了。故前人雲:“有為般般假,無為處處真”。其中內含著甚深的天道之理,可惜世人不知,而盲然行事。


    【是謂玄德。】


    “是謂玄德”,“德”有多層含義,亦有高下深淺之別。德之深義,乃是一種道性物質,是人立命之本,遠非世間人們所理解的做人規範。德是道之基,是萬事萬物的總綱。做人有做人的基本道德,修真有更高的道德標準。修真先要完善做人的道德,先盡人道,後盡天道。做人的道德尚不具備,豈能進道門修真?故願誠心修道者潛修善德,日積月累,仁義禮智信五德具足,則德者自得矣。


    “玄德”者,真善上德也。德有四種:真德、玄德、隱德、顯德。真德即上德,是道性完美的自然體現,無後天主觀意識的痕跡,是與道自然結合的真常之德。玄德是一種最符合道性的表現形態,非肉身所能完成。它是依賴性體在微觀世界的運作才能完成,而作用於顯態世界所產生的真善之德,是德性與玄體的完美結合。玄德都是大善德,是在不被人所知,卻能為眾生、為社會、為國家民族所做的大善行,故稱之為“玄德”。玄德都是具備一定功德量級以後,在自然調控的情況下,在無心、無欲、無為的狀態下才能完成,這和以主觀識心去積善行德,有著本質的差異。


    聖人道同於天,其德化萬物,幽深莫測,人不可見;其廣被而不可窮,人不可名。故其德玄玄,與天無二,是謂“玄德”。天有好生之德,眾生如能心存好生之德則身生,多行暴逆則自亡,修道之理盡在其中。合道則成,失道則敗,絲毫不差。修真者在培育成自己的高級性體後,常常在功態中或非功態中,自覺或非自覺地為他人或為社會做大善事、大好事,例如治病、解難、救災、維護生態平衡等等,這些不能被人所知曉的,卻又能實現和完成的善行,就稱之為“玄德。”


    天地養育眾生,陽光、空氣、雨露,更是人生命不可缺少的物質能源。天地施予人類的恩德無量。糧食蔬菜供給世人五髒六腑以“原料”。這些植物生長成熟果滿時,犧牲自己微小的生命,供給人類食用。它們集眾微命,而成就人類(或動物)的大命(聖命),這就是天地萬物大公無私的無我精神,是天地“玄德”的一種表現。


    【本章說解】


    太上從第一章開始,直到第九章的“功遂,身退,天之道”為止,主要闡述道的體和用,“同功而異位”的內涵。本章則是引申為修真內養的生命超越之道,以及“同功而異位”的用世之道。其中內容有三,一是“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這是修身入靜、清地平基的第一步功夫。二是“專氣致柔,能嬰兒乎?”這是煉氣凝神、神氣合一,培育元神,凝煉玉丹的第二階段要點。三是“滌除玄覽,”、“天門開闔”,大丹結成,聖神成就,脫殼出體的高層境界。四是性體“明白四達,無為而為”,廣為天下積善德的神用階段,即稱為“玄德”。縱觀各個不同階段,都是以修心煉性為旨,以觀心得道貫徹始終。


    此章經旨,首句言“抱一”,即抱元守一之道。人能抱元守一,則魂魄自在,載而不離;“不離”,則體內之真炁必然專一;真炁專一,則先天之炁必致於柔和;真炁柔和充盈,則體內必如嬰兒一樣柔軟。德性渾全,至淳至善,無欲無為,則與道合一矣。


    人之有身,即如身之有國;身之有氣,猶如國之有民。此國之中,君臣、父子、夫妻、陰陽、子女等,無所不具。故有“治身如治國”之說。人若能身安氣順,身中之國土自寧。若能無欲無為,身中之萬民自靜。經中所講的“抱一”、“專氣”,正是身安氣順之旨。


    “滌除玄覽”之句,即清靜國土之義。“無為”之句,即不以私欲亂民之義。“無知”即含光厚德,與萬民渾同不異之義。經中的密旨,可以修身,可以齊家,可以治國,可以平天下。倘若少有利欲之私,少有妄動妄為之病,則身不能修,家不能齊,國不能治。金丹是從“不煉之煉”中而煉,道向無為之無處而為。三茅真君雲:“靈台湛湛似水壺,隻許元神裏麵居;若向此中留一物,豈能證道合虛清?”如此行之,則身中之國土自然清靜。這就是本章指心明道的總旨。


