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柔坐在二樓的窗戶旁,看著樓下擠來擠去的百姓。想到不久前她還在為如何進來而憂愁,不禁苦笑。


    現在她已經坐在聽雨軒的二樓,隻要低頭往下看,就能清楚的看見院子裏被單獨劃開的那一片區域——那裏是這次特意挪出來用來比試的場地。


    能有現在的待遇,還得從剛剛唐沐柔被叫住說起。


    唐沐柔正準備離去,聽見唿聲,一轉身發現身後站的是不是別人,正是寧祈。


    寧祈帶著唐沐柔兜兜轉轉的,最終上了二樓。不出意料,易漣賀也在。


    唐沐柔和易漣賀相對而坐,雖然他們的位置視線不是最好的,卻極不起眼,卻也能清楚的瞧見樓下院子裏情況。


    唐沐柔並不驚訝易漣賀能找來這樣的座位。雖然易漣賀沒有自報身份,但是他和易珣定然是一類人,舉手投舉間散發的貴氣,是一般家庭培養不出來的。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氣質。


    經過易漣賀身邊的時,一股淡淡的中草藥的清香鑽入鼻尖。這段時間唐沐柔可沒少喝中藥,對中藥味道熟悉的很,隻是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苦澀,而是若有似無的清新。


    唐沐柔不露痕跡的嗅了嗅,確定了這是易漣賀周身的味道,驚訝的看了易漣賀一眼。他是病的有多重,需要長期服用大量的中藥?


    易漣賀還是一襲黑衣,蒼白的肌膚和衣服的對比愈發明顯,他這副模樣,要是換上一身白衣,保不齊會嚇著路人把他當做遊魂野鬼。


    難不倒這是他喜歡穿黑色的原因?唐沐柔決定她瞬間真相了。


    對於唐沐柔投來的目光,易漣賀同樣迴複了一個痞痞的微笑。


    唐沐柔和易漣賀寒暄了一句,就把注意力放在院子裏了。


    此時這樣比試的主角還沒有出場,台子被劃分為東西兩邊,每一邊都放置了四張櫸木木桌,木桌上各放有一張楸木棋盤。


    看來這第一場比試比的是“棋”。如果是兩人對弈,那要怎麽多棋盤做什麽?唐沐柔對賽製不禁有些期待。


    “這一場比賽似乎會很有趣。”易漣賀的聲音突然響起,唐沐柔懵的轉過頭,正巧看到一個侍女托著一份拚盤,和一份茶具。


    易漣賀沒有留下侍女服侍。


    唐沐柔饒有興致的看著拚盤裏的點心,各式的餡餅、金黃如月的綠豆糕,外形精雅,大的不過如小月餅一般,還有花生、瓜子、開心果、腰果、豆子、葡萄幹、糖果、肉脯等小食。


    令唐沐柔吃驚卻是易漣賀,他嫻熟的拿起手邊紅木製成的木勺,舀上一勺茶葉放進蓋碗,用旁邊壺中仍然冒著熱氣的水淋過,茶香嫋嫋上升。


    唐沐柔深深的吸了一口,浮躁的心似乎在這股茶煙中漸漸沉澱,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滌靜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煩躁與委屈,腦海中一片空寧。


    沸水反複相沏,而後倒進瓷碗中,青瓷托於掌心,而後擺在了唐沐柔的麵前。


    忍不住低頭汲取那沁人的香氣,茶盞中依稀可見幾片茶葉在清澈碧綠的液體中舒展,旋轉,徐徐下沉,再升再沉,芽影水光,相映交輝。


    再細細看來,茶盞中的青頂,宛如一位身著精致旗袍的女人,芽葉緊裹,秀頎飽滿,視覺清爽,堪稱清麗,水浸入其中,纖毫四遊,卻亮卻透,一如女子的黛眉水眼。


    輕呷一口,嘴裏還殘留著淡淡的苦澀,一股清爽卻沿著經絡綿延全身,人似乎也變得輕盈。


    “想不到你還有這手藝。”唐沐柔忍不住讚賞道。


    易漣賀沒有迴答唐沐柔的問題,而是為自己也倒了一杯,細細品來,長吸一口茶香,又像是感歎的說道,“爐香煙嫋,引人神思欲遠,趣從靜領,自異粗浮。品茶亦然。”


