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在眾人意料之外,看似侯華仁玩笑般的幾句話會被六人當真,把自己弄的如此淒慘。這驚心動魄的場麵來的那麽突然,眾人頓時鴉雀無聲。已經不能用驚慌,恐懼來形容在場所有人的表情。眾人似乎停止了唿吸,在這鮮血渲染的氣氛中迷失了自己。

    成尤呆若木雞,難道他們真是為了自己?自己隻是沙家堡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那裏配得上別人為自己斷肢缺體?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麵前,由不得自己不相信。自己清清楚楚聽到侯華仁提出了條件,然後六位黑袍怪人毫不猶豫的肢解。這個世界怎麽了?難道真象他們說的那樣,自己來自死海蜃樓?身體帶有魔神的威嚴?我是誰?我究竟是誰……所有經曆過的事情一一在腦海中閃現,那些破碎的、疑惑的、血腥的片段折磨著他的身體,“哇”承受不住壓力的他噴出一口鮮血,昏沉沉的慢慢失去了知覺。

    侯華仁在成尤張口噴出鮮血的時候才迴過神來。這一切都是自己導演的嗎?他不可思議的打量著麵前的情景,沒料道自己隨便幾句話的結果是這麽殘酷。還好六人受到重創,雖然血腥了點威脅已經不在。盡管他心裏微微有些歉意,一想到聖女的安危心裏已然一片坦然。

    六位黑袍怪人用各自不同的手法止住了傷口流出的鮮血,雖然都隻剩下一條腿,依舊站在那裏穩如山嶽,看不出他們異樣的樣子。領頭的黑袍怪人嘶啞的聲音道“放人!”聲音依舊冰冷,但任何人都能從他變得嘶啞的嗓音中察覺到他身體現在承受的疼痛。畢竟是血肉之驅,那有不疼的道理。

    侯華仁在有些事情上不可理喻,原則性的東西還是要講得,既然答應了別人就不會後悔。何況成尤修行低微,六位黑袍怪人身受重傷,聞得別人要人,也不難為,將昏迷中的成尤向他拋了過去。

    領頭的黑袍怪人伸手接住成尤的身體,轉身對身後另一黑袍怪人道:“你帶他走,一定要親自送到宗主麵前,出什麽差池,自己前去焚魂澗領死!”

    被他叮囑的黑袍怪人聞言,全身微顫,似乎那個什麽焚魂澗比自己丟了一隻手和一條腿更恐怖。彎腰行禮,接過成尤將他伏在背後。隻見他身體漸漸淡去,化成一片黑色烏雲,騰空向西方飛去。成尤看上去象是平躺在這片烏雲上隨雲而飄,轉眼消失不見。

    沙漫天欲言又止,拾起地上的巨劍拉著沙恕人退迴了人群中,滿臉憂鬱之色。

    大多年輕人不明白死海蜃樓這個地方,見六人為了一位少年如此毫不猶豫就殘解了自己肢體,都有一種自愧不如的感覺,對六人的行為驚佩不已。隻是見六人隻去一人,也不明白他們留下還有什麽打算,個個露出好奇之色。

    領頭的黑袍怪人見同伴帶著成尤已經去遠,心裏著實安慰了不少,再次轉身冷冰冰的對侯華仁道:“交出聖女,饒你不死。”同樣一句話,同樣的語氣,同樣讓人心驚膽顫。沒有人以為他在發瘋,仿似在這個情況下他就應該這樣講。人群依然那麽安靜,沒有一點騷動。

    侯華仁長了這麽大,什麽沒見過?以他幾千年的經曆,廣博的見聞,生死之間的積累,對生命的見解,黑袍怪人這種自殺似的行為使他茫然。看著麵前這個人的執著,苦澀的堅持,他突然明白了死海蜃樓為什麽能在與全天下的武者與靈異為敵的情況下依然屹立,象一座沒有頂峰的大山一般難以攀越。欽佩的對象並非一定是個好人,他真的感到自己對眼前這個人由心的欽服。

    可惜雙方間沒有調息的可能,侯華仁無奈的歎息,道:“殺得了我,自然能見到聖女。”

    領頭的黑袍怪人一直惜字如金,冷漠的道:“好。”

    說完,身上的黑袍無風自動,被魔氣鼓蕩的上下翻飛,身體內縮,獨手上仰,看似一隻黑色的魔鷹將要騰空而起一般,可惜斷去一支翅膀。強大的魔氣冉冉升向頭頂,漸漸凝固成形,片刻間一顆怪異的幻化鬼頭清晰可見,滿目猙獰,頭生兩角,鼻穿圓環,張著一道血盆大口噴出幽幽魔氣,一時間白霧迷漫,煙霧繚繞。

