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先降落的是那一班華盛頓的客機。地勤人員像模像樣地為剛下飛機的旅客做安檢。畢竟是海歸人員。最近國內反恐形勢又嚴峻。所以檢查格外仔細了點。白汐看到人們排成了長隊,但是沒有看到她的謝文湛。


    好不容易,上海的班機也降落了。人潮一出,她立即從人群中看到了謝文湛。他還是那麽高大,帥氣,黑色的風衣裹著健壯的身體。


    還耍酷戴著墨鏡,口罩。嗬嗬,以為這樣就認不出了麽。


    白汐笑了,但是尚未喊出口:“文湛!”卻看到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高個子的女人。喊了句:“文湛?!”然後抱住了謝文湛。她傻了,看那女人踮起腳尖,親了謝文湛一口。還笑眯眯地道:“你怎麽也來了景德鎮?”


    “卿卿?!”謝文湛也是略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我迴國了,過來看看沈師兄。你也是過來看沈師兄的嗎?”話正說著,女人已經挽起了他的手。而謝文湛似乎不反感的樣子。兩個人手挽手走了一段。而且有說有笑。看起來,就是從前關係還不錯的樣子。


    白汐氣炸了。她頭一次,覺得,人真的很討厭。也不管什麽保安,什麽地勤人員。直接走過了那一道警戒線。而謝文湛終於看到了自己:“白汐。”說著就迎了過來。她毫不客氣地冷笑了一下:“文湛,你豔福不淺啊。”


    謝文湛知道她誤會了:“白汐,她是我師妹。幾年不見了。”


    “嗬嗬,你師妹長得挺不錯的啊。”


    那隨後而來的那女人,已經傻住了。


    但是白汐走到她麵前,不管謝文湛拉住的袖子:“小姐,別人的東西,不要隨便亂碰。你不知道嗎?謝文湛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你在公開場合,這麽碰我的男朋友。是當我這個正牌女友,不會來接機是嗎?”


    小姐終於反應過來:“文湛……她是……”


    “小姐,文湛兩個字,隻有我能喊。你再喊一句,我可以讓你永遠說不出話來。”白汐冷冷道。當一千歲的老妖怪,沒脾氣嗎?!


    謝文湛也終於說話了:“白汐,卿卿剛剛從美國迴來。我也沒想到,會在機場遇見。你不要誤會。”


    她瞪了迴去:“文湛,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你還有個師妹?卿卿叫的挺親密的呀,怎麽走路還卿卿我我?”


    謝文湛無語,但手一直牽著不放。


    徐卿卿也開了口:“那個,他是我師兄。我們從前這樣叫慣了。你脾氣……怎麽這麽大。”


    話音剛落。徐卿卿的手提包著火了。她“啊!”地大叫了一聲。把手提包扔了。謝文湛二話不說,脫下風衣外套把火撲滅了。但iv的手提包外殼,已經被燒的變了樣。白汐冷眼看著這一切。她沒燒徐卿卿的頭發就算客氣的了。


    謝文湛當然知道是怎麽迴事,他也不多說,直接拉起她的手。走到了候機樓外。收起了什麽甜言蜜語,什麽風度翩翩:“白汐,你別這麽衝動!我和卿卿分別六年才見了麵,所以才客套了幾句……”


    夜風瑟瑟。她的語氣更瑟瑟:“文湛,我隻相信我看到的。你是個很謹慎的人。除了我和思思,她是第三個能碰到你的手的女人。對不起,對於這樣的女人,我隻能把她們當做敵人。”


    謝文湛啞口無言。在她水一般波光粼粼的眼神下,卻是心軟了。坦誠道:“白汐,也是我之前沒說清楚。卿卿六年前在上海的時候,追求過我。但我沒有答應。隻是說做好朋友。”


    白汐不敢笑,也不能笑:“你們上過床嗎?你還有其餘的追求者嗎?”


    “白汐,我隻有你一個女人。”他忽略第二個問題。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再去找幾個。”說完,她轉身而去。謝文湛追上來攔住她。她直接把他推搡開。謝文湛就牽住了她的手:“白汐,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才信任我?!”


