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來信哥哥和秀美姐冬天要結婚了,讓玉蘭一家早點迴去。信是大哥寫的,從字裏行間看得出大哥很高興。聽到大哥結婚的消息玉蘭也非常欣喜,恨不得馬上迴去。大哥終於盼到這一天了,玉蘭拿著信閉上眼睛,幻想著秀美姐做新娘時的喜悅心情……。她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唉,那種喜悅自己這輩子是體驗不到了!她痛苦的想,忽然感到很悲哀。

    秋糧一入倉,農民又進入了農閑季節。男女老少沒事幹,開始攢三聚五說閑話,耍賭。本來賭博風在人民公社大集體時期,已經基本杜絕,可近兩年又盛行起來。好多人吃過早飯三五成群湊在一塊兒“編棍棍”、打撲克、甚至玩麻將。連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也玩。玉蘭急著打點家裏的一切,做迴家的準備。虎旦卻到處串著耍,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耍上了。虎旦是一個極沒責任心的人,由於父母死的早,自己獨來獨往慣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咋樣去體貼人,不管玉蘭的感受,隻是一味的我行我素。玉蘭常覺得跟虎旦在一起生活很累,活得好不輕鬆。她心裏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一天天長大的潤圓,每當看到他玉蘭心裏所有的不愉快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因為著急迴家,玉蘭整天埋著頭拆洗被褥縫補衣服,趕做大人孩子迴家要穿的衣物。第一次領上虎旦和孩子迴家,想盡力體麵些,讓父母和所有的親人放心,也想讓老家的人看看她現在過的不錯。由於迴家心切,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入冬後,把家裏一切收拾停當全家就上了路,經過幾天顛簸終於到了家。

    玉蘭帶著虎旦和孩子迴家,全家人自然很高興,再加大哥馬上就要結婚,全家更是喜上加喜。大哥和秀美結婚那天,全村男女老少都來了,隻有茂林哥沒迴來。玉蘭看著大哥和秀美滿臉幸福的樣子,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衷心地為大哥和秀美祝福的同時,也在默默為自己的婚姻流淚。在來的人中她見到了槐英的父母和鞠香的家人。鞠香的母親看見玉蘭,兩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久久不放,眼裏含著淚水半天說不出話來。鞠香好長時間沒迴來了,也沒給家裏寫信,近況如何誰也不知道。原以為玉蘭可能知道些,沒想到她們住的較遠彼此了解很少,使鞠香的媽媽感到很失望。自從玉才家聽說了槐英的情況後,再沒有槐英和鞠香她們的一點消息。隻知道槐英迴了老家,至於以後的情況如何她一無所知。迴來後,從家人那裏知道了槐英的詳細情況。

    槐英為了哥哥跟嫂子換的親,嫂子一過門就要求槐英趕快跟自己的傻哥哥結婚,槐英死活不同意,偷偷跑出去嫁了人。嫂子娘家堅決不讓,槐英的父母隻好把槐英拽了迴來。槐英迴來後,尋死覓活的發誓:寧可死也絕不跟傻子結婚。這件事反應到鄉裏,鄉上來人製止才把一場風波暫時平息下來。但是,嫂子家仍然不幹,各三差五的來要人,使槐英娘家不得安生。槐英的丈夫自她走後一直不放心,所以,就領著當地的幹部趕來了。經兩地政府的幹涉,問題才得以解決。最後,槐英跟著丈夫迴去了。幾經折騰使槐英心力憔悴,迴去不久就流了產,孩子是個男嬰。槐英的丈夫因窮娶不起老婆,三十幾歲才娶妻生子,沒想到好不容易有了兒子還沒活了,傷心透了。把孩子放在低矮的院牆上一連好幾天,舍不得扔掉,經眾人再三勸說才扔掉了。丈夫雖然年齡大一些,但對她體貼入微關愛有加,父母也放心了。玉蘭聽了槐英的事,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最讓玉蘭感到震驚的是這次迴來竟意外碰上了引娣。給哥哥嫂子辦完婚事,玉蘭幫母親打理家裏的雜事,引娣突然來找她,使她大吃一驚。幾年不見,引娣像變了一個人,個子比以前高了許多,窈窕的身材,白皙的皮膚,一頭燙發剛洗過,蓬鬆的散開遠看好像一個大笸籮。濃眉毛上又重重的畫過,使兩條眉顯得更濃了。嘴唇和臉蛋上塗了厚厚一層胭脂,眼皮上還留有眼影,好像是個唱戲的。她上身穿一件花布襖,下身穿一條西式褲,褲縫筆挺,脖子裏圍了一塊花紗巾,顯然是在模仿城裏人的打扮。玉蘭看著她不禁啞然失笑,心想,城裏有點兒檔次的人也不這麽打扮。引娣見玉蘭詫異的看著自己,有點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不認得我了?”玉蘭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呀!這是引娣吧?我以為是仙女下凡了呢。”

