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一家迴老家走了兩個月,迴來後發現村裏有很大變化。聽說給育齡婦女都定了生育指標,不能超生超育,提倡少生,及優生優育。原來對城裏人口控製的厲害,現在對農村人口也要進行控製。好多婦女為逃避計劃生育,以串親戚為名躲出去偷著生孩子。生下女孩送人,要麽幹脆弄死,生下男孩拚上命傾家蕩產也要撫養,重男輕女現象極其嚴重。家家都盼生男孩,生不下男孩誓不罷休。為了盡量避免多生超生,從上到下製定了不少政策,但是,多數人竭力反對甚至抵製。罵搞計劃生育的幹部是“斷子絕孫的缺德鬼”,有些幹部幫自己的親朋好友走後門拉關係搞超生,大多數幹部則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現在,上麵要加大力度來抓計劃生育工作,凡超生的婦女都要進行絕育手術,人們對此不理解抵觸情緒更大,怨聲載道罵聲一片,誰上門做工作就攻擊或辱罵誰,該項工作很不好搞。

    另外,提倡大力種樹種草,鄉裏發下樹苗和草籽讓社員種,好多人不願意種你推我靠,一家看一家。玉蘭認為種樹種草是好事,所以,積極配合,凡發給自己的樹種和草籽都種在房前屋後,田頭地畔。人們見玉蘭這麽做也跟著幹起來,很快村裏種樹種草的任務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村委會發現大家很信任玉蘭,便有人提出村裏的計劃生育讓玉蘭來搞,或許會好搞些。玉蘭聽說要自己搞計劃生育,起初無論如何不肯答應,經大叔和村委主任再三做工作才勉強同意了。計劃生育是件最讓人頭疼的事,玉蘭答應了虎旦死活不願意,氣唿唿的去找村主任,要求堅決把玉蘭徹下來。村主任見他鬧著不讓玉蘭幹,推說自己不管此事叫他去找支書,虎旦怕挨大叔罵,隻好灰溜溜的迴去了。

    玉蘭一迴來就開始為春耕做準備,她不想放過一年四季的重要節氣。並決心徹底改變以往傳統的種植方式,把所有的土地都進行了調整,完全搞科學種田。村裏有好多人聽說羊絨能賺錢,都想借錢收購倒賣羊絨從中撈一把。於是,建民來找虎旦,想拉他一快兒販絨,一來玉蘭有錢,二來虎旦能吃苦好使喚,想借虎旦的財力和人力賺錢。起初虎旦不同意,怕掙不上錢反而把工搭進去不劃算。後經建民一夥攛掇動了心,決定去試試。把這事跟玉蘭一說,沒想到她竟痛快答應了。

    一聽玉蘭同意了,建民心裏別提有多高興。情不自禁的撲上去把虎旦親了兩口。虎旦抹了一下自己的臉蛋,在地下啐了口唾沫,歪著頭擺著手說:“哎!這是哪兒來的野貓發情呢,到處亂咬人?”建民笑著做出要打他的樣子:“噯,你小子好本事不多,灰毛病倒不少,還瞅空罵人哩。”虎旦抬起兩個胳膊邊笑邊招架著往開躲。

    建民自從挖甘草沒掙上錢,心裏一直不甘心,天天都在做發財夢。他從小就不愛勞動,現在全國上下搞改革,好多農民到城裏找活兒幹,心裏也活泛起來,想出去找點兒不費氣力能掙錢的活兒幹幹,隻是沒膽量走出去。聽說販絨能賺錢,他自然又坐不住了。