    侯華仁心如止水,強大的魔氣逼的他現迴本體,一隻雪白的靈猴憑地而現,赤色的雙目好似噴射著兩道焚人的火焰,身體不斷膨脹,轉眼就達一丈,竹林深處的靈氣倉皇而來,圍繞著他的身體四處遊動,眾人頓時覺得目清意爽,精力活躍。

    領頭的黑袍怪人單手向前急揮,口中發出嘶啞冰冷的吼叫,幻化成的鬼頭似乎得到某中事物的召喚,飛離他的頭頂急向候華仁撲來。侯華仁化身靈猴,靈氣彌漫,巨樹似的身體卻不笨拙,欺身阻擋撲麵而來的鬼頭,隻見他巨掌翻飛,奔馳如電,鬥大的手掌靈氣如牆,毫不退讓的迎上魔氣衝天的鬼頭。

    黑袍怪人見他勢如海浪,不與他實接,五指張開,遙控著鬼頭一分為五四散開來繞過候華仁布置的氣牆分襲而下。侯華仁豪吼一聲,猶如奔雷響徹四方,身體轉變成螺旋的一道白芒飛離地麵。五顆鬼頭襲擊落空後再次合五為一緊追侯華仁而去。

    眾人感受到魔氣與靈力驚人的摧毀能力不可抗拒,驚駭的四散逃開。畏恐兩人一時失手傷及自己。

    侯華仁不理會追來的鬼頭,對著黑袍怪人直飛過去。黑袍怪人精神與力量幾乎完全貫入了鬼頭,那敢與他硬拚。隻見他身體變成虛無,化成一片黑雲四處飄散,變成萬千,待到侯華仁撲到時已然與空氣融合,消失的無影無蹤。

    侯華仁驚歎黑袍怪人身受重傷還有如此修為,假使依舊是完整的身體自己萬萬不敵。不由感慨萬千,暗讚,擁有如此魔奴,魔神足也!

    失去了攻擊目標,侯華仁並不驚慌,他明白鬼頭聚集著黑袍怪人的精神與力量,隻要摧毀了鬼頭,黑袍怪人依舊在劫難逃。眼見鬼頭尾追而來,速度齊快,侯華仁的身體再次彈地而起停在半空,揮掌向鬼頭遙擊過去,遊動在他體外的靈氣被他體內靈力的導引,迅速結集成龐大的透明光球砸向鬼頭。鬼頭閃躲,變換了三次方向才逃脫。遠處黑雲再次凝結,召喚鬼頭溶入其間,不斷在空中翻騰變化,迅速改變了模樣,幻化成百把黑色長刀,散落在四丈空間,用不同的速度向侯華仁籠罩過來。刀雨在空中不停變換,或刺、或砍、或橫削、或下劈,煞是好看。

    侯華仁終於露出了驚懼之色,雙手飛速旋轉,在空氣中形成一股吞噬萬物的黑洞。百把長刀仿似受到牽引,紛紛向他雙掌緩慢靠近,停止。長刀越聚越多,侯華仁的壓力漸漸加大,竹林深處的靈氣鋪天蓋地而來,將他的身體籠罩在裏麵。在靈氣不停的補給下,百把長刀終於盡數被他控製到胸前,掙紮不脫。

    遠遠看去,侯華仁象是當胸抱了一捆木材,挺身紮馬的懸在半空,雪白高大的靈猴擺出一副荒誕怪異的姿勢不言不動,引人發笑。可惜沒有一個人笑的出來,麵對這種一輩子或許都無法碰見一次的爭鬥,眾人除了熱血沸騰,激動與震撼外沒有別的感覺。

    侯華仁鬆了一口氣,也不清楚長刀是否就是黑袍怪人的本體,全力的爭鬥使靈力消耗嚴重,要不是此處靈氣充沛,最後的結局他心中也沒底。就在他暗唿幸運時,感覺手中的長刀輕微的顫動了一下,還來不及深思,一股氣浪排山倒海般撞到了他身上,然後耳邊傳來驚天的爆炸聲響,他感覺身體在空中飄,疼痛在全身蔓延,象是千萬把小刀切割著自己的肢體,象是無數的鐵錘擊打著自己胸腔,頭腦失去了靈覺,七竅被堵塞,漫天星星閃現,最後失去了知覺。

    地上的四位黑袍怪人淚流滿麵,他們也有感情。

    侯華仁的身體越過巨竹頭頂,手中百把長刀化為烏有。領頭的黑袍怪人,用生命捍衛了死海蜃樓的精神。一個小小的魔奴,一個沒有名字的傀儡,伴著輕柔的清風,伴著千百聲驚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爆體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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