    引娣假裝生氣地說:“看姐說的,幾年不見就不認得我了?”說著伸出手去拉玉蘭。玉蘭感到她的手光滑而柔軟,完全不是一個幹活人的手。心裏非常納悶,自從自己迴來,誰也沒提起過引娣,這幾年她一直不知道引娣的情況,原打算過幾天抽空去她家看看,問問她的情況,可沒想到卻在這兒見了麵。

    玉蘭不解得看著引娣問:“你什麽時候迴來的?這幾年過的咋樣?快跟我說說。”

    引娣忸怩著沒說什麽,隻是不斷用眼瞟著玉蘭,好像在她身上尋找什麽。玉蘭低下頭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納悶的問:“你咋這麽看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引娣詭秘的笑了笑說:“姐姐長的好豐滿呀,男人們一定喜歡。”說著,她用下頦示意了一下玉蘭的胸脯。瞬間,玉蘭感到一陣惡心,她不明白引娣的意思,但總覺得她的樣子很怪。正在這時,母親從門外進來,看見引娣表現出一種不卑不亢的深情,引娣跟她說話,母親表現出帶搭不理的樣子,匆匆出去了,臨走還給玉蘭使了個眼色,暗示她少跟引娣搭訕。對此,玉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引娣本來還有話要對玉蘭說的,但看玉蘭媽的臉色,再沒敢繼續往下講,坐了一會兒,東拉西扯的說了些廢話就走了。她剛一走,媽媽就急匆匆地進來對玉蘭說:“以後少跟她來往,人們都在背後議論她,懷疑她不知在幹什麽壞事,大家都怕被粘上。”玉蘭驚奇地問:“她到底咋啦?人們為什麽怕她?”

    於是母親便給她講起引娣的事。引娣自跟玉蘭她們離開老家後,經人介紹也找了對象,結婚不久就聽說跟對象進城去做買賣。半年前突然迴來了,聲稱她在城裏的買賣很紅火,要招幾個人去幫忙。並且,還帶來一個男人,三十多歲,中等個兒,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說話常帶髒字。兩道粗眉像兩根燒焦的木棒,橫貼在眼窩上,兩隻老鷹一樣的眼睛總是惡狠狠的看著人們,厚厚的嘴唇緊閉,平時很少說話,樣子活像個殺手,村裏人都有些怕他,因此,一看見他就遠遠躲開誰也不敢靠近。人們憑直觀感覺,引娣領來的人不是她丈夫。可是,引娣與他的關係卻非同尋常,引娣也不告訴人們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在村裏住了十多天後,也沒見招什麽人,兩人就走了。最近,引娣又突然迴來了,她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誰也不清楚,覺的很蹊蹺。從她的言談舉止也變得讓人難以琢磨,所以,村裏人都躲著她,並且,對她很反感。

    玉蘭聽母親這麽一說,也感到很納悶:引娣的丈夫到底什麽樣?她也沒見過。隻聽說家裏弟兄多,男人在煤礦幹活,怎麽現在又成了做買賣的?而且生意還挺好,要在村裏招人?可是,為什麽又不招了?等等一係列的疑問使玉蘭大惑不解,不由在腦子了打起彎兒來。上次去玉才家,從姑姑的言談中看出,他們並不知道引娣的詳細情況,說明引娣也不常跟姑姑聯係。引娣咋變成這樣,她感到十分納悶。

    引娣的事對玉蘭並沒引起太大注意,隻有在人們提到引娣時,她才會暗為引娣擔憂。最使她魂牽夢縈的是茂林,這次帶孩子迴來,很想讓茂林看一看,臨來之前,她給茂林去過一封信,告訴他自己要迴來,希望他能迴來與他們母子見一麵,可茂林沒迴信。為此,她心裏一直不痛快。吃過早飯,給孩子穿扮整齊,把自己也精心打扮了一下,然後叫妹妹跟他們母子一起去茂林家看看。

