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娟瞞著父親、瞞著叔叔、瞞著一家老少,不顧山高路險、不顧山路崎嶇、不顧月黑風高……摸黑跑到朱家,給朱偉濤“通風報信”,救老“情人”於水火……讓朱偉濤好感動、好傷心,也很無奈。他目送謝小娟遠去的背影之後,竟然欲哭無淚、一言不發!

    朱喜貴急了,朱二狗的父親也急了。朱喜貴說:“天啊,這可怎麽辦啊?公安局是個閻王殿呀,是個活閻王呀,進得了出不來呀……你就是再有理,你就是再強硬,他們也會把你整殘整廢,也會幫你整出個大罪來呀……怎麽辦?怎麽辦哪……?”

    朱喜貴說的沒錯。林彪、“四人幫”橫行時期,多少好人進了公安局,多少領導幹部進了公安局,有哪一個是毫發無損出來的?有哪一個是清清白白出來的?粉碎“四人幫”之後的最初幾年裏,雖說國家的法律法規不斷健全,但“四人幫”的流毒還在,“四人幫”散布在全國各地的大小“幫兇”還在。他們動用無產階級專政的工具,動用公檢法機關,對嫌疑犯大搞刑訊逼供。能把一個四肢健全的人打成殘廢,能把一個絕頂聰明的人打成癡呆!能把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弄得滿身是“屎”……因此,當時的山村農民,一見公安局的人,就象老鼠見到貓,就象小狗見到老虎,就象小羊見到獅子……就連孩子半夜哭鬧,隻要說一句“公安局”的來了,保準嚇得孩子不哭不鬧!

    看到朱偉濤一言不發的樣子。朱喜貴說:“你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同二狗侄兒想個辦法,找個地方躲些日子?”

    朱偉濤說:“躲?我們能躲到哪兒去?咱們湖南清陽縣,現在是縣委吳書記的一統天下,你就是躲進陰間、躲進地府也沒用!再說了,你躲過了初一,還能躲過十五?”

    朱二狗的父親嚇得尿了褲子。他可憐巴巴地對朱偉濤說:“大……大侄子呀,你當過邊防警察呀……比二狗有見識呀,你……你得護著二狗呀……他也是為了你……為了你……才得罪謝書記一家的呀……”

    朱偉濤一陣心酸,欲哭無淚。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封信,不但連累了自家,還連累了朱二狗,連累了朱二狗的一家……他對朱二狗的父親說:“朱大叔,你放心吧……我不會放著二狗兄弟不管的。不過,我在想啊……我和二狗兄弟要麽不走,要走就走得遠遠的……走到我當邊防警察的地方去!”

    朱喜貴一拍大腿說:“這個想法好!這個想法絕!你當邊防警察的地方在廣東,離湖南隔著一個省哇,隔著十萬八千裏哇……清陽縣的公安到哪兒抓你去?再說了,你在廣東當邊防警察四年,人熟地也熟……到了廣東,到了你當邊防警察的地方,就等於一條泥鰍鑽進了大水庫呀!就等於一條小魚苗遊進了大海呀!”

    朱偉濤說:“爸,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公安局一定要抓我,別說我躲在廣東,躲在新春市,就是躲到國外去……公安局也可以通過國際刑警組織,照樣把我抓獲歸案……不過,我們沒犯什麽殺人放火的大罪,沒犯什麽罪責難逃的大罪……縣公安局也不至於追到廣東去……當然嘍,我們躲到廣東,也要做好被縣公安局追捕的思想準備……”

    朱二狗急了。說:“濤哥,你還解釋什麽呀?咱們事不宜遲,立即走!”

    朱偉濤想了一下說:“二狗,你先準備去吧……我得給公安局的同誌留張條子,讓他們別為難咱倆的家人。”

    朱喜貴急了。說:“濤兒,你還寫什麽屁紙條啊?你還賣弄什麽破文字啊……那白紙黑字的東西,多寫一張、多留一張,就給人家公安局多捏一條把柄呀,就給你自己多添一條罪狀呀!……再說了,時間不等人哪,時間緊哪!天要亮了呀!”