    第95章 期限


    白汐不是不信他,隻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人類有血有肉,能夠相守百年。死後黃土白骨相伴,還能一同做了古。但她呢?連個人都不是。隻是一抹海棠紅而已。寄亡靈於窯變,渺千年為一瞬。人類的壽命,對她而言實在太微不足道了。更何況,她是克人的妖。


    眼下她覺得不當人也無所謂。謝文湛這麽優秀的男人,不乏優秀的女子對他動心。不是麽?她早該想到的。宋代的時候,她也曾看過俊美的兒郎,娶了三妻四妾。外麵還偎紅倚翠。但凡是大官,家中哪個不是七八房姨太太。


    到了現代,她真的恃寵而嬌,嬌得沒邊兒了。忘了他也會是其他女人追逐的對象。


    所以,他問她:“怎麽才能相信我?”


    白汐卻是想啊,我不能再折騰下去了。青瓷說得對。她是不吉祥的東西。不該和人在一起的:“文湛,我們分手吧。我想通了,我不要當人。我要當妖怪。文湛,你隻能對我好個幾十年。你老了,對我而言就沒吸引力了。反而會妨礙我。”


    謝文湛終於放開了她,不可置信地盯住她的眸子。但是她笑得精致。過了良久,謝文湛才找迴了唿吸:“我老了,你就會離開我。繼續找下一個年輕的男人來愛你?”白汐點了點頭:“而我永遠不老。文湛,這就是我和你的差別。”


    眼風一轉,她看到那個什麽卿卿追了過來。但人站的遠遠的。而謝文湛依舊盯住她的眸子。這一迴,她沒說謊。所以落落大方。


    “啪嗒!——”謝文湛手中的行李包滑落了下來。鋼鐵的扣子磕壞了。什麽名牌西服,文件夾,手機充電器,襪子,領結,內褲……通通滾落到了一窪積蓄的水塘裏。渾濁的泥水,一下子把這些價值不菲的東西全吞沒了。


    白汐盯住他灰蒙蒙的行李。知道這一下幾十萬元泡湯了。但是謝文湛隻是盯住她的側顏。整個人木雕一般,一動不動。麵如死灰。


    白汐想至少搶救一下他的黑莓手機,於是彎下腰去拾。但是撿起手機,發現下麵防水隔層裏麵還有個精美的首飾盒。於是拿了出來。還沒說什麽,謝文湛就把小盒子奪了過來。她想問:“這是什麽?”卻看他單手打開了。


    她看到了一枚戒指。二十四麵切工。完美主鑽與燦爛輔鑽,配合的從容而優雅。即使路燈這麽黯淡。但是鑽石那光與影的恆久魅力,依舊撩人心扉。戒內麵一小排“i love you forever”文雋瀟灑。訴說著永恆之愛。


    但是下一秒,謝文湛拿起了這一枚戒指,手臂一揚,似乎把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戒指就這麽被扔進了橋下的河裏。鑽石劃過一道璀璨的弧度,“撲通!”一聲,消失在黑沉沉的河麵上。而他眉宇之間的陰霾,更是濃厚。


    白汐已經驚呆了。那少說也是二十克拉的鑽戒啊……他,他怎麽就給扔了?!


    但謝文湛冷冷的聲線傳過來:“白汐,其實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也知道。當我死了,你還活著。我們永遠隔了人和妖的距離。但這沒關係。我在的日子裏,為你造一個家。你想要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一個。你不要孩子,家業我就交給思思。我自己隻要你就夠了。當我真的垂垂老矣的時候,自然會放你離去。”


    當他說到“放你離去”的時候,聲音輕輕呢喃,卻飽含深情和眷戀。白汐的眼睛都已潤濕了,沒想到,他也看得透這些。


    “但是現在,我還沒老,你已經有了其他想法。那好,請你另尋高就。別再來煩我。”


    “煩我”兩個字咬的異常的重。把所有的激情,都燃燒殆盡了。


    他像是一灘死灰。空著手,轉身而去。來的時候,他是帶著一行李的希冀,和訂婚的鑽戒來看望她。走的時候,寂寥一個人。卻義無反顧。白汐看到那卿卿上前去喊他,但是謝文湛頭也沒迴。他這一迴真的放走了她。


    過了好久,白汐才找迴自己的唿吸。她是不是做得太過了?對,她大概真的做的太過了……


    蹲下身,卻是把他已經和泥水攪合到一起的行李。全部拾了起來。筆記本電腦已經開了殼,芯片都磕的四分五裂。衣服也全部髒兮兮的。文件什麽的,全部不能看了。還有,他的錢包……打開錢包。白汐又想哭又想笑,謝文湛的身份證……


