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窯,是如今市場上高仿和真品最相似的一種古瓷。鈞窯,哥窯次之。真品,高仿的相似度可達99%。隻有一分火候差異。


    大收藏家打了眼,而且聲名狼藉。他的收藏品,一件都賣不出去了。絕望之下,大收藏家放了一把火,燒了自家的宅子。燒死了兩名傭人和他自己。而收藏家的一兒一女,去找徐卿卿討命。甚至揚言,徐卿卿不死他們不罷休。


    沒辦法,徐卿卿隻能去了美國留學,躲避輿論壓力。這一去就是六年……


    聽完了這個故事。白汐久久不能言語。這簡直是放大版的董教授一案啊。不過:“那,徐卿卿現在人還在美國嗎?”


    “不久以後,就要迴來了。”沈老板點了一支香煙。忽然想到有客人,又掐滅了煙頭。笑了笑:“從那之後,我們這一屆鑒定師,都學乖了。不是真東西,不去碰。甚至也不從事鑒定師這個行業了。我就是如此。”


    白汐有點遺憾:“你的鑒定技術很好,不當鑒定師還挺可惜。”


    “再好的鑒定師,遇到死心眼的收藏者。那就是惹禍上身啊。所以鑒定師的證書,我已經燒了。現在做運輸和木材生意。”


    白汐低下頭,原來他不是鑒定師啊。也難怪……


    “不過,小姑娘。”沈老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相信,鑒定師這個行業,堅持真理的人,還是很多的。比如這一隻蓮花碗,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不能說謊話。但蓮花碗的案子,也讓鑒定者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嗯?”她怎麽不知道:“你說這隻蓮花碗的鑒定師?他怎麽了?”


    “哦,鑒定師不是至尊行的那個大少爺嘛。董教授的案子發生以後,社會輿論對謝家很不好。甚至說要謝大少爺坐牢償命。本來嘛,這個社會的輿論都是偏向受害者,仇視權貴。謝大少即使沒做錯什麽,但是輿論卻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白汐迴憶了下,當時她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這些。


    沈老板繼續道:“後來,謝大少為了平息輿論,先宣布免除董家的違約費。再宣布從至尊行首席鑒定師的位置上退下來……”


    白汐沉默了。難怪呢,好像自從董教授的事發以後,她就沒看過謝文湛在公開場合進行鑒定了。反而有段時間,拉著自己下鄉去,跑邊界上門鑒定業務。其實仔細想一想,首席鑒定師,怎麽會幹那種苦活,累活。跟小業務員似的。其實,他那時候已經辭去首席鑒定師的位置了啊……


    謝大少,來拆分一下。成分其實是80%的鑒定師和20%的謝家大少爺。但是董教授的事情,使得他不得不放棄首席鑒定師的位置……


    白汐鼻子酸了。忽然覺得謝文湛過得真不容易。


    迴去之後,白汐就打了個電話給謝文湛。也是剛撥通,那邊就接聽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關心:“白汐?”她有點忍不住:“想你了。”


    “嗯?”那邊笑開了,好像聲音跟著心情一起蕩漾開來:“下個星期我去看你?”


    “嗯。好。”


    作者有話要說:  鑒寶小常識


    軍持,一種盛水器,又名軍墀、君遲、群持、捃稚迦、淨瓶等。為雲遊僧人、伊斯蘭教徒盛水洗手用具。這種外國器形大約在隋唐時期傳入我國,在我國卻長盛不衰,從唐代至清代的南方北方窯口均有持續生產,大量出口。品種豐富,時代特征鮮明。


    軍持的器形特征是:長頸,頸上部突出一條寬棱,肩部和腹部豐滿,肩、腹之間置流,無柄,平底。但各時期的軍持造型有明顯不同。宋代造型,瓶上部有直立的細長圓管,肩部一側有上翹短流,也有配以龍頭流的。元代以德化窯青白瓷淨瓶最著名,造型為喇叭口、折腹、器體較矮。明清時期的特征為腹部鼓圓,直頸較粗短,流為豐滿的葫蘆狀,流尖端圓滑,瓶口的注口均加蓋。


