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事,田老太太又說搬家的事情。元倓舍不得他祖孫,原本是不大願意他們這麽快就搬走的。然而請了先生看過,九月十二這一日卻是極好的搬家之日,元倓不能阻撓隻好同意。


    丁家祖孫沒什麽東西,一下子就搬好了。任憑丁家祖孫如何推辭,元倓還是硬塞了一輛馬車一個車夫一個小童並兩婆子兩個丫頭過來。賣身契交到了田老太太手上,六人的月例銀子則由郡王府發。


    搬家這日,丁蔚在五城兵馬司的同僚少不得要來道賀,信郡王妃杜氏著管家送來大禮,廣平侯府徐家因為女婿的麵子,也遣人上門道賀。


    當然應氏和萬家也著人送來了賀禮。他們原本是打算親自登門的,不想元倓傳話說田老太太似乎不看好親事,這無異於給了這些人當頭一悶棍,登門的興致哪裏還有。


    九月初十這一日,趙玉笙就跑去萱瑞堂,讓崔老太君看自己腿上的所謂“傷痕”以及所貼草藥,說自己欠了田老太□□情,丁家喬遷,伯府是不是該著人去送禮道賀。


    崔老太君被孫女腿上黑乎乎抹地那一塊唬了一大跳,細問了許久,確定無大礙後立馬叫人喊來崔氏,商量著送多大的禮合適。


    崔氏看著趙玉笙腿上的藥,嗔怪地罵她昨日不該瞞著。趙玉笙起身跳了幾下,說當時也就是紅腫而已,又不影響走路,而且抹了丁家祖母的藥後,更是什麽事都沒有,何必說出來害得大伯母和大嫂擔心。


    廣平侯府派人上門道賀丁蔚不覺得奇怪,可新昌伯府趙家也送來了賀禮就叫人意外了。晚上等賓客們都走了,下人們也遣退了之後,丁蔚便跟祖母說起這事。


    田老太太卻道:“蔚哥兒,那位趙家的四姑娘你可了解?”好好地祖母怎麽會這麽問,丁蔚覺得奇怪,道:“人家一個伯府千金,孫兒何從了解起啊。要說了解,也是從旁人嘴裏聽到一些罷了。”


    “哦,那便將你聽到的全部說給我聽,越仔細越好。”田老太太一副興趣很大的樣子。丁蔚不敢違拗,即便心裏直犯嘀咕,還是將自己從元倓方子敬那裏聽來的有關趙玉笙的話都說給田老太太聽。


    田老太太聽完臉色很難看:“元倓竟然與那姑娘那般水火不容,他還將人家送去了大牢。” 丁蔚以為祖母是在怪元倓做事太過,便道:“要說這事元倓確實是不該,不過雙方也是誤會了。然而身為伯府千金,祖母您不覺得那趙四姑娘行為太過剽悍了嗎?”


    “剽悍,你是說她砸元倓那一磚頭砸得不對,還是說她不該親自跳下水去救人?”田老太太不以為然地瞪著孫子。


    丁蔚忙擺手:“不是,孫兒不是說她做錯了,元倓衝一個弱女子動手,趙四姑娘砸他一磚頭算是輕的。至於救人更是俠義心腸,值得讚揚。可她是伯府千金啊,就算養在鄉下那麽多年,也不至於比大多數村姑還悍勇啊。”


    田老太太點了點頭,稍後道:“蔚哥兒,祖母也覺著這個趙家姑娘有些古怪。那日在妙音寺山上,她的丫頭不是說她被蟲子咬了,請我過去瞧瞧吧。我去了之後卻發現她那傷……”


    田老太太嘰裏呱啦說完,丁蔚皺眉道:“孫兒怎麽覺著她被蟲子咬傷是假,想叫您聽到萬家湯家兩個婆子的對話是真。”


    田老太太道:“可不就是,她小腿肚子上根本就不是叫什麽東西給咬的,不過是她自己搓紅的,這可瞞不過我。”


    丁蔚眉頭越加緊皺,沉吟道:“等我想想……這趙四姑娘因為元倓的奶娘和她女兒才會被元倓送進刑部大牢,她恨極了這對母女。然後聽說她們一心促成咱們家和萬家的婚事,且知道萬五姑娘身患羊癲風,所以設計,讓這事成不了?”