    去年,突然在社會上刮起一股倒賣毛線和羊絨等毛、絨產品的風潮,從城裏到農村,不管男女老少,不論職位高低,不分職業和行業,有好多人都參與了。這場風潮的起因是毛紡廠和絨毛廠原料緊缺,人們趁機販賣毛線和羊絨從中獲利。好多人捕風捉影,今天有人跟你講:某某手中有幾十噸或上百噸的毛線,你若能把它推銷給毛紡廠,從中可得到為數x的好處費。明天又有人說:我手中有幾噸羊絨,誰能按我要的價格推銷出去,就給為數x的好處費。由於受好處費或中介費的誘惑,好多幹部、職員、醫生、教師、工人、農民等被卷了進去,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他們日夜兼程,到處奔波找關係找貨源,辛苦了半天才發現上當受騙了,原來,隻是一場鬧劇。是有人利用這些不明真相的人們發財心切的心理進行欺騙,企圖把市場搞亂,從中割國家的“草”,騙國營企業的錢。大家給這些“皮包公司”取名為“割草隊”。建民也卷了進去,一分錢沒掙著,跟著瞎忙乎了半天。

    通過這事好多人變得聰明起來,幹脆走村串戶直接從農牧民手中收購絨、毛、皮子等,然後再賣出去從中獲利。聽說這樣利潤很可觀,所以,建民心裏癢癢的睡不著覺,好幾天都在琢磨此事,思來想去最後決定再冒一次險。於是,去找“馬正經”等人商量,想讓他們和他一起幹。這些人誰也不願意去冒險,更不願掏腰包,隻是鼓動他幹。為此,建民感到非常失望,發財的夢眼看又要破滅了,最後,“馬正經”給他出了個主意——去找虎旦。建民聽了這個建議抱著試試的態度去找虎旦。玉蘭本來不想讓虎旦去,聽說能掙錢,她考慮這樣一來能掙點“活錢”迴來,二是讓虎旦出去見見世麵鍛煉鍛煉,學著做點買賣,或許以後自己也能跟著幹,所以就同意了。

    販絨的事定下後,建民立刻去城裏找銷售關係,虎旦也開始籌錢做準備,一切準備就緒兩人就著手幹了起來。玉蘭更忙了,每天除了家裏的一大攤事外,地裏的活兒也等著她去幹,吃過早飯,把家裏的事料理一下就急急忙忙往地裏趕。潤圓天天跟著母親,風吹日曬小臉黑乎乎的,臉蛋和小手皴的像山藥蛋。大嬸說了好幾次讓把潤圓送過去,玉蘭不忍心再麻煩他們了。老奶奶病的很厲害,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大叔的三嬸也經常鬧病,家裏家外全憑大嬸大叔支撐,老兩口也是五十來歲的人了,整天忙裏忙外累的夠嗆,哪忍心再去麻煩人家呢?再說,潤圓也能經得起風吹日曬了,所以,她決心帶上孩子幹活。

    吃過飯娘倆坐著毛驢車往地裏走,看著路邊綠油油的青苗,玉蘭心裏感到無比舒暢,見周圍沒人就清了清嗓子唱起來:

    天上星繡無數顆,我們這疙瘩山曲兒多。

    風吹青苗綠浪擺,這裏本是歌的海。

    土裏土氣莊戶人的詞兒,土裏土氣鄉土味兒。

    山曲本是沒梁子抖,誰想唱它誰開口。

    後生們一把那山曲兒抖,姑娘像蝴蝶緊追後。

    姑娘們若把山曲兒唱,引來小夥子魂飄蕩。

    潤圓仰起頭看著媽媽,玉蘭俯身親了親兒子,用鞭子抽了下毛驢的屁股,放開嗓子接著唱到:

    地頭塄畔流水笑,不由我唱兩聲爬山調。

    一人唱來萬人和,句句歌兒暖心窩。

    過去的山曲倒苦水,一年更比一年灰。

    今日山曲添新韻,心想唱甚就唱甚。

    滿天星繡明點點,今日山曲遍草原。

    ……。

    玉蘭的歌聲清脆悅耳,婉轉動聽。像清香的玫瑰,隨風飄蕩在原野上空,彌漫在大地的各個角落,使這土裏土氣的山曲兒,綻放出瑰麗的光彩。玉蘭越唱越來勁,越唱越動情,她揚起頭甩開手中的鞭子,又在驢屁股上猛地抽了兩下,放開喉嚨繼續唱:

    一苗樹呀兩朵花,蒙漢人民是一家。

    大青山高來烏拉山低,蒙漢人民是親兄弟。

    蒙漢本是親姑舅,祖祖輩輩親不夠。

    肝呀肺呀一搭搭湊,蒙漢人民是連心肉。

    蒙漢本是魚和水,自由自在誰也離不開誰。

    一條蔓蔓兩顆瓜,蒙漢人民永遠在一搭。

    ……。

    這美妙的旋律,伴隨著玉蘭母子奔向自己的土地,也隨著清風飄灑向遠方。一個個歡快的音符在田野跳躍、飛翔,它告訴人們生活在這裏的蒙漢人民,世代相依骨肉相連,改革開放給蒙漢人民帶來了美好,帶來了無限憧憬和希望。

    虎旦和建民離開家,馬不停蹄的到各處收購羊絨。剪絨毛季節哪家或多或少總會有絨毛的,出於多種原因,大多數人家不能及時把絨毛賣出去,希望有人上門收購賺個好價錢。建民利用大家的心理又加上自己那張“歪嘴” ,搞起這事還挺順利。他和虎旦從農牧戶手裏收絨毛不用秤稱,而是斷堆兒,大約一堆或一包是多少斤約摸著給付現金。到後來和農牧戶熟悉了,幹脆連現金也不給,打個白頭條子了事,說好出了貨再付錢。可是,他倆把收下的絨毛再賣給二道販子時,便用秤來稱了,差一兩也不行。這樣,除了在價格上盈利而在斤兩上也賺了不少。

    虎旦和建民走了個把多月後迴來了,村裏凡出去收購羊絨的都收獲不小,他們自然也不例外。建民經這段時間的瞎闖盲撞終於賺了錢,虎旦也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拿小錢換大錢的甜蜜滋味,所以,兩人得意洋洋,心裏美滋滋的走路都有些飄飄然。通過初次販絨毛,他們不僅積累了不少經驗,大大開闊了眼界,還學到了如何摻假的“本事”。為了能得到更大利益,農牧戶在剪絨毛前,先把一些有機油塗抹到羊身上,再把已經加工好的石頭粉、玻璃粉、石膏粉、甚至重金粉撒在上麵,以此增加絨毛分量。於是,虎旦和建民也學著把收下的絨毛如此炮製、加工,然後再賣給二道販子。

    “割草”風還沒過去,一場“羊絨大戰”又開始了。凡手裏有羊絨的人家,受利益驅使紛紛摻假,送到毛紡廠的絨毛大部分都不純,沒摻假的寥寥無幾。一斤絨毛能摻二、三斤假,分量大大增加,賣絨毛的從中大撈一把,國有企業嚴重受損。每天從絨毛中洗出的沙石用專車不停往外拉,麵粉和石膏水不斷從汙水管排出,企業損失慘重不說,還嚴重汙染了環境。可怕的“羊絨大戰”讓一個企業處於嚴重危機,瀕臨癱瘓狀態。企業和政府的有關負責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為解決企業麵臨的嚴峻問題,政府幫企業向銀行貸了一大筆款,才緩解了當前的矛盾,使企業渡過難關。

    對虎旦和建民這些絨毛販子們來講,隻要自己賺了錢就行,至於企業和國家是否受損從來不想。吃到甜頭後,兩人信心倍增,再也沒有種地的心思了,決定繼續幹下去,不僅販絨毛,幹脆設法做其它買賣罷了。主意打定兩人合計到城裏跑一趟,看是否有能幹的事。正在農忙季節虎旦不顧玉蘭在家裏是否忙得過來,拿上販絨毛掙的錢,沒征得玉蘭同意就跟建民走了。為此,玉蘭氣的夠嗆,但既已如此,也隻好耐著性子等虎旦迴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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