    現已發現的曆代軍持主要產地有,唐北方白瓷窯場、湖南銅官窯,宋元時期河北定窯、福建德化窯、泉州磁灶窯和廣東西村窯,明清兩代江西景德鎮窯。


    第94章 師妹


    翌日早起,碎金一般的陽光,灑在了眸子裏。


    白汐出門的很早。這幾日在景德鎮的生活,讓她深深體會到當古董收藏者的快樂。


    將千年的時光沉澱。將古老的火候,工藝,握於掌心。方寸見天地,誠如一葉落知天下秋。她喜歡這種洞察秋毫的方式。


    昨兒,沈老板還約了她今天去古玩市場撿漏,白汐欣然赴約。其實,謝文湛給的本金已經用完。接下來就是利滾利。買真正上檔次的古董了。


    兩個人走走逛逛一上午,白汐又撿到了不少好東西。並且將其中一部分,拿去大的古玩店推銷。她人美,嘴甜,做起生意更是得心應手。很快把一百萬的古董,利滾利推銷到了一百八十萬。


    拿到手錢。下午就去了早些時候預定的一場拍賣會。用一百五十萬,買到了一件康熙青花雙耳尊。


    沈老板還在旁讚歎道:“白小姐這幾天真是讓我長見識了。按你這個眼力勁,豈不是天下的漏,都要被你撿光了。”


    白汐趁機道:“沈先生,要不然咱們再鬥一鬥瓷?”


    “不敢了。看白小姐的樣子,也不會輸第二次的了。”沈先生還是不答應。白汐也不喪氣:“沈先生,雖然說這話有些丟臉。但我現在,不太想把鈞窯碗輸了。”


    沈先生“嗯”了一聲。道:“願賭服輸。”


    她真的要哭了。願賭服輸個鬼啊。但到了晚上的時候,沈先生又把她請到家裏做客。坐下以後,沈先生笑道:“白小姐想要取迴鈞窯碗也可以,我有一幅書畫,久久不能判定真假。假如白小姐能為我釋疑解難。我就把鈞窯碗還給你。”


    傭人很快把東西拿上來了。是沈周的二十冊書畫冊頁。白汐立即來了興趣。


    先看字體和畫風,都沒有錯。印章也很開門。但是看到題跋。白汐卻笑了:“繼南弟戊歲留山堂,囑餘為作家珍筆……此二十冊,餘留幾案間四載,辛酉歲新春……在詩酒之餘,便作山石、林木、人家、行旅……弘治乙醜冬十月十九日竹莊老人沈周。”


    她先問沈老板:“老板怎麽看這二十冊幅留山堂?”


    “書法是沈周的風格。沈周的楷書學柳公權,行書學黃山穀,疏瘦勁健。以“橫”為例,下筆硬切,調鋒之後提筆右行,收筆一律折筆並見棱角,方算一個完整的筆劃。這一幅手冊,行書,楷書的字都對的。所以,東西還算開門……”


    “沈先生,我的意見有別。”白汐道:“沈周有一副《桃花書屋圖》,題詩及跋語雲:桃花書屋吾家宅,兄弟同居四十年。今日看花惟我在,一場春夢淚痕邊……唿,亡後又三易寒暑矣。今始補題。勝感愴。乙未九日,沈周。也就是說,沈周的二弟卒於成化八年,也就是1472年。怎麽會在弘治乙醜年,1505年,又冒出個弟弟,還為他做冊頁?”


    沈老板恍然大悟,倒也大氣量:“白小姐,見笑了。”於是將鈞窯碗物歸原主。


    拿迴了鈞窯碗,白汐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告別了沈先生。她打了個電話給謝文湛:“文湛,下周你來的時候,我去接機。還有夏拍的東西。你不用擔心。”


    謝文湛看了一眼日曆。15號,還有四天。卻是恨不得馬上飛到她身邊:“那好,下周一中午12點。景德鎮羅家機場。”


    “嗯,好的。” 掛了電話,白汐把玩著今天買到手的青花瓷,尋思去禦窯廠一趟。沒想到青花瓷開口了:“你身上有泥土的味道……是鈞窯瓷器麽?”