    朱偉濤對父親說:“爸,我都不急,你急啥?我看……現在離天亮還有一點時間……我寫信……你去幫我準備行李……時間來得及。”說完,用從邊防警察支隊帶來的信箋,寫了一張紙條。並告誡父母和兄弟姐妹說:“你們聽著,如果公安局的人來了,你們什麽也別說……隻要把這張紙條交給他們帶隊的領導就行了。”

    朱喜貴接過紙條,半信半疑地說:“濤兒,你這張屁紙條,既不是縣長、書記寫的,也不是公安局長、公安廳長、公安部長寫的,管用嗎?”

    朱偉濤說:“我要是局長、廳長、部長……還用得著躲?還用得著背井離鄉?這張紙字……有用沒用我不知道,但好歹試試看吧!”

    ……

    朱偉濤、朱二狗兩人走了大約一小時之後,清陽縣公安局的五名警察,在謝一豪、謝三強的引領下,匆匆趕來了。不過來遲了。他們來遲一步的原因,一是警車開不進山村,警察要下車走一個小時的山路;二是他們認為不急,認為抓捕朱偉濤、朱二狗是輕而易舉的事,易如反掌的事。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是謝一豪的女兒謝小娟“通風報信”,讓朱偉濤、朱二狗不慌不忙、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小山村。

    縣公安局帶隊的是位姓蔣的副局長。這蔣副局長曾是部隊轉業的一名副團長,在縣公安局人緣好、口碑更好。不過,他受縣委吳書記親自指派,隻能公事公辦,嚴肅認真。他掏出手槍對著朱喜貴的腦袋,非常“嚴肅”地說:“老朱頭,說!你兒子到底哪兒去了?如果實話實說,沒你一家老少的事兒。不說實話的話,把你一家老少全部抓進公安局坐牢去!”

    朱喜貴嚇得渾身篩糠似的,站都站不穩。但他記住了兒子的話,什麽也不說。隻是把兒子寫的那張紙條拿出來,哆哆嗦嗦地遞給蔣副局長。蔣副局長嚴厲地問:“這是什麽破東西?給我老實說清楚!”

    朱喜貴如喪考妣,一臉恐慌。說:“這是……這是我兒子留給……留給你們公安局的信……”

    蔣副局長有些驚詫,有些疑惑,有些不解……心想,這個雞巴朱偉濤,你媽的玩的什麽花招啊……你媽的跑了就跑了嘛,還他娘的給公安局留什麽紙條喲……他漫不經心地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道:

    公安同誌:

    你們辛苦了!

    你們奉“旨”抓人,是職責所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朱偉濤鬥膽給縣委吳書記寫信,陳述農村實況,請求分田到戶、包產到戶,也不為過。不過,我朱偉濤是不是反黨、是不是反社會主義,是非總有公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還要等待時間來論證。

    為了躲避公安局的刑訊逼供,我不得不離開家鄉,不得不離開生我育我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咱們這兒分田到戶了、包產到戶了,我一定會迴來的!

    請你們不要為難我的家人,不要為難朱二狗的家人。他們都是老實善良本份的農民,經不起恐嚇,經不起嚴刑拷打。我也相信,一個忠於祖國、忠於人民、忠於職守的人民警察,是不會傷害無辜百姓的!

    朱偉濤

    x年x月x日

    蔣副局長看完信,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心想,好你個朱偉濤,好你個退伍的邊防警察,媽的,有種!給公安局留下一張破紙條,不但免除了一家人的傷害,還讓我這個帶隊的副局長有個向縣委吳書記交差的借口!好,有種、有種!於是揮揮手,命令手下的警察:“咱們走吧,迴公安局去!”

    蔣副局長收兵迴營,謝一豪、謝三強非常不情願。謝一豪攔住蔣副局長說:“蔣局長,朱偉濤、朱二狗肯定跑不遠,我們趕緊追吧?我讓我的兄弟前頭帶路!”

    蔣副局長不屑地說:“追?到哪裏去追?天下這麽大,何時追到頭?我們公安局經費困難,你大隊給我們報銷追捕經費呀?”

    謝一豪說:“哪……哪就這麽算了?”

    蔣副局長“生氣”地說:“誰說這麽算了?朱偉濤信中說,他還會迴來的。咱們等他迴來再抓也不遲呀……再說,朱偉濤當過四年邊防警察,具有一定的反追捕能力,咱們追也是白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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