    聖人無為之道,既可以治己身,又可以推及以治人,無論治己與化人,皆是一個“無心”。若是以有心去治世化人,則愛民者反而害民。陽動陰靜,一開一闔,治亂興廢,皆從中出入。世人多有患得患失之心,凡事先為自己邀福,即是積善德也不純淨。德有多個層次,其質量也有差異。修真證道就是一個不斷修心累德,直趨道德之鄉的過程。正如青龍山人宗師所示:“無心是道,空心仙鎏,明心神基,濁心凡儔。春秋易度,道德永留,惜時如金,靜裏覓求。”修真煉己,積功累德,就應當苦行其當行之事,熟行其當行之事,禁絕其不當為之事,精進勵誌而求必成。割絕貪愛而不留餘愛,禁止舊習而不染俗習,達到對境無心,對境忘情,識神無垢無塵,元神活躍,方合乎道性標準。


    太上聖祖是道家學說的開山鼻祖,他所宏揚的道德觀,放之四海而皆準。用之治國而國富,用之化民而民自樸;用之治身而身存,用於修道而道果可得。它是我們民族的靈魂,是中國的擎天柱。憶遠古堯舜等先聖,都是內聖外王的大成者,是出世而入世的得道明君,所以能在進退之間,互相揖讓而禪位,杯酒言歡,坦然自若,絕無機詐之心。


    時代愈後,人心不古,到湯武革命,便用征伐手段,這等於在棋盤之間的對奕,權謀策略,煞費心機,已與自然之道大相徑庭。正像宋代大儒邵康節所寫的兩句微言大義的名句:“唐虞揖(yi)讓三杯酒,湯武征誅一局棋。”由此兩句可知太上的人生標準的玄言妙義了。


    玄中章第十一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本章多用譬喻,以申述道在有無動靜之間的說明。首先提出擔當重任的車轂(gu),它能轉動不休的核心關鍵所在,就是車轂的中空無物,所以才能承受多方麵的壓力,歸到中心點上,而返還無用之用的大用,發揮其無為而無不為的道要之妙。


    “三十輻,共一轂”,古代所造大車的車轂,它的中心支撐點僅有一個小圓孔。由中心圓孔再向外擴延,有三十根支柱作為輻湊,外周再包一個大圓圈,便構成一個內外圓圈的大車輪。由此而負重載物,旋轉不停地沿道而行。


    “輻”者,即車輪中連接軸心和輪圈的輻條。古時的車輪,由三十根輻條構成,取法於每月三十天之數。“轂”,音穀,車輪中心的圓空竅,周圍與車輻連接,中有虛空圓孔,用以插接車軸,以利車輪的轉動。造車者以車輪連接輻條,以輻條而輳其轂。正因為有車轂的虛空之竅,所以才有車輪的轉動。車輪的功用,反映了一個“以無馭有”、“以無為用”的道理。


    世人皆知車之用,而不知車用之妙,妙就妙在車轂虛空之中心。車輪虛中之竅雖小,其理卻大;無心之心,其心雖無,其道則深。由此而知,車之輪看起來是用其有,實際上是用其無,這就是車轂的無中有有,有中用無的虛中之理,它顯示了世間萬物顯與隱、有與無、虛與實相輔相成的道理。車輪的用虛之理,不僅合於天地太虛,引伸到人身,其理亦同。


    人的肉身軀殼即如車輪,人心就是車輪中那個虛中一孔。心是禦車之人,性是車中妙無妙有之用,周行而不殆,往來而不息,這便是元炁在體內運行之妙。現代人出行經常乘車,但未必真解車輪運用虛中之理。車以載物,利人為用,利益天下,造福人類。車是以轂之中空為用。正因為有其虛,才能用其實,虛實結合,才能運化無窮。


    車輪之理還在於用中。雖說三十根車輻共同組成車輪,每一根都很重要,但也都不重要。因為它是平均使力,根根都發揮了它的功能,才完成了車輪轉動的整體效用。但支撐全體共力的中心點,卻集中在中心那個小小的圓孔中。這個小孔看起來並不起眼,它的著力點既不偏向任何一根輻柱,也不偏隨任何一根支柱的固定方向,居中不動,虛而為用。因此才有車輪的活用不休,永無止境之妙。車轂的竅孔圓而虛,居於中心,通過輻條的支撐作用,車輪才能平穩運行。倘若稍有偏差,失去平衡;或車轂磨損,或車軸不圓,或車輻鬆緊失調,都會影響車輪的正常運轉。


