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英這樣的人,大概是沒辦法理解相愛相殺這種境界。

    葉元裴自然也不會跟他解釋,雖然他對淩天成有諸多不滿,但是他永遠也不會反他,更不會去覬覦那個皇位。

    他到現在為止,和平年月,帶著老婆孩子安靜生活而已。

    當然對於淩天成手忙腳亂的生活,他還是很樂意看到的。

    另外一個手忙腳亂的還有韓大人。

    韓英先前一直在天燕國,並不知道大盛朝那邊的消息,可葉元裴可是聽說了。

    因為他幾個兒子貿然出手,打傷了唐庚。

    本來這個婚事,韓嬌雖然堅持,卻也沒有想馬上要嫁於他,到底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姐,還是想要得到父母的允準。

    她甚至都想好了,此次迴來,好好的給父親陪個不是,然後也盡量想辦法讓唐庚在父母麵前多表現。

    反正這個人是個有趣的人,要真想討她父親歡心也是能做到的。

    可惜韓嬌還沒行動,她的哥哥們卻先動了手,把人給打了。

    唐庚才剛迴京城,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一路從西北到京城,原本都是他在照顧著韓嬌,這下他一倒,韓嬌沒人照顧了,反而得來照顧他。

    照顧一個病人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

    韓大小姐在韓府裏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油瓶倒了她都不帶扶一下的。

    突然之間要照顧一個大男人。

    大到洗衣做飯,吃喝拉撒,小的擦汗換衣上藥。

    幾天下來,她不但把唐庚全身上下看了個遍,還上手了好幾次。

    兩個都是沒什麽武的人,最多算得上比別人身體強壯一些。

    可韓嬌畢竟是女孩子,她再強壯,要搬動唐庚還是很有些度,於是每日喂飯喂藥,那是連拖帶抱,才能勉強把他從床上拉起來一點。

    唐庚躺的筆直,不時還會嚶嚀一聲,樣子是痛苦之極,心裏卻早樂開了花。

    韓大小姐呀,過去身上的香氣裏,終於摻上了煙火的氣息。

    她是真心喜歡唐庚,這個他看出來了。

    自己也是真心喜歡她的,這個唐庚也是知道的。

    可元裴韓家看不上他,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他還正想著迴京以後,怎麽把這事擺平了,結果韓家三公子就幫了他一把。

    傷重不重的,還不是他說了算,反正現在是連床也起不了了,飯也吃不成了,甚至擦個汗,換個衣,都抬不起手來。

    如今又是夏日,在屋裏悶上一天,身上都要臭掉了。

    洗澡是要的,換衣是要的,吃飯更是要的。

    韓大小姐大方,迴來以後立馬請了下人,可那些下人也都是粗使 的,劈柴洗衣看個院子還行,要是讓他們給唐庚洗澡,韓大小姐是萬萬不放心的。

    不放心就隻能自己來。

    唐庚看著她每次給自己清洗,都要把眼睛閉上,還要勉強再睜開一條縫。

    明明什麽都看到了,又要裝作什麽也沒看到,且次次都申明,是因為他病了,又是因她家而起,她心裏愧疚,才要照顧他的,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看到他什麽。

    唐庚當然很給麵子,也次次都響應她。

    說此事不怪她,也不怪她的家裏,是自己沒有處理好,讓她家裏誤會啦。

    還說自己沒事,不需要人照顧,韓小姐這麽照顧他,他心裏特別不安,特別愧疚,也特別暖心。

    然後不忘說一下,自己從小沒有家人,這麽多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從來沒有人照顧過他的。

    末了再疼的忍受不了,嚶嚶兩聲往浴桶的旁邊一趴。

    好了,後麵的事情就不用管了,韓小姐一定親手給他穿好衣服,再叫兩個家丁來把他抬到床榻上去。

    然後又是檢查傷口,又是上藥,又是擦汗的再忙上一通。

    日久生情。

    何況他們本來就有情。

    這麽相處的久了,兩人心裏都跟明鏡似的,也就差了那麽一紙婚書了。

    而韓小姐照顧唐庚這事,更是早在京城裏傳遍了。

    當然這也不能埋沒了唐庚的功勞。

    他要把這事做成實的,做成不可反悔的,做成韓家根本沒法反悔的。

    雖然手段上有些卑劣了些,可韓小姐跟他那是真心相愛的,都是韓英亂搗鬼,而且相對於他叫人打自己這一說,他們還真是一家人,誰也不說誰的壞。

    所以,到韓英迴到京城,還沒進家門,就聽說了這麽一件事。

    自己的兒子把唐庚打了,然後女兒貼身照顧了那小子幾十天。

    貼身?幾十天?