    “不錯。”


    “怪不得。我見過鈞窯,但是沒見過像你這樣不人不鬼的半仙鈞窯。”


    她說:“我想成為一個人。”


    “那你死了心吧……人要有陽氣。你身上全部是陰氣,而且是對人不友好的那種。”


    白汐明白啊。因為明白所以更加悲催。


    想不到,成為一個人這麽難。她還能耗下去,但謝文湛耗不起了。他都二十八歲了。再不娶妻生子,人家會以為謝大少愛好出櫃呢!


    假如,連景德鎮的陶瓷們都沒轍讓她成人。那她也就該考慮和謝文湛分手了——不成為一個人,先別說能不能相愛,她也沒辦法為他生兒育女呀!


    隔日,她就來到了禦窯廠遺址上。景德鎮的古陶瓷靈氣,這裏最旺盛。


    進門,就有一片瓷器告訴她,禦窯廠博物館裏麵有一塊“原始青瓷”。這青瓷本身是周文王的青瓷盤的一部分。文王演周易,精通天下易學之術。青瓷也潛心修煉千年。如今已然能通曉古今。假若遇到困難,不妨找它解決問題。


    青瓷很好找。因為博物館裏靈氣最旺盛的就是它。白汐與它打了個招唿:“你好。”


    “你好。鈞窯小姑娘。”


    白汐一看有戲:“你能看到我的真身?”


    “鈞窯天青釉,海棠紅。紅還有些特殊。是被二次燒窯了嗎?”


    “不錯。”於是她表明了來意:“今天,我是來向你請教,如何才能變成一個人。”


    青瓷吃了一驚,仿佛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小姑娘,你已經是半仙。為何要成人?”


    “我喜歡人類。”


    青瓷嗤笑了一聲:“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死嗎?”


    “……有一年,皇上娶新婦。我們窯子上的人,都在趕工。有一隻鈞窯蓮花碗,刻了一半,人們就放進去了。後來我就鑽進去為它完成最後的工序……”白汐將臨死之前的記憶說了一遍。但,時間太久遠。她也隻能記得個模糊。


    “不,小姑娘。倘若你真是無意鑽入窯子而死亡。那是斷斷不會化為妖的。”


    “什麽?!”


    青瓷冷笑道:“現在,我來告訴你——你的確是自己鑽入了窯子裏。但原因是有人,將你半成品的蓮花碗,先送入了窯子。你鑽進去之後,那個人就把窯口封住了。你哭,你喊,你捶打著窯壁。但是沒人開窯救你……”


    白汐呆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她一直以為,別人不知道自己在裏麵。但青瓷的話語,還不斷地傳來——“你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而死。同一夜晚,鈞窯的窯廠燒出了第一批海棠紅窯變。當時的窯工以為那是妖怪作祟。將瓷器給搗碎了。並且視你為不祥之人。是不是有這一迴事?”


    白汐點了點頭,這些記憶,已經模糊成了塵埃。


    “等你五歲的時候,你父親第一次帶你去了窯廠上看燒窯。也是巧了,那天你親眼看到的第一爐鈞窯,全部有海棠紅窯變。從那之後,鈞窯廠的人就相信,你是海棠紅妖怪的化身……對不對?”


    她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不記得了啊……但她的確看過很多窯變瓷器。


    “後來,你越來越美麗。漂亮的不似凡人,窯口上婦孺,就說你是妖怪狐狸精……”


    這個她知道,自己的美貌在窯口人家裏頭,的確十分突出。有人說她是觀音,仙女。也有人說她是狐狸精。


    “等到你十五歲時,天子大婚。皇後想要十幾隻海棠紅的窯變鈞窯碗。但是那一年窯廠的氣候不好,雨下個不停。十窯九不成。窯廠燒不出來窯變。皇上要拿人問斬……所以有人商量將你祭窯……他們把你封死在了窯子裏……你把頭骨撞碎了。最後是含恨而死的。額頭的血,流到了蓮花碗中,成了一抹海棠紅。”