    透過車轂這種物理的自然法則,引申到人身這輛旅行之車,便可了解修真成就的要點,在於“載魂魄抱一,能無離乎”的修養,其要在於心中無物,運於有無之間的妙用。如果用在施於大政,“愛民治國,能無為乎”?便須知此車轂的核心點,虛懷若穀,合眾輔才能完成大業的全功。


    人身這乘車更為繁雜。七情六欲的腐蝕,常使車轂充滿著陰滓(zi)之物,耗磨受損,偏執不圓,車輪運轉顛撲不穩。在人生道路上運行的短短數十年,更應當明白車轂之理,經常虛其心,用其中,時時保養修理,才能使生命之車,平和安穩地行進在光明大道上,不枉來人世間一趟。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埏埴”,音shānzhi。埏,和泥也。埴,即細黏土。“埏埴以為器”,就是用水將細土和成泥,而加工製作成陶冶器皿,如盆缸罐等類盛物用的器具。“埏”又可作為“挻”,即用手將泥捏成或摶成泥丕器物。《說文通訓定聲》曰:“凡柔和之物,引之可使長,摶(tuán)之可使短,可折可合,可方可圓,謂之‘挻’ 。”凡是器皿之類的用具物器,皆有壁有底,周邊為實,中間空虛,惟有此中的虛空,才可以盛物裝東西,此乃器之用空也。細觀世間的器物形狀,都是外實而內虛,外有而內無。其製作工藝,雖都出自匠人之手,但其理之妙實,卻無不合乎於道理;其妙皆在於“以空為用,以無為中”。這便是“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這三句經文的旨義。


    懂得了造物的這種能空能無,才能具有裝載物品的容物價值。無論是後天修養性命之道的“專氣致柔如嬰兒”,還是出而用世的“天門開闔常無雌”,都必須虛懷若穀,執兩用中,才能與天地的精神往來,得大道大機之大用。由此可知,陶冶造器之道,就是乾坤造物之道。乾坤就是太極大爐,爐中陰陽的順生逆返,五行的生克運化,都是天地的埏埴造器之法。春溫夏熱,秋涼冬寒,便是大自然的冶煉造物功能。


    大自然造物,以無為心,以空為用。空間太虛看似無體又無物,但卻能造化天下萬物的千奇百態,猶如鬼斧神工,妙化無窮。這便是器物虛空造化之妙處。天地有象,即如大器之形;四時萬物,即如大器之用。人若能體悟陶冶之功,而用於身心,施陶冶之能,而塑造性命,何患大道不成、道器不就?若能使性命在天地這個大鼎裏冶煉成為道器,這個形身便是天下之神器。假若道器不就,便是天下之敗器。故君子謂之神器,小人謂之敗器,正是取喻於此。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鑿戶牖以為室”,“牖”,音you,指窗戶。“戶”,單扇之門。“鑿”者,開也。“無”,即虛空也。古以單開門曰“戶”,雙開門稱作“門”。房屋開鑿門戶的本意,在於利人出入往來之用。建房開設窗戶,在於通風透氣,以連接天地內外,采集日月之明。有門有窗才能謂之房室,室中門戶虛空,人才得以出入。窗戶虛空,空氣才能得以流通。房屋中空虛,人才能得以居住,起居坐臥,抵禦寒暑,遮擋風雨,房屋才能發揮其用。


    古代先祖有巢氏以木造室,取代了巢穴之居。後世又以磚瓦土屋,替代了以木造屋。當今社會物質文明進步,古之木房土屋,已化為鋼筋水泥建造的高樓大廈。金石之屋雖剛硬,卻不如土木之屋富有生氣。竹籬化為鐵欄,雖可以擋住外力,但卻自困中央。因為深居高樓鐵屋,減少了接近自然陽光的機會,故今之洋屋,不如昔之土石之屋。


