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張口結舌地看著她,心中讚道,好一副玲瓏心肝,配上這麽一張臉,若是生在世家大戶,那造化簡直不敢想,自家夫人的心事被她一語中的,竟是猜得分毫不差。


    她張張嘴,想說些什麽,碰觸到那不怒自威的眼神,想想還是閉了嘴,她不過是個奴才,替主子傳個話罷了,如今洪家也同意退親,她的任務也算是完成,憑空再添人怨恨的事就不用再做了,想著又看一眼那卓然而立的女子,轉身上轎離去,眾人看著沒戲看了,才慢慢散去。


    等人群走光,隻餘下角落裏霍風主仆,也不知站那裏看了多久,霍老三幽怨地看了一眼洪大姑娘,這洪家可真是風水寶地,洪姑娘也太能折騰了,每迴都把他們堵在半路,愣是在路邊等了半個時辰。


    看了下自家主子,心中納悶,似乎碰上這洪家姑娘,他的脾氣好了不少,便是堵了半個時辰也不見半點不耐,越來越琢磨不透,昨天晚上還連夜前往皇陵,去王妃墓前陪了一晚。


    有時候他也搞不懂,澤芝公主過世後,為何主子要抱著她的牌位成親,雖然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人都去了,便是將她的名字刻在霍家的祠堂又如何,她還不是要葬進皇陵,死生都不曾屬於過主子。


    五年了,也不見他再親近任何一個女子,倒地對這洪家的大丫頭有些不同,昨天還盯著人家姑娘看了許久。


    霍老三將那人人口中的狐媚子上下一打量,長得著實貌美,而且不是個腦大心空的,怪不得主子會另眼相看。


    霍風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蓮笙悵然地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恍忽許多年前,他和皇兄離開溪客宮的樣子,那麽的相似,突然霍風似是有所感地迴頭,隻見洪家那丫頭正倚在門前,癡癡地看著自己,他皺下眉,心上漏跳一拍。


    此刻那姑娘眼中的空靈是那麽的讓他心驚,一如多年前那虛弱的人兒,靠在宮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來往的車水馬龍。


    第9章 渣男的樣子


    且說那李嬤嬤迴府後,對著侯夫人是如此說了一番,聽見洪家並未過多糾纏就爽快退親,康氏心中暗道算他們識相,省得她出後招,待聽見那洪家大姑娘其後的所作所為,一番言論,她又羞又氣,陷入深思。


    這個丫頭萬不能再留在外麵,未免她日後在外胡說敗壞侯府的名聲,更是要將人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看著。


    等她進了府,那就由不得人,搓圓搓扁都由自己,再說跟了紹兒,以後說的自然都是府裏的好話,隻是死丫頭著實可恨,居然當眾把自己的事情說破,今日之事,以後自會和她清算,當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挽迴局麵。


    紹兒的親事已經訂下,兩家人已私底下交換過庚貼,如今那門親事作廢,隻等把那個丫頭接進府來,再過個幾日,找個恰當的時機,把和敬德侯的姻親關係透露出去,紹兒的親事就算是穩妥了,便是日後有人提起,也找不出自己半個錯字。


    她得意是笑起來。


    對著李嬤嬤如此這番交待下去,隻見那婆子邊聽邊點頭,心裏也有些惴惴,會不會太過陰毒了些。


    “娘親,何事如此高興?”顧紹南走進來,身上帶著酒氣,走到康氏旁邊椅子上,癱坐下去,雙腿交疊。


    康氏示意李嬤嬤把那洪家的情況重述一遍,看著兒子臉色越來越難看,“紹兒不必多憂,那洪家的丫頭如今臭名遠揚,自是無人上門求娶,且若真有人貪她貌美,怕也不會是正頭娘子,再說以她家那個破落戶,求娶的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人家。”


    見兒子的臉色緩和下來,她對著李嬤嬤使了一個眼色,那李嬤嬤就退下去,康氏坐近,傾身靠向兒子,“放心好了,過個幾日她就明白了,除了我們錦寧侯府,她哪也去不了,你就等著她洗淨身子躺在塌上等你吧。”


    聽著自家母親的一席話,顧紹南的臉色好了起來,想想也是,這上門求娶的人,誰還能有自己高貴,他可是堂堂錦寧侯世子,未來的錦寧侯,真正的世家貴胄。


    見紹兒將話聽見去了,康氏端著茶杯小抿一口,複又道路,“現下這門親事已解,你和那敬德侯大娘子的婚事也該提了,那大娘子生得端麗,才情學識均過於常人,且自小便跟隨敬德侯夫人主持公饋,這樣的人才是一個侯府當家主母該有的樣子。”


    “等大娘子進了門,你想納多少女子都無防,隻婚前記住莫要再惹情債,陡增事端。”聞著兒子身上的酒氣,康氏也明白他這是又去那風月場所了,不放心地叮囑一遍。


    顧紹南敷衍地應著,腦子裏都是剛母親說的蓮笙洗幹淨等著自己寵幸的畫麵,隻覺得熱血都往那處匯去,心裏急不可耐,匆匆告辭,迴到房裏拉著丫頭就胡鬧起來。


    那丫頭也是個有心機的,知道世子不過當自己是個玩意,等到世子夫人進門,也不知又是什麽光景,所以暗自裏買通煎避子湯的婆子,偷偷地換了藥,此時見世子興趣正濃,更是喜不自勝地癡纏上去,很快房間裏便響起喘息一片。