    他真是氣過頭了。怎麽身份證,駕駛證,銀。行。卡這樣的東西也丟了不要了。


    再翻了翻錢包。卻看到夾層裏麵有兩張照片。一張是一位美麗的婦人,眉宇和謝文湛長得很像。還有一張是自己。是她和他初夜過後的那一個早上,依偎在他懷裏的自拍照。當時的自己笑得多甜美。


    一起收下了。她也顧不得髒了,把東西全部帶了迴去。


    臨走前,不忘在橋邊的石墩上做了個記號。明天早上就來此處撈戒指吧。


    她不是什麽惡毒的女孩,而且心地還算善良。可憐死得太早,談戀愛的經驗為無。所以連做錯了,做過了,該怎麽解釋,怎麽溝通的經驗也沒有。但心知,今晚是不能迴別墅了。於是隨便找了個旅館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謝文湛沒打電話過來。其實她知道,他沒了身份證不能坐飛機迴上海了……管他呢。她繼續把他的西服洗了,把他的電腦拿去修。把他的皮包拿去補綴。好像這樣做有點傻乎乎的。但她想不到其他方法,來填平心中的不安。


    可惜,下午去撈那一枚戒指。沒撈到。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橋墩上,好像在此處丟掉的,是自己的半個人。


    但本著坑了人,但不能坑身份證的原則。第三天,白汐主動跑迴了別墅。


    但謝文湛不在這裏。問了宋管家,管家說少爺沒迴來過。她鬱悶,又想到了那個什麽“師妹”口中的沈師兄。難道謝文湛去了他師兄家?於是問道:“謝文湛是不是在景德鎮有個師兄?他住在什麽地方?叫什麽?”


    “不錯。少爺的師兄是盛世家居城的老板沈正霖。”


    “……”白汐確信她沒聽錯。但沈正霖這個名字,怎麽聽著這麽熟悉呢!嗬嗬嗬嗬,這踏馬的不是沈老板的全名麽!


    她又羞愧,又擔憂,又窘迫地打了電話給沈老板。沈老板接了電話,一言不發。白汐戰戰兢兢道:“沈老板,那個,文湛在你那裏嗎?我有東西要還給他……”電話那頭傳來長長一聲“嗯。”然後就掛了電話。


    白汐對著話筒的忙音,發呆了一會兒。再打。沈老板這次道:“白小姐,你們不是分手了嗎?還問他做什麽。”


    “我不是,我撿到了他的身份證。”她盡量沒話找話說。


    “身份證?他連魂都不要了。要身份證做什麽?難道有一張身份證就能證明自己是個人嗎?難道,有一副美麗的皮囊,就能為所欲為了是嗎?老哥我看的美女多了去了。沒見過你這麽蠻橫的。罵了卿卿,還和文湛分了手。結果到頭來,鬧得是三歲小毛孩的事兒。你隻是在機場看到他們,又不是一張床上。你激動個什麽?”


    “……”白汐覺得,忒不好意思了:“他們牽著手。”當著她的麵。


    “卿卿的腿骨,被那收藏家的兒女派人打碎過。在輪椅上坐了一年,沒痊愈就出了國。後來我們見麵,都要扶著她的。”


    “……我,我是不太了解你們。文湛他也沒跟我說過。我沒見他碰過其他女人。”


    “卿卿出事的時候,身份是至尊行的鑒定師。她是為至尊行做活兒的時候,得罪人的。結果人命案發生後,她忍住沒把至尊行兜出來。謝家就出資送她留學。那時候,我們也勸過文湛娶她。但文湛說了,緣分沒到。不能互相耽誤。”


    她急了:“……那,那是我誤會他了。你讓他接電話。”


    “師弟他不會見你的。小公主,好端端的日子被你玩成了宮鬥劇。好好好,你魅力無限大。可以尋找另外中意的人。”沈正霖冷笑道。


    “……”白汐掛了電話,下樓,打車。不見,那就自己找上門去。


    她真的知錯了。衝動和強烈的自尊心,以及單方麵的一廂情願。把謝文湛給坑慘了。


    但是到了沈正霖家的小區。門衛大叔把她攔了下來:“不好意思,沈老板吩咐過了。唯獨白小姐您與流浪狗不得入內。”白汐就咬了牙,繞到小區的另一頭。翻了過去。為了跟謝文湛道歉,她不怕做一點累活兒。


    踏馬這感覺怎麽像是,小媳婦受了委屈迴娘家哭訴。丈夫爬牆過來哄勸媳婦迴家。不過,謝文湛才是那小媳婦兒。


    白汐好不容易尋著了沈家豪宅。一共四層樓。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謝文湛肯定在最上一層樓。於踩著空調抽風機翻進了陽台。


    落地的時候,差點碰翻一盆仙人掌。


    白汐再小心翼翼潛入走廊。沒走幾步路,她就聽到了喧囂。好像是一夥人在喝酒。


    “謝老弟,不是我說你。當年追你的女生,上到全國選美冠軍,上流名媛,下到三流演員,車展模特。哪個不是從心眼裏使勁討好你。你一個都不看,大家都以為你真的是眼界高。結果……你踏馬就是一白癡……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麽……那女人的鑒定手藝再好,也算個屁啊!連你這樣的男友也鬧分手……不長眼!”


