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唐庚來此處的禁軍不多,他是先來探底的,所以除了身邊的大內侍衛,隻帶了兩個禁衛。

    四人從街口進來,一邊往裏麵走,一邊看兩邊街道上的鋪麵,隻要跟“常”和“寧”有關的都不放過。

    一條街走完,卻是半間也沒看到。

    唐庚也不慌,反正離徐寧住的地方也不遠了,他便先去他那裏看看。

    要說這徐寧,也是人生跌宕,起起伏伏伏伏……

    他之前是京城的流浪痞,雖不做什麽壞事,可也沒做過什麽好事,每天就是跟著一群酸書生,飲酒作樂,調戲青樓姑娘。

    要是讓他帶一個迴去,他身上都沒銀子。

    因為跟賈明淵的關係,又是祖上就有仵作的基礎,才進了大理寺。

    他自己倒是爭了迴氣,用祖宗傳下來的手藝,幫當時的賈明淵辦過不少案子。

    可徐寧這個人天性懶散,花錢也是大手大腳,在大理寺也有好些年了,愣是沒存下什麽錢。

    如今雖在這一塊有了一處宅子,還要歸功一個害他的女子。

    這女子用現代的話說就是騙婚,收他的禮拿他的錢,就是不跟他成婚,最後還瞞著他與別人相親。

    也是在莊思顏和唐庚一幹人等的幫助下,才把他的銀子追了迴來,此事也算了了。

    按說男子汗大丈夫,從那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反正他現在有了房子,也有正經的公差,想要再找個女子還不是容易的事嗎?

    可徐寧卻因為那件事大受打擊,整個人都頹廢了。

    他現在雖還在大理寺掛著職,可如非緊急事務,連衙門裏都不去,隻窩在家裏。

    小酒喝著,一副醉生夢死的樣子。

    唐庚也懶得說他,左右現在大理寺也沒出什麽人命的案子,不用讓他立馬去驗屍,若真有這種事出來,他也毫不客氣,徐寧敢跟他尥蹶子,他半點也不客氣,立馬就敢翻臉,讓他滾蛋。

    兩人維持這種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關係也有好長時間了。

    其實私心來說,也還算是個朋友。

    隻是唐庚這人活的精致一些,而徐寧就是那種過一日算一日的。

    此時,他伸手敲門,等了好半天,才聽到裏麵醉醺醺地應了一句:“誰呀?”

    “我。”

    裏麵的腳步聲明顯加快,往大門口來。

    唐庚心想,看來還沒有醉死,也還是看重這份事的,不然也沒人月月給他工錢喝酒。

    徐寧從裏麵開了門,看到唐庚後麵還跟著幾個人,就有點發怔:“怎麽了?出什麽大事了?”

    “嗯,出大事了。”

    唐庚直往裏麵走。

    院子裏髒兮兮的,到處是落葉雜草,也沒有人打理,一堆不知是舊了要扔,還是髒了要洗的衣服,堆在牆角邊,上麵都結了珠網爬了蟲。

    屋裏更是亂糟糟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了。

    唐庚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便沒有進去,隻站在廊沿下道:“你這日子倒是自在的很。”

    徐寧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沒接他的話。

    唐庚也不想在此時教育他,先說正事:“附近可有什麽地方叫常寧的,也或者是個人,或者別的東西,總之是跟常寧有關的,你可清楚?”

    徐寧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唐庚道:“我以前也在這一代混,對此處也算是熟悉的,可卻並未聽說有這麽個地方。”

    徐寧這次接了他的話:“確實不是個地方,是處宅子。”

    “宅子?”

    “嗯,一處很古怪的宅子,我路過那邊兩次,多看一眼就差點被人打死。”

    唐庚的眼睛睜大了:“是真的?在哪兒?咱們現在就去。”

    徐寧卻搖頭:“晚了,就在幾天前,那裏突然就搬空了,你現在過去,那兒隻剩一處空宅。”

    要說現在唐庚不惱徐寧,那全是假話,他有點想揪住這家夥的領子,抽他兩個耳光。

    內心戲早就這麽幹了,但是語氣卻還似平常:“有這種地方,你為何不早說?”

    徐寧迴他:“說什麽?京城裏哪一天不發生些奇怪的事情,再說了這種事就算說,也不是找你,而是找京兆府尹的。”

    唐庚:“……”

    這次事了,他也許真的可以讓這小子迴去養老了。

    在徐寧的帶領下,他們很快便找到了名為“常寧”的宅子。

    宅子外麵做的很低調,既看不出是什麽大戶人家,也看不出與別的人家有什麽不同。

    甚至如果不是特別留意,就算是從他的門前走過去,也不會發現他有什麽不同的。

    隻不過在門邊處,用小小的一塊木牌,寫著不大的兩個字“常寧”。

    這兩個字不是匾額,也不是門牌,看什麽都不像,而且字跡也很隨意。

    普通的木塊,普通的字,就那麽普普通通掛在那裏。

    唐庚仔細看過,確認沒什麽特別的地方,才問徐寧,你是怎麽發現這裏與眾別處不同的?”