    茂林家距玉蘭家約三、四裏路,姐妹倆背著小潤圓緩緩向茂林家走去。蜿蜒崎嶇的小路引起玉蘭好多迴憶,看著眼前山石草木感到無比親切。這條路她太熟悉了,不知走過多少迴。常和茂林偷偷約會,在莊稼地捉迷藏……。夏天,路兩旁的小草和灌木叢中開放著豔麗的花朵,可愛的小蜜蜂和各種迷人的蝴蝶在叢中飛來飛去,繁忙地工作著。看著那些美麗的蝴蝶,她和茂林哥經常會偷偷跟在後麵欣賞它們。有時,茂林情不自禁的逮幾隻送給她,每次茂林都深情的告訴玉蘭:她在他心中永遠就像這些美麗的蝴蝶那麽可愛。她把這些蝴蝶夾到書本裏,每打開書本看到它們就會想起茂林。有一次在課堂上,她看著這些蝴蝶忽然走了神,眼前全是茂林的影子和他們玩耍嬉戲的情景,不由自主的陶醉在幸福的迴憶中。被老師發現了,便叫她站起來迴答問題,叫了幾次都沒反應,逗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搞得自己很狼狽,在同學們麵前出了大醜,現在想起來還有點難為情。他倆常跟路旁的莊稼比高矮,天天祈盼著它們快快長大,從春到秋看著地裏的莊稼由小變老,祈望也隨莊稼的變化漸漸變成泡影。有時年景好老天爺經常下點雨的話,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到了冬天,這條路上光禿禿的,幹裂的地麵一刮風,塵土到處飛揚連眼睛都睜不開。偶爾下一場雪,他們也絕不放過玩的機會,壘雪人、打雪仗,最有意思的是幾個孩子沿路踩雪。經常以茂林或大哥為首在前麵走,其他人排隊緊跟在後。大家把兩手搭在前麵那人肩上,然後低著頭兩眼緊緊盯著腳下,隨前麵的人往前走。為首的人經常搞惡作劇,趁人不注意有意把大家帶進雪坑,後麵的人猛然被摔倒,其他人也稀裏嘩啦的跟著往倒摔,摔倒的人形態各異,有摞在一起的爬不起來的,有相互碰腦袋,碰鼻子的,還有幹脆來個狗啃地的,領頭人卻站在一邊拍手看熱鬧,有時抱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當摔倒的人們爬起來後,自然會群起而攻之,拿雪塊一起追打臨頭人,不大一會兒功夫又變成了相互之間的混戰。大家你追我打,在雪地裏盡情嬉戲,盡情開懷大笑。有時,他倆故意把大家領進豬圈或驢圈等牲畜圈裏取笑、逗樂。茂林常借此把大家領迴自己家,這是玉蘭最開心快樂的事,她喜歡這種開懷的遊戲,更喜歡去茂林家。

    今天,玉蘭的心情很沉悶,帶著孩子去茂林家串門,是想讓茂林的父母看看兒子,更想知道茂林的近況,弄清他沒有來信的原因。快要到茂林家了,玉蘭的心不由得突突的跳了起來,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而且,離茂林家越近,心跳的越厲害,甚至能聽到心房跳動的聲音。她扭頭看了看妹妹,隻見她低著頭背上潤圓一個勁的往前走,背上的孩子睡著了,臉上的圍脖在輕風吹動下不斷的擺動。玉蘭叫妹妹停下來,借給孩子擺弄圍脖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讓激動的情緒稍微穩定一下。她把圍脖翻來覆去的擺弄了好幾次,直到妹妹催促,才又邁著沉重的步子硬頭皮往前走。

    到了茂林家幸好大部分人都出去了,隻有他的父母在家。見玉蘭來他們都感到有點吃驚,茂林媽趕緊接過孩子把玉蘭姐妹讓上炕,老兩口仔細的端詳著玉蘭和孩子,半天說不出話來。茂林媽緊緊地抱住潤圓不斷親吻,茂林的父親也不由自主的在孩子的臉上,身上到處撫摸著。這個孩子和茂林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老兩口一見他什麽都明白了。看見孩子就像見到茂林,所以,對孩子格外親熱。玉蘭見老兩口對孩子如此親熱,心裏也十分清楚他們這麽對孩子的原因,隻是妹妹麵前不好表露罷了,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老兩口搭訕起來:“您二老的身體好嗎?今年的收成咋樣?”邊說邊從茂林媽懷裏接過孩子遞給妹妹。