    人類的居住條件日益優越,人們隻知追求居室寬大排場,住宅富麗豪華,享受人間天堂。其不知“房屋是量人的鬥,嬌妻是渡客的船”。人身都有自己的生物氣場,假若屋大身弱,或房多人少,自身的陽性場性能量不足,必然占不住房屋空間,導致陰陽失衡,反而招致被房舍所反奪,甚至被外在陰性之物所借用,招引不必要的麻煩。故俗有“寧要家寬,不要屋寬”之說,講得不無道理。


    世人隻知房屋有牆有頂可以安身,可以用來遮風擋雨,卻不悟房室虛中之理,不知虛空之道。試想:假若沒有房屋之虛空,焉能容身置物乎?若無房屋門戶之虛空,豈能出入乎?若無窗戶之虛空,豈能攝取日月之光,唿吸新鮮空氣乎?故太上喻以極為常見的門窗虛空之理,其意在於教誡世人懂得:凡天下造物之理,皆是虛實相依,有無相成,而重在虛空之妙用。修心煉命的功夫,必須要張開靈明,靜居其中,視聽不隔,清靜無為。若是施之用世,便是“明白四達”,為而無為的應世之道。


    太極之兩儀,就是天地之門戶,妙合萬物於天地這個大房舍之中,並行並育。太極陰陽魚的雙眼,便是天下萬物出入的門窗。人身與天體萬物一樣,也有門有窗。人的口鼻,就是人身的門戶;人的耳目,即是人身之窗牖。性命的主人公,即是虛中本性妙體;肉身軀殼,就是真主人居住的房屋。此屋堅固耐用,則性命合一,真主人常存。倘若屋漏瓦破,年久失修,不能遮風擋雨,抵禦風寒,則主人必棄屋而去。性命分離,就意味著生命的終結。


    人們應該想想,當父母未生前你在那裏?今後將向那裏去?如何正確對待今生這幾間暫住數十年的“凡屋”,是否想到過在另一個空間,還有一座水火風不浸,曆劫不壞的“金屋”?趕快修成金剛不壞身,住進這四季如春的天堂吧!


    世人皆有“藏在安樂窩裏安全”之心,故平時往往“認屋為主”,而忘記了真我自己。當覺悟歸道後,才會顯出“生命實相”,才肯遠離一切假相。正如佛所說:“三界不安,猶如火宅”。人若遇到火災,第一意識就是逃命,隻有此刻才會覺悟到“世事無常,生死事大”。由此可啟示修道人不要依賴外力,必須自求長生之路,否則一旦環境變化,在何處安身立命呢?人間最高貴豪華的房屋也是假幻,不必抱著不放。天覆地載才是大屋,上能廣施甘露風雨,下能生長百物五穀,不怕烈火與洪水,這才是真正的金屋啊!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故有之以為利”,“有”,是指文中所列舉的車、器、室,都是常見的實有之物。“利”,即利用這些有形的器物為人服務。乘車可以代步,器中可以盛物,室中可以借為安身。“無”即虛空,“無之以為用”,是說車、器、室這三者,皆是中間空虛無有。“用”,就是利用物的虛無中空之妙。


    細想這三者,世間萬物,形狀各有不同,其有無也各有差異,但其“虛無”卻都是相同的。假若隻有其利而無其用,則虛中之理不可見;有其用而無其利,則妙用之用則不彰。必須是有無皆具,利用兩得。車、器、室等一切器物,都是有無相依,利用相承,利益天下萬世而無窮。


    太上聖祖以此三者喻道,總結出“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的基本規律,實乃天下普遍之理。詳觀車、器、室,皆是用無,都是運用虛空。“無”者虛也,虛能容物,虛能生物。天地萬物,俱是從大道的虛無中所生,所以虛無是大道的本源,天地萬物之根本。人有身軀形骸之實,便有此心靈之虛。心之本體,虛靜光明,原無一物,本與太虛同其體用。隻因在曆劫輪轉中蒙塵太多,以致使妄緣塵物,填塞了虛靈之竅,遮障了明妙之光。所以靈明之體不現,體用亦不能充分發揮。這好比車、器、室這三者的空間,被亂七八糟的雜物塞得滿滿的,珍貴的東西裝不進去。人之靈台充斥彌漫著烏煙瘴氣,陽光正氣不能通透入內,豈能用之乎?其疵若不能滌除,豈能明白四達而行無為之道?