    徐寧瞟了眼那個木牌。

    唐庚也看一眼:“這個有問題?”

    “血寫的。”

    “……”

    走近了,仔細看,才發現那上麵的字跡真是血寫的,隻不過因為掛的時間過久,風吹日曬,大部分的顏色已經部落,便無人去辨認它到底是什麽,隻當是紅漆。

    唐庚心道:這小子還是有點用的,暫且留著吧。

    想起這個,又忍不住問他:“你既然都發現了這是血寫的,他們沒把你打死?”

    徐寧很奇怪地看著他:“我是發現了,可我隻是跟你說了而已,又沒對別人講。再說了,我是誰想打死就能打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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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庚:“……”

    還是不說話了,直接進門吧。

    進入院內,前院也跟大多數院落差不多,沒有過份的裝飾,連樹都沒有一棵,院子裏光禿禿的。

    正堂裏有一些東西,尋常百姓家裏用到的。

    單從這裏來看,不像是主人已經搬走,反而像是他們出門幾天,很快就迴來了。

    但細心的話,很快就會發現,裏麵沒有貴重的東西,也沒有留下什麽有用的東西。

    唐庚問徐寧:“你已經來過了?”

    徐寧點頭。

    唐庚又問:“可發現了什麽?”

    答:“他們把能發現什麽的東西,都帶走了。”

    唐庚:“……”

    院子很大,正院過後,就是後麵的院子,有好幾進,來來迴迴找了很多地方,發現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空的,隻有少數一兩個院落之內,才有人住過的痕跡。

    但正如徐寧所說,裏麵的重要東西一點不留,全部都沒有了。

    “你可見過這裏麵的人?”唐庚忍不住又問他。

    這次得到的迴答又是搖頭。

    真是不能指望他做什麽,唐庚悲哀地想,還是考慮讓他迴去養老吧。

    兩人把整個宅子搜了一遍,隻得出一個結論:這裏很可能就是白止的藏身之處。

    隻不過她現在去了哪裏,卻無人可知。

    這個消息報給葉元裴,報給莊思顏,擺明了就是找罵,可不報出去唐庚也不知道這會兒要怎麽辦?

    他打發了一個禁衛軍迴去,自己跟徐寧一起也出了常寧的院子。

    本來想去他那裏坐坐,順便等葉元裴他們的到來,可一想到他家裏那爛糟糟的情況,還不如迴到常寧的院子裏坐著呢。

    兩人也沒進屋,一人拎了把椅子,就在廊沿下坐了下來。

    幹巴巴地坐著,又太過難堪,唐庚便問起他來:“你最近都沒去大理寺,天天就在家裏喝酒嗎?”

    徐寧“嗯”了一聲,又沒接他的話。

    有那麽一時片刻,唐庚都想把賈明淵叫來了,廢柴和廢柴還是容易溝通一些。

    可是賈明淵此時,也有很重要的任務,那就是跟邱靈茵繼續周旋。

    化名為白蘭的邱靈茵,到現在還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到底如何,還想通過賈明淵往外傳遞一些消息。

    葉元裴他們肯定不會放過她這條線,所以讓賈明淵繼續跟著。

    現在是幾條線同時下手。

    邱靈茵這邊是一條,阿康那裏也是一條,還有那個抓到又放出去的莊文鋒。

    現在又出現了常宅。

    到了此時,每個人的心裏都有種真相馬上要浮出水麵,幕後之人馬上要抓到之感,可是他們與那人之間就是隔著一層紗,朦朦朧朧,影影綽綽,看的人著急。

    兩人默坐了一會兒,唐庚實在無聊,便起身又往裏麵走去。

    結果卻聽到徐寧在外頭問了一句:“唐大人,你說他們會搬到哪兒去?”

    哈?

    唐庚轉過頭來,很奇怪地看著他問:“要知道搬到哪兒去,我們還用得著在這兒等嗎?”

    徐寧卻道:“可你把葉大將軍等來了,他也不過是再把這裏看一遍,一樣不知搬到哪兒去。”

    唐庚還是很佩服葉元裴的,馬上為他正名:“那不一定,大將軍可是有查案天賦的,沒準一看就能看出破綻來。”

    “好吧,就算他能看出破綻,那我們現在閑著也沒事,不如猜一猜。”

    按照唐庚對徐寧的不耐,他是真不想坐那兒跟他瞎猜。

    可這事跟別的事不同,而徐寧又是第一個發現此處的人,或者他真有不同的看法呢?

    大理寺卿唐大人,是個理性的人,正常情況下他都不會以自己的好惡去辦事,而是會根據事情的實際情況去辦。

    所以他走了迴來,重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看著徐寧道:“還真想不出他們能搬到哪裏去,這京城之中,如今到處都是禁軍,一旦他們上街,隻要露出一點馬腳,但沒跑了,這個時候搬家都不是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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