    顧紹南要了一迴,覺得心裏有些索然,丫頭姿色雖然不錯,但哪裏比得上國色天香的蓮笙,當下起身穿衣,捏了捏丫頭不滿的臉頰,“乖,等世子夫人進了門,本世子定提拔你做姨娘。”


    一句話說得那丫頭嬌羞不已,立馬歡喜地服侍他穿戴。


    洪家院子裏。


    洪老爹在“叭嗒叭嗒”地抽著煙,杜氏躺在炕上邊罵邊抹眼淚,二丫跟在蓮笙後麵,默默地小心觀看她的臉色,生怕她會有什麽想不開的。


    “過來,”她朝妹妹招下手,二丫屁顛顛地上前。


    她伸手摸了摸妹妹毛糙的頭發,“不過是退親,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再說那錦寧侯世子,也不是什麽良配。”


    二丫疑惑地看著她,錦寧侯世子長得細皮白肉,那舉手投足間的味道她說不上來,就是覺得跟平常所見的漢子們大不相同,再說他可是大家的公子,堂堂的錦寧侯世子,每迴和春杏提起,那丫頭都是一臉的向往羨慕,這樣的家世相貌,怎麽不是良配了?


    看著妹妹不解的樣子,她耐心地解釋,“男人不能隻看出身和外表,最重要的是人品和擔當,自古講究忠孝悌信,他占了哪一樣?先說忠,未成親便流連煙花之地,此為對親事的不忠;違背祖父的意願,執意退親,此為不孝;看不上我們的爹娘,無敬愛之心,是為不悌;費盡心機毀婚,這是不守信。”


    “如此下作之人,怎麽堪良配。”


    二丫懵懂地點點頭,雖然她並沒有真正聽懂,但覺得姐姐說得好有理的樣子,蓮笙歎口氣,怕杜氏也是如此想的,這個妹妹如此憨直,自己以後要多加教導,免得將來識人不清,誤了終身。


    姐妹倆正輕聲地說著話,突然正門被人一腳踹開,蓮笙看去,隻見那錦寧侯世子大大咧咧地跨進來,毫不掩飾眼裏的怒火和輕視。


    看著那張如花般嬌嫩的女子,顧紹南邪火攻心,一路走來,耳邊聽到的都是這賤人的醃臢事,路人瞧他的眼神帶著曖昧,偷偷地對他指指點點,仿佛他頭頂正罩著大片綠雲。


    聽得聲響的杜氏翻身從炕上爬起,看見來人,忙跑上前,“世子,我們家蓮笙真的是清白無辜的……”


    “娘,”蓮笙急急地打斷她接下來的話,把她拉到後麵,對著顧紹南道,“世子光臨寒舍,所為何事,便是你貴為世子,不經主人允許私闖民宅,怕是傳到禦史的耳朵裏,會彈劾你錦寧侯府私德不休。”


    他怒急反笑,幾日不見,這賤人的口齒越發伶俐了,連禦史都知道,往日倒是小瞧了她,“私闖民宅?連你這個人都是我錦寧侯府的,本世子便是闖了又如何?”


    “顧世子年紀不大,忘性不小,難道侯夫人沒有告訴你婚約已解除?”


    “婚約自是作罷,就你這水性揚花的女子,哪堪配我侯府主母,給你當個妾都是抬舉,還不快快收拾東西隨我迴府。”


    聽得他如此無恥的言論,二丫都反應過來這世子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往日裏竟是被他人模狗樣的樣子給糊弄了,杜氏和洪大也欺上前,兩人恨得咬牙切齒。


    蓮笙揮手阻止上前的兩口子,“顧世子好大的臉,都敢闖民宅強搶良家婦女,我夏月王朝自先祖開國以來,律法有雲,凡私闖民宅者,杖責二十,強擄婦女者,鞭刑三十,入昭獄三年不得歸,若為官身,罪加一等,摘帽剝衣,永不錄用。”


    她譏諷一笑,“不知錦寧侯的倚仗是什麽,如此猖獗,竟敢視我朝律法如無物。”


    上次那種無形的壓力又湧上心頭,顧紹南嚇得退後一步,冷汗淋淋,不敢直視那雙清澈漠然眼,心中暗罵,這賤丫頭越來邪乎了。


    “逞一時口舌之快,當心風閃了舌頭,”他環顧一下四周,還是那不起眼的雜亂小院,這樣的地方能養出什麽人,暗道剛才真是多心了,剛那番話不知她是從哪道聽途說來的,鸚鵡學舌罷了。


    “我們如何,與世子無關,世子還是多關心自身吧。”


    “嘴硬,有你們求本世子的時候。”他陰霾地看了一眼,恨恨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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