    “就是,你女友,哦不,前女友是眼不瞎心瞎。這種女的要不得。”這是另個人的聲音。


    謝文湛發話了,他已經有半分醉意:“兩位師兄,今天是合夥來尋我開心不是?”又自嘲一笑:“算了,都過去了。我放她自由……她讓我解脫。”


    窗台下的白汐心一下子沉到底。


    沈正霖潑冷水:“文湛,你看看自己這樣。當初貴公子的骨氣哪去了?就是董家命案那會兒也沒見你這樣頹廢。”


    “董家……命案……”謝文湛更冷漠地笑了起來。那是他平生最後悔的一次鑒定。堅持了職業道德,卻導致了董教授的意外身亡。失去了首席鑒定師的位置不說,還與白汐,董明堂結了仇……偏偏他愛上了白汐。


    白汐。短短兩個字,念一迴,痛一迴。好像骨頭被穿透了。可他還得苟且偷生。人不像人。


    鑒定師……就是個笑話啊。他把傾盡滿腔心血的愛情,把最愛的女孩,招惹了。是不是在她心裏,自己就是她的殺父仇人……仇人……對,沒錯,他是她的殺父仇人……雖然他鑒定出程璋後期加的時候,根本不認識她。


    她恨自己……謝文湛想……就像董明堂恨自己一個洞。可他愛她,當心肝寶貝一樣的愛了。這是多麽傻。也到了該死心的時候了。


    “三位師兄,我先幹為敬了。”謝文湛舉起一杯,仰頭喝了下去,又道:“往後,我就做我的接班人。不當狗。日的古董鑒定師了……”


    白汐捂住嘴……卻是不敢相信,文湛說髒話了。而且真的也……


    “別啊,謝老弟。你當初學藝的時候那麽刻苦。二十歲去了北京琉璃廠,起早貪黑地學本事。一年摸幾十萬塊陶瓷碎片。程璋厚厚一本《曆代陶瓷總編》你背了兩年。還有師傅那一本《曆代書畫大全》你臨摹揣了三年。更別提實習那會兒,各大博物館巡迴鑒定,你忙得連年夜飯都沒迴家吃……血汗堆積起的手藝,就這麽荒廢了?”


    白汐心裏猛然抽疼。


    但謝文湛道:“師兄,別再說了。鑒定界少我一個不少……”


    “是因為白小姐?”沈正霖倒是有了點啟發:“白小姐有董家的鈞窯程璋後期加……她是不是和董家人有關係?”


    窗台下的白汐要哭了。鬼才把這事兒怪在謝文湛頭上啊。


    謝文湛沒迴答。他已經醉了。幾個師兄也不為難他了,聯手把他抬進了屋子。白汐也趁機追了上去。偷偷摸摸藏在門後。


    等人都散了。白汐才躡手躡腳走進了屋子。隻見她的睡美男以一種不太雅觀的姿勢趴在床上。醉的真夠可以的。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俊美得無以匹敵。加上此時此刻酡紅的臉頰。忍不住令人想入非非。


    不多說,關門上鎖。她摸索了過去。先搖了搖他。可是謝文湛沒有反應。又捏了捏臉。他還是死豬一般。白汐隻能喊了:“文湛,醒醒,我來跟你道歉了……你聽我說,我真的知錯了。我很後悔……”又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心知有了反應:“文湛,對不起,上次是我錯了。不該懷疑你和別的女人有一腿。”


    “白汐……走……開。”他醉得不省人事,居然還能拒絕她。


    “文湛,我對你是真心的。我隻是……害怕你再跟著我,會死第三次。”她眼圈紅了:“我不該仗著你的寵愛,太任性了。”


    但謝文湛這會兒是真的睡著了。白汐就拉過被子。躺在他懷裏。卻是撫摸著他的胸膛,聆聽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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