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繡繡、孫信捧著漆盤,恭謹地將點心、粟漿奉上,一一擺放在眾人麵前的案幾上後,倒行退出。薑楓、黃蓋、黃忠陪坐在側。


    薑楓不必再給他們介紹了,現在鄉人幾乎都已經知道,鄉長周君身邊常有一個蒙麵寡言的短小男子隨從,聽說是其周君的遠方親戚。黃忠、黃蓋來的時間不長,田熙諸人對他們還不熟悉。周澈介紹說道:“此為我友,姓黃名忠,字漢升。這位是我新來佐吏,姓黃名蓋,字公覆。”


    黃忠、黃蓋離席站起,行禮說道:“在下黃忠(黃蓋),見過諸君。”


    田熙問道:“聽二位黃君口音,不似本郡人?”


    “在下籍貫荊州南陽。公覆是零陵的”黃忠開口道。


    “噢?二君是荊州人?南陽可是帝鄉啊........”


    ............


    接著眾人由此打開了話匣子----從南陽說到整個荊州,又從荊州說迴本郡,而要說本郡,又有兩點不能不說,一個即周澈本家,另一個則是鄰郡潁川。“汝、潁多奇士”,汝南郡和潁川郡素來是齊名海內,並重天下的。不說周氏發跡先祖-“周氏五龍”和“四世三公”的袁家,且說那黨錮名士裏的“三君”之一陳蕃也是汝南人--天下名士之首,“八俊”之三李膺、荀翌、杜密,“八顧”之二範滂、蔡衍,“八及”之二陳翔、岑晊都是汝、潁人。可以說,天下名士,小半都是出自汝、潁。


    汝南有周、袁、許諸家名揚四海,潁川亦有荀、陳、郭諸氏足以抗衡,也正因此,出於爭強好勝,兩地的士子經常會議論對方。如陳鬆就曾當著周澈的麵,吐槽過一些潁川的名士。田熙等人亦不能免俗,時而盡心盡力地誇一誇本郡的陳蕃等人,時而勉勉強強地讚一讚潁川的李膺諸賢。時而盛讚周氏之名,時而也略提一下潁川“荀氏八龍”。時而講講潁陰劉氏乃宗室之後,時而也說一說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周澈出身周氏,從小到大耳聞目濡,對汝潁兩郡的名士很熟悉,見聞眼界遠勝田熙諸人。如果辯論律法,他甘拜下風,但要品題人物,他卻是在座第一。從最開始的大家一起議論,到最後,幾乎變成了他的一言堂。


    田熙幾個都是土生土長的鄉裏人,知道的汝、潁名士隻有那幾個特別出名的,周澈將話題引申開後提起的那些,他們或者連聽過都沒有聽過,或者隻是略聞其名,不知其人,這會兒聽周澈隨意枚舉、加以評點,不時地穿插一些逸聞趣事,皆是自愧不如。


    ——其實,周澈並不是一個很健談的人,和族中長輩裏的大賢、同輩裏的俊才英傑們相比,他的學識、見聞也不是很出色,平常而已。隻是,這個“相比”是相對而言的,相比族人,他僅是尋常,“相比”田熙、徐康、金宸皓等人,卻已是非常的出眾了。加上他為了挽迴因為誅滅季氏而帶來的不良後果,此時更是加倍賣力,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氣,也難怪能令田、徐諸人自愧。


    田豐或許年少,一副恪守禮節的態度,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榻上,擺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想道:“周君果然出身名門,見識廣博,不是我們這些鄉野之人可以相比的。”


    有了這個心態,田豐再去看周澈時,隻覺得他風姿特秀,超然高雅,又或許因為高冠帶劍、在案後筆直跪坐的緣故,又覺得他非常的英武不凡,恍惚間如見山巔青鬆。徐康和他有同樣的感覺,額頭上汗水涔出,麵紅耳赤,坐立不安,慚愧地想道:“我竟以為周君是一個殘忍好殺之人,今日相見,方知大謬。聞名不如見麵!”


    黃忠、黃蓋、薑楓三人亦是十分敬服。雖然算是和周澈早就熟識了,但周澈因受保命的壓力,最不好浮誇清談,隻願腳踏實地的做事,除了在與童淵初見時問過各地風物之外,平時幾乎就沒有講過這些東西。他們也是頭次聽他這麽神采飛揚、指點江山似的地點評人物、議論名士。


    薑楓想起了孫信前幾天說過的一句話:“阿信前天私下裏對我說:‘主公出入簡易,用具儉樸,從來不講排場,對人也不拿捏架子,近日巡視鄉中,更且親自下田,踩在泥土裏彎腰察看麥苗。每天晚上迴來都是兩腿兩腳的泥,髒兮兮的,如一鄉中農夫,哪裏有出身高門周氏的樣子?’可惜阿信現在不在堂上,要是他能見到主公此時的風采,怕就不會再有此疑問了。


    “要說起來,我侍從他左右這麽長時間了,雖常見他讀書寫字,卻從沒聽他講過什麽大道理,說話都是通俗質樸。待人接物,他也是毫無酸腐之氣。記得幾個月前,最早在橫路見他時,他似還有些少言收斂,現在則是越來越坦直爽朗了。……,恐怕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南淩、高家兄弟、鐵家昆仲才會對他服服帖帖的罷?”


    周澈畢竟是穿越來的,和當世的士子不同,並不認為讀書人就有資格高人一頭,也從不認為當個官吏就真的成了“百姓父母”,待人接物之時,他隻是本性流露,但落在別人的眼中,不免就成了“平易近人”。


    一番清議,直說到傍晚。堂內的光線漸漸暗淡,戚繡繡、孫信再度進來,點亮燭火。田熙等人這才收迴神來,恍然如醒,急忙提出告辭。周澈心道:“不管怎麽說,你們也是頭一批來訪我的士子,我唾沫橫飛地說了半天,怎能讓你們就此走了?”殷勤留客,令孫信去買酒肉迴來,又請他們晚上吃酒。諸人推辭不得,隻得留下。


    飲酒席上,周澈興起,喚來戚繡繡,命她在燭光下撫琴唱歌,自家翩然起舞,旋到諸人麵前,請他們相繼舞蹈。舞至盡處,他又拔劍出鞘,叫黃蓋以箸匕擊案,召薑楓同來,兩人前趨後退,在堂上為眾人劍舞助興。


    田豐酒量最小,早就醉了,忘了禮法的約束,大唿小叫,喝彩鼓掌。田熙、徐康、金宸皓亦借助酒興,或長歌相伴,或拍打案幾,歡笑滿堂。直飲到月上中天,眾人方才盡歡而散。


    ……


    散後次日,田寬家中,田寬召諸人前來,問道:“昨日汝等拜訪周君,下午就去了,為何直到半夜方還?”


    田熙答道:“周君好客,吾等難辭。”


    “你們和周君交談的怎麽樣?”


    金宸皓答道:“相談甚歡。”


    “都說了什麽?”


    田熙答道:“弟子等與周君議論了一下本郡和潁川的名士。”


    “結論如何?孰優孰劣?”


    徐康答道:“周君以為:春花秋月,各有風華。”


    “周君以為?你們的看法呢?”


    田豐答道:“弟子等皆以為然。”


    聽了眾人的答複,田寬默然,目注他了片刻,最後問諸人道:“周君何如人也?”


    眾人答道:“言談清妙,風姿俊秀,如煦煦之風,卓然高潔。”田熙又補充說道:“當夜宴席上,酒至半酣,周君拔劍起舞,英姿颯爽,如神仙中人,非熙等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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