    茂林媽拉住玉蘭的手慢慢撫摸著:“挺好。自從包產到戶以來,日子比從前好多啦。玉蘭,聽說你過的不錯,這次把女婿也領迴來了。你哥結婚按理我們應該過去看看,可是……。”茂林媽眼裏轉動著淚水說不下去了。茂林爸坐在炕沿邊,一句話不說隻一個勁的歎氣。她明白,兩位老人因自己離開茂林哥而一直耿耿於懷,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心裏的疙瘩至今沒解開。為此,兩家人還鬧下點兒不愉快。所以,大哥的婚事上誰也沒來,使父母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玉蘭看兩位老人這樣,愧疚的不能自拔,半天說不出話來,隻默默地低著頭,眼淚順眼角不斷往外流。妹妹看著眼前的這些,也不知說什麽好,抱著潤圓一隻手不停的在孩子的背上拍打著。大人們都沉默不語,隻有潤圓轉動著稚嫩的小眼睛,掃視著大人們的臉。沉默了一陣,茂林爸什麽也沒說出去了。茂林媽歎了口氣,給玉蘭擦著眼淚說:“玉蘭,邊難過了,我們知道你的難處。你是個孝順閨女,為了大哥不得不那麽做。唉!多虧你那麽做,才成全了你大哥,要不把你媽愁死了。”說著停頓了一下,憐惜的看著玉蘭說:“隻是委屈你啦!”

    聽茂林媽這麽說更傷心了,猛地抱住她痛哭起來:“嬸,嗚——嗚!” 玉蘭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一個勁兒地哭。

    孩子見媽媽哭嚇壞了,也跟著大哭起來,妹妹一邊哄潤圓一邊也不斷抹眼淚。茂林媽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又對玉蘭說:“玉蘭,暫時不走吧?等哪天你把女婿領來,我請你們吃頓飯。”

    玉蘭緊緊握著她的手說:“嬸子,不用麻煩了,我打算過幾天迴去。上次迴來就應來看看你們,但家裏事多沒顧上。這次,無論如何也得來看看你們。”說著她死死的盯著牆上相框裏的照片。

    茂林媽知道她在尋找茂林,於是接著說:“玉蘭,等過了年再迴去吧。你茂林哥原打算在你大哥結婚時迴來,但太忙了沒顧上迴來。前兩天來信還問到你,說假如你迴來一定告訴他,並且要你等他迴來後再走。”

    玉蘭聽茂林媽這麽一說,眼睛裏頓時放出異樣光彩,驚喜地問:“茂林哥過年迴來?”茂林媽點了點頭。

    “他現在咋樣?幹什麽事能這麽忙?”玉蘭迫不及待的問。

    茂林媽告訴她,茂林在一個建築工地幹活,主管幹部想把他錄用為正式工,隻是領導出門學習走了兩個月還沒迴來,茂林現在等他迴來看是否能行。另外,冬季工地已經停止施工,茂林正搞收尾工作,現在也迴不來。玉蘭聽此由衷地為茂林高興驚喜地問:“是嗎?這是真的?”

    “是真的。”茂林媽肯定的說。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使她心花怒放,茂林哥馬上就可能成了正式工,將來一定會有個美好的前程。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玉蘭堅信茂林一定能成功。這次去茂林家看了看,她的心情豁然開朗了。茂林哥沒給自己去信原來是有原因的,所以,她決定在這兒過年等茂林迴來,無論如何也要讓他看看潤圓。

    遺憾的是這個春節茂林沒迴來,玉蘭非常失望。在臨走的前一天,為了弄清茂林沒迴來的原因,又去他家走了一趟 。茂林媽告訴她,茂林給單位照看工地沒顧上迴來,恐怕年後也暫時迴不來了。聽了這話,玉蘭的心一下涼了半截,幾年沒見茂林,原以為這次可以見到他,沒想到事與願違還是沒見上,她隻好失望的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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