    這兩句經文告訴人們:無論是出世之道,還是入世之用,都要明白道就在有無之間的竅妙中,因此說“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明白此理,才能真正懂得“利用安身”的大法則。唐朝道家的才子譚峭在其名著《化書》中說:“搏空為塊,見塊而不見空,土在天地開辟後也。粉塊為空,見空而不見塊。土在天地混沌時也。神矣哉!”這種以土塊的有無虛實,來闡發大道有無的變化運用之理,實在是精辟透徹,無以複加了。


    【本章說解】


    本章主論虛空的妙義。天地之道,虛在其中,故有陰陽變化之妙;聖人之德,虛在其心,故有運用虛無之妙。天地若不虛中,則四時不能運行,萬物不能生長,玄妙不能變化。車軸有中空,才有車輪之轉動。器皿有中空,才有盛物之用。門窗有中虛,空氣陽光才能得以出入。房室有中空,人才可以居住。這些道理告訴我們:物之“有”所給與人們的利益,完全是靠“無”的功用。有無相生而為用。


    本章雖並舉“有”與“無”而同言,但其要卻在於以“有”來顯示“無”之可貴。戶以出入,窗以通明,器以貯物,室以居人,車以載重致遠,皆是興利於天下,而利皆在於有。車輪以轂軸為用,器以容物為用,室以出入通明為用,皆是用其空虛無礙之處。人的腹實而心虛,亦是如此。世人皆知物之“有”為利為貴,而不知生有的“無”更為可貴。


    故太上在此借人們所熟悉的幾件器物之理,是讓世人知道:“虛”與“中”才是宇宙造物之本,“實”與“利”隻是大道之用。聖人若不虛其心,即不能明天理之微,不能立人心之正,不能範俗垂世,不能為法於天下。由是可知,虛心又是道德之本。


    本章以造車、製器、鑿室為例,正是太上借物喻道,教示世人達本窮源,透過世間之有,而明虛無之貴。明白“有者為利,無者為用”之理。道本於無,器本於有;有者為利,無者為用。人能知此“利”中之“用”,悟此“無”中之“有”,則可近道矣。


    此章經旨,乃是太上教人就物明本,“無”者以“有”為利之體,“有”者以“無”為器之用。非有則無,無以致其用;非無則有,有以施其利。至於身則不知吾之所以為用者何耶?是故聖人入而未嚐有物,所以能觀其妙;出而未嚐無物,所以能觀其徼,故曰“利用以安身”,而入神以致用也。知兩者之合一而不可離,則至矣。人的四大假幻之身,以無形之性作主人,以有形之肉體為車器室,其理亦明也。


    大道生於鴻蒙之始,混於虛無之中,視不見,聽不聞,修者從何處下手?聖人知道之體無形,道之用有象,於是以有體無,以實形虛,盜天地之氣於混沌之鄉,斂其神於杳冥(yǎoming)之地,終成真一之大道。所謂實而有,就是真陰真陽同類之物質形體。所謂虛而無,就是先天大道根源,龍虎二八初弦之氣。故曰陰陽合而先天之炁見,陰陽分而後天之器成。非器無以見道,非道不能載器。


    太上在本章中以象為車、為器、為室;以無象為載、為藏、為居。屬於有象者,都是道之利。凡居於無象者,都是道之用。故曰有以為利,無以為用,有有無無,互為其根。道之體本虛無,非陰陽不能見。陰陽之氣,非道不能生。陰陽有形狀方所,所以不能成為長生之丹。惟有修於陰陽,凝煉陰陽,使陰陽升質,才能由陰陽而返太極,混合於一炁,則大道可得。世之修道者,不知此理,多在服氣上下功夫,不知凝煉無形之丹,結果卻南轅北轍,差之千裏也!