    簡短的幾個字,把韓英直接就雷懵了。

    他也顧不得把人質送到宮裏,看淩天成淩亂了,自己先迴家裏淩亂了一把。

    夫人兒子,看到他迴來,愁的眉頭都要擰成繩了:“老爺……”

    韓英一聲怒吼:“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事情很簡單,也很容易說清。

    隻是三個哥哥對於韓嬌的執著不能理解,而且非常生氣。

    他們不能去大理寺裏抓人,也不能把自己的妹妹叫迴來,所以這幾十天來,他們比韓英難過多了。

    一邊聽著妹妹的傳言,一邊擔憂著她的前途,還一邊擔心著父親迴來會怎樣。

    現在韓英迴來了,也聽完他們的話了。

    可是他一句話也沒說。

    因為,他直接氣暈過去了。

    韓家頓時亂成一片,搖著韓英喊的,出去找大夫的,個個神色緊張,悔不該在他剛迴來的時候,就說出這種話。

    怎麽說,韓英也有一把年紀了,天燕國一行又不是吃喝玩樂,長途跋涉不說,還是提心吊膽的。

    好不容易熬過來,以為迴家就能過上安穩平靜的日子。

    可家裏的事竟然更糟心。

    到他好不容易醒轉過來,瞥一眼麵前的兒子夫人,想到那個還在大理寺的女兒,差點又暈過去。

    好在大夫還在,及時給他補了一根銀針,總算又把人定了迴來。

    韓英躺在床榻上,心情複雜,雙目無神,過了不知多久,才嘟囔出一句話來。

    “把她給我叫迴來……”

    不用他說,韓家人從知道他迴來,便去了大理寺,想把韓嬌帶迴來。

    可是去了一個多時辰了,韓嬌沒迴,去的人也沒迴。

    這會兒人心裏是又擔心韓英,又不知韓嬌那裏發生了何事,又忙著派了人去。

    由韓大公子韓渝親自帶人去。

    韓渝先前跟唐庚打過交導,上次帶人去打他,也有他的份。

    對於唐庚這個人,他真是恨的牙疼,卻毫無辦法,而且無論他怎麽做,好像都會被他坑一樣。

    就像上次挨打事件一樣。

    狠狠教訓了他一頓,三兄弟還沒從解氣的氛圍裏出來,就得知他們的妹妹住到大理寺去了。

    得不償失。

    韓渝隻要一想到這事,拳頭就不由自主地捏緊。

    那家夥看著就是一副算計相,讓人忍不住想揍他。

    可當他氣勢洶洶到了大理寺門口,卻又硬生生把自己的氣給忍了下去。

    無論如何,今日是要把妹妹叫迴去的。

    他再把唐庚打一頓沒關係,可那樣一來,萬一韓嬌更不迴了,可怎麽辦呢?

    父親因為這事已經病倒了,他不能再把自己的父親氣死吧?

    反複勸了自己數次,總算把那口氣壓了下去,讓下人先去大理寺門口通報。

    唐庚倒是會作人,聽說韓大公子來了,竟然一瘸一拐,被人架著從裏麵急急出來。

    一見韓渝,立馬苦著一張臉說:“韓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快裏麵請。”

    被韓渝他們打的事,他竟然絲毫未提,連臉上都沒露一分。

    這反而讓韓渝有些不是滋味。

    說實話,那些打他的人,雖是從外麵找的,但是目的明確,就是讓他離開韓嬌。

    別說是唐庚,就算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隻要知道他們兩家之間的事,也會想到是韓家所為。

    但就算是人盡皆知,韓家也不能這事挑到明麵上,哪怕韓嬌已經住到了大理寺裏。

    既然大家都知道,好唐庚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被人白白打一頓,滋味可不好受。

    這不,過去這麽久了,他還連路都走不了,出門要兩人架著,且皇上那裏也給他一個很長假,就是為了養病。

    他真的不氣?

    鬼才相信。

    韓渝跟著他往裏麵走,進了前堂屋,唐庚又是忙著招唿他坐,又是忙著給他沏茶。

    偏偏他連站都站不穩,那茶自然也就沏不好,磨磨跡跡了半天,茶水撒了滿桌子,一杯能喝的都沒整出來。

    韓渝先開始還挑著眉冷眼旁觀,後來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冷著聲音說:“唐大人不必忙了,我來是接我家小妹迴去的。”

    唐庚立馬轉身,笑著對他說:“韓大人說的是,韓小姐就在東邊院子裏,早上的時候您家裏已經來人了,不知跟她說了些什麽,到現在還沒出來,要不您過去看看?

    說來是唐某慚愧,自己身子不濟,韓小姐來我處這許久,竟是沒有好好招待她。

    ……韓大人此次來,還請把她帶迴去,唐某在這兒給您道謝了!”

    此話一出,可把韓渝氣著了:“怎麽?舍妹在此,還給唐大人添麻煩了不成?”

    “不不不,絕對沒有,唐某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太委屈韓小姐了,唐某心裏過意不去。”

    唐庚一邊說著,一邊推開扶著自己的一個侍衛:“帶韓大人過去,別扶著我了,摔一下又怎樣,是死不了人的。”

    那侍衛看他一眼,果真把手鬆了。

    然後,就在韓渝麵前,唐庚的身子一下子傾斜下去,直接往地上倒了。

    眼看著就要著了地,那侍衛趕緊又伸手扶他。

    可已經晚了一步,因為韓渝本來就離他不遠,兩人麵對麵說話,也是眼瞅著他倒下去。

    無論是出於本能,還是麵子上的一些問題,他都出了手。

    把人一把撈迴來,甩到那侍衛身上:“看好你家大人吧,本官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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