    田老太太搖頭:“蔚哥兒,你忘記了,這京裏還有一個人極希望咱們相信萬五姑娘身患羊癲風,不看好這門親事的。”


    “還有誰啊。”丁蔚愣了一下,隨即道,“哦,笙妹,還有笙妹!難道祖母是疑心趙四姑娘是受笙妹所托才會設計了那麽一場戲,果真如此的話,那笙妹如今究竟是何身份呢?”


    田老太太搖頭歎息:“蔚哥兒,話都到這份上了,你難道就沒想過那趙四姑娘極有可能就是於笙?”


    “趙四姑娘是於笙,這怎麽可能!”丁蔚眼珠子差點沒驚掉,他挨近榻沿坐著,被田老太太這話一炸,幾乎沒跌到地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親,新年快樂!在此祝各位雞年大吉,萬事如意。


    第54章 承認


    “你聽我仔細說給你聽,聽完你再說有沒有這可能。”田老太太嗔怪地拍了拍孫子的手,然後仔細告訴孫子,在妙音寺趙玉笙怎麽一路挽著自己的手臂,又說了些什麽。


    丁蔚聽完直接傻眼:竟然一眼就看出祖母左腳不便,還熱心地說要帶祖母去瞧病,這也太好心了吧!還讓祖母叫她“笙姐兒”,說是家中長輩都這麽叫她。自己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小武將,她一個伯府嫡女犯得上待祖母這般周到熱情嗎?


    別忘記她和元倓可是水火不容的,而自己又是元倓的結義兄長。自己今日搬家,新昌伯府又送了賀禮來。總之這事橫看豎看都透著古怪。


    見孫子埋頭沉思,田老太太道:“怎麽樣,你也覺著她很可疑吧。”丁蔚點頭,轉而又懊惱地道:“可惜年頭久了,於笙當年的模樣我不是很記得清楚了,不然倒是可以好生比照比照。”


    田老太太道:“有些孩子成年後模樣變化很大的,更別說那孩子當年有心掩飾,故意蓬頭垢麵地臉也弄得髒黑。她如今衣著也好言行舉止也好都是千金小姐模樣,跟當年是天差地別。不過我那日起了疑心,便瞧得仔細。你還記得於笙那孩子當初因為跟元倓拌了嘴,犯不上喊他劈柴,自己賭氣拿了斧頭去剁,卻被柴塊彈到了右邊額頭發根處,流了許多血那事吧。”


    丁蔚點頭:“記得,怎麽不記得,祖母當時嚇得腿腳發軟,倒是笙弟自己還不停地安慰您說不打緊。”


    田老太太道:“是啊,後來她頭上就落了個疤。我那日在趙四姑娘頭上同一個地方瞧見了一個淡淡的疤痕,還有,我記得於笙當年左邊耳朵背後有個小黑痣,趙四姑娘也一樣有。其實你與她呆久一些,就會覺著她的笑容和當年的於笙頗有幾分相像。還有她表示不屑的時候,微微下撇的嘴角也像極了於笙那孩子。”


    丁蔚激動不已:“元倓告訴我,趙玉笙是去年臘月才跟著她老子迴府的,據趙家自己說是因為算命的說她不能養在爹娘身邊,不然養不活,故而一直寄養在一戶農家,十一歲才被趙大人接迴。再想想她的名字,都有個‘笙’字, ‘於笙’‘玉笙’這光聽聲音其實差不多。”


    田老太太道:“話雖如此,人家畢竟是伯府嫡女,除非她自己開口承認,不然咱們絕不能貿然點破。如果這事是真的,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伯府嫡女,親老子又是京都的父母官,錦衣玉食地也算是彌補了那孩子早年所受的苦。”