    她倒吸一口氣,覺得青瓷也許在胡扯。但它繼續道:“你的冤魂不散。本該成鬼,但是善念猶存。於是成了靈。但你打從心底是厭惡人的。所以,你永遠不是誰的守護神。反而是給人招致災難的靈。”


    白汐搖了搖頭,她不相信,因為她沒有這些記憶。生前的往事,隨著頭蓋骨的碎裂。一起消失了。但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呐喊:它說的是真的。


    “小姑娘,你的陰氣,克人的陽氣。”


    白汐不想再聽下去了。一千年了,她什麽都記不清了。而且,當初的窯口人家,皆為蕭蕭白骨。無處尋蹤。現在還追究,幹什麽?於是打斷了它的話:“我不想管什麽過去了。眼下,我隻是想變成人。”


    “你已經是半仙之軀。離靈格提升還差一步。假若你能前進這一步,到達仙位之時,便可以選擇成肉體凡胎。但你假若無法消除死前的怨恨,那就沒辦法成人。還不如轉世投胎。經曆輪迴,就有骨肉了。”


    意思就是說……她心底有恨,卻已經遺忘了?但遺忘了,不代表不存在了。


    蓮花碗記得,靈魂深處也許還在悲愴當初的熊熊爐火。


    不過,她真的迴憶不住了。


    最後,白汐是魂不守舍迴到別墅去的。不知道什麽時候下的小雨,將她的藍色百褶裙打濕了。女仆西貝拿來毛巾來給她擦水珠,她動也不動。好像一具任人擺布的屍體那樣。西貝有些不解:“白小姐,你怎麽不打傘呢?”


    “舒服。”她道。等西貝走了。就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她是窯工,對於燒窯的工程,太熟悉不過。鈞窯“窯變”和外在因素息息相關。不僅是釉料的配製,十分複雜和講究。而且天氣因素,也對出窯有很大的影響。寒暑、晴雨、風向,窯口的工人,都要隨機應變,才能保持燒出的是完器。


    但自己死的那一年,連綿一個月的梅子雨,曆年堆放的柴禾都濕了。點不起大火。是不可能燒出來窯變的啊……


    原來如此,她不是蓮花碗。而是窯變。是那雲蒸霞蔚的海棠紅。


    大觀間有窯變,物反常為妖。此話誠不假。


    冥冥沉思了一會兒,白汐覺得折騰自己不是個事兒。還不如和謝文湛說說。過去的命再苦,再坎坷,那也隻是過去而已。老天爺現在好歹賜了她一個溫柔的丈夫。


    於是打給了謝文湛。忙音隻有一聲,他就接聽了。她張了張口,卻是笑道:“文湛,我下輩子再嫁給你,好不好?”那邊傳來一聲嚴肅的:“什麽?!”


    “……”


    “白汐,發生了什麽事?!”謝文湛很不淡定了:“什麽下輩子?!你怎麽了?”


    “我好像不是正常死亡……噯,你先冷靜點。聽我說完。”她躺著看天花板,將今天的事兒說了一遍。末了道:“我真的,記不得死前的事兒了……”


    那邊謝文湛仿佛鬆了一口氣,卻是心疼起來:“白汐,別胡思亂想了。等我過去再說。”又看了下日曆:“後天晚上我過去。”


    “怎麽,提前過來了?”


    “你這樣,怎麽讓人放心。”謝文湛也頗為頭疼,但也很堅決:“下個星期我也不迴上海了。等你把事情處理好了再說。”


    “哦。”


    很快,到了周末晚上。白汐早早去了候機樓接謝文湛。景德鎮機場很小,候機樓也很小。零零散散坐著幾十個客人接機,或者等航班。這裏往返上海的班機一天也就三架。最晚的一班是八點的。除此以外,還有一天一班的美國華盛頓航班。


    白汐覺得有點冷,於是裹緊了大衣。終於,上海的班機號從起飛變成了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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