    為腹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


    “五色令人目盲”,“五色”,從狹義而言,即青、赤、黃、白、黑。就廣義而言,泛指一切有形有象的有色世界。太極運陰陽,陰陽互交所產生的五行五氣,流著於物體,便表現出五種顏色。五方顯五色,東方青色,南方紅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中央黃色。人以眼晴識別物之形象和顏色,眼能視謂之目。人認識外部顯態世界的事事物物,首先是以眼去觀察,然後在意識中判斷分辨,故目為六根中的第一根。


    人能分別五色,主要是眼識的功能。若後天識心被塵所蒙,隨物而轉,便隻能見器物的色相,難以洞見物的真體本質。如是,物之來,目便隨物而去,心亦隨物而遊,心中之真見已閉,目中之所見必亂。五色當前,雖有所見,亦如無見,與盲人又何異。


    “色”是一個廣義的概念,一切有形有象的世界,稱為色界。光明是色的基礎,“光”有黃、赤兩種顏色。“明”有青、黃、赤、白四色。相狀明顯、肉眼可見的色稱為“顯色”,共有十二種,即青、黃、赤、白、雲、煙、塵、霧、影。其中青、紅、赤、白是四種本色,其餘諸色都是這四種色的濃淡多寡所形成的差別。這四色構成了五彩繽紛的有色世界,能使人眼花繚亂,誘人入於迷境,耗神損精。人的眼睛終日圓睜著,這好比一個手電筒,假若一直打開,電池很快消耗殆盡。所以人應當斂目儉視,多閉目養神,以節約能源。若貪視五色美景,體內的真精真炁,就會隨著眼晴泄出體外。若是貪淫好色者,則會傷精失明。這便是“五色令人目盲”之義。


    前人說:“眼含盷(tián),返光照,默默觀,自生妙。”這就是要人多閉目養神,返觀內照,以自己體內的日月之光,照耀自身丹田炁穴,進入“如蚌含珠”那種昏昏默默的狀態。如果整天眼總是向外看物,就把神光泄露了,非常可惜。所以要求修真者要閉目垂簾,返光內視。


    人的雙眼就是人身小宇宙的日月,是照內還是照外,照己還是照物,結果大不相同。如能經常適當內照,就能促使體內生理組織順利進行光合作用,產生光周期反應變化,增強光照強度,提高光質層次,促進內環境玄源係統的變化。尤其是在初修階段,尚未進入“人法天”層次,更應當十分重視兩個眼睛的功用。


    人體這個小太陽係所發出之光,源於肝髒。肝開竅於目,肝又為腎之子,消耗雙眼之光,實際上損耗的是腎炁與肝炁,說到底都是體內的光炁能源。所以說修真人要“眼不外視,耳不外聽,心不外想,三心歸一”,其目的都是為了節約光源,以養道歸本。


    《金剛經》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修真者若目中有相,心中有物,雖有功德,心中不空。僅至於太極色界果位,不能超升無色界道果。因此應速速改過,舍其執相,否則一生白忙苦修。凡染塵逐境之患,首在於目。故先輩們教導的“四禮”,以“非禮勿視”為先。而鏟除六根,以眼色為最。修道之人應當靜心寡欲,以實腹而養己,以閉目而養神,迴光而內照。對世間一切美好色象,勿貪勿戀,猶如視而不見。對一切有相,視若無相,不起貪愛之心,不生眷戀之意,不被五色所誘。忘於目,則光溢無極;收其目,則返光內照;存其神,則慧照十方。如此,則目不會盲也。真知無知,無所不知。真見無見,無所不見。


    凡夫不明真理,不能降伏妄心。凡人的知見,外不能離六塵,內不能離緣影,知見愈多,而塵勞愈甚。終日為知見所迷,不墮(duo)於所知障,便墮於能知障。不迷於所見相,即迷於能見相。妄境熏妄心,妄心取妄境,總是心外取法,給自己本性上加添障礙。凡世間一切有色有相之物,都是現滅不常,如同夢境,如同幻緣,如同浮泡,如同虛影,如同朝露即幹,如同電光忽過。故凡屬眼識所見的一切美色,不可過貪。一切變化萬端的外部事物,不可著心。否則將致目盲心迷之患。人生有幾何?似此貪心物色,縱性怡情,以為美觀,氣阻神銷,胸懷繚亂,未有不反使目盲者也。


    人最難逾越的就是美色關。花花世界,五顏六色,圍困著人們,要闖出一條生路,也不容易!多少英雄好漢,雖有淩雲誌,卻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最後栽倒在美色中。奉勸世人不要被一時的花容所迷,再美的花姿,終有失色之時。一旦花落隨風去,一切皆空。真正的桃花美境在自己的性天裏,人間美色都是暫短偽裝的布景,待到三寸氣斷時,美色變成僵屍,黃土一丘,美色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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