    “確實是大喜事。可是,可是元倓就慘了!”丁蔚才剛點頭立馬又臉色大變。


    祖孫兩個想到元倓和趙玉笙的恩怨,頓時頭大如鬥。如果趙玉笙果真是於笙,她被元倓那般禍害過,難怪說此生不想與他再有瓜葛。


    想到元倓一說到於笙那內疚悔恨的神色,丁蔚心頭不忍,提議道:“祖母,不如咱們稍稍暗示一下元倓,能不能猜出來看他自己的本事,這應該不算對不住笙妹了吧。”


    田老太太擺手:“還是先確定趙玉笙究竟是不是於笙,確定了之後再看她的意思。她若實在不想和元倓相認,咱們就一直瞞著元倓吧。”


    一直瞞著,這是不是太殘忍了?田老太太看出了孫子眼中的不忍,歎息道:“元倓是男子,地位也尊貴。你別看他眼下說到於笙就難受,等他娶了郡王妃,有了孩子很快就會放下於笙。而笙姐兒是女子,這事掀開對她的傷害卻極大,興許會毀了那孩子一輩子的。”


    祖母說得對,如果趙玉笙果真是於笙,那事情揭開,世人會如何看她,她的命運將會如何?丁蔚打了個寒噤,不敢往下想了。怪隻怪元倓自己做事太過,自作自受,活該!一直都是他對不起笙妹,笙妹才是真正值得同情的,自己還真不該偏向他。


    腹誹了一通,丁蔚又忍不住感歎:“若果真趙玉笙是於笙,他們兩個一個是宗室郡王,一個是伯府嫡女,論門第極其相配,更別說還有早年的情誼在。本是多好的一樁婚事,偏偏陰差陽錯地鬧到彼此視對方如寇仇的地步,想起來就叫人痛心。”


    田老太太道:“這婚姻天注定,兩個人該是一對,無論經曆許多波折最後都能在一起的;不是一對,任憑你怎麽想都沒用。好在他們兩個如今都沒婚配,看老天爺的意思吧。”


    “元倓當年將笙妹拋下,那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難才活了下來,這已然夠讓笙妹怨恨他了,更別提笙妹迴京後他又對人家做的那些事了。他將笙妹傷得那麽深,想得到笙妹的原諒恐怕比登天還難。”丁蔚搖頭歎息。


    田老太太不忍孫子這般難受,便道:“其實婚事不婚事地,也隻是咱們祖孫在這一邊說說而已。元倓苦苦尋找的可是義弟於笙,並不見得他知道於笙是女子就想娶她吧。”


    丁蔚苦笑著搖頭:“信郡王和我說,元倓有次在氣頭上,曾經高聲大嚷說隻要能尋到於笙,於笙若是還喜歡他,他就和於笙過一輩子,斷袖就斷袖,隻求於笙能在他身邊好好地就行!信郡王差點沒被他氣得厥過去。您說,元倓得知於笙是女子會不會娶她進門?”


    想不到元倓對於笙這般看重,這一團亂麻真是叫人頭疼得緊,田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後頹然擺手:“先不說他們兩個的事了。蔚哥兒,萬家這門親事我是打定主意不同意了,那邊若是不死心請元倓還來勸你,你就把話說死,別含含糊糊地,反倒耽擱了人家萬五姑娘。”


    丁蔚點頭:“孫兒省得,祖母您就別操心了。”


    趙玉笙所說的有祖傳秘方治療腿疾的人其實就是梁大叔。趙玉笙捎信給徐蓉,讓她上門來邀自己去逛書鋪。徐蓉到了伯府,趙玉笙告訴她說重陽節那日丁家祖母幫了自己,自己投桃報李,想治好老太太的腿疾,邀請她一道去丁家拜訪。


    丁蔚是方子敬的同僚,加上元家兄弟的關係,兩人本來就走得近,徐蓉哪有不樂意的。兩人坐著馬車出了伯府,先去芸香齋買了點心,然後往響水橋那邊而去。


    梁大叔早和秋山在胡同口等著了。關婆子去拍門,丁家的婆子進去通報後,田老太太很是高興,親自來迎。趙玉笙很是過意不去,給老太太一行完禮便扶住老人道:“老太太,晚輩們上門叨擾,哪當得起您親自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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