    易漣賀放下手中茶盞,收起了笑容,目光向遠處看去,輕輕地呢喃,“茶,可以靜心。”


    “人生如茶。”唐沐柔也順著易漣賀的目光看去,雙眼失了焦距,周遭的喧鬧仿佛遠離,“第一道茶,其味甚苦,稱為苦茶,苦如生命;第二道茶,苦中帶甜,如人生之甘境,又香似愛情;第三道茶,淡如清風,似人生之淡境。”


    “嗬嗬。”易漣賀的輕笑把唐沐柔拉迴了現實,“沒想到唐姑娘小小年紀,對人生卻看得這麽通透。”


    唐沐柔還沒來得及反駁,一塊水晶馬蹄糕已經遞到了嘴旁。看了看食物,又看了看易漣賀似笑非笑的麵容,唐沐柔一口咬了下去。


    而後心滿意足的嚼了起來,不禁笑眯起了一雙眼,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她犯不著跟甜點作對。


    唐沐柔已經完全沉浸在甜點中,完全忽視了易漣賀望著她的隱晦的目光。


    “比賽開始了。”易漣賀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唐沐柔倚欄而望,聽著樓下司儀的講解。


    不同於兩人對弈的賽製,這次的比試不論是太學還是東林書院都十分重視,協商之後決定采用另一種賽製,即兩家書院各派出四名德高望重的夫子,與另一家的學子進行博弈。


    一挑四?


    唐沐柔愈發期待這場比賽了。


    在唐沐柔滿懷期待的目光中,先有一人站上了台,一身白色書生袍,打開手中折扇故作風雅的搖了搖,又對著他對麵的四名前輩行禮作揖,“晚輩,太學林俞曉。”


    “這就是長安棋聖啊......”


    “聽說他六歲時,就打敗了太學的秦老夫子......那秦老夫子對當今聖上也是有啟蒙之恩的啊......”


    “原來不僅棋下的好,本人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啊......”


    觀眾中爆發出一陣陣套路聲。


    如此,東林書院的顧風岩上場時,倒是顯得有些清冷。


    “你比較看好誰?”易漣賀又掛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額......”唐沐柔不是很欣賞林俞曉出場時的做派,搖了搖頭,說道,“我對他們都不了解,做不了判斷。”


    易漣賀隨意的往院子裏抽了兩眼,“從百姓的唿聲上來看,林俞曉已經勝了顧風岩一籌,隻不過......”


    易漣賀沒有再說,隻是搖了搖頭。


    唐沐柔也不期待他接著說下去,而是專心的看著林俞曉和顧風岩的反應。


    太學和東林書院的夫子們很快入了座。


    距離還是有些遠,唐沐柔看不見棋盤上的情況,隻不過從林俞曉還優哉遊哉的扇著他的折扇來判斷,勝利應該不成問題。


    果然,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林俞曉已經戰勝了東林書院的第一位夫子,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陣讚揚。


    唐沐柔看著林俞曉坐在了第二張桌子上,不僅感歎道,“他倒是胸有成竹。”視線不禁落到了顧風岩的身上。


    這一看,不僅僅唐沐柔,在場的百姓都愣住了。


    ——顧風岩居然還沒有開始下棋,他甚至都還沒有坐下來。


    “我說顧風岩,虧你還號稱‘江南棋聖’,不會是膽怯了吧?哈哈哈!”聲音來自太學學子所在的方向。


    “噗——”


    隨著這個聲音,也有不少人忍不住看著顧風岩笑了起來。


    “顧風岩,你要是怕了,現在放棄還來得及,也不算失了你的麵子......”沒有得到顧風岩的迴複,那人接著說了下去。


    顧風岩尋著聲音,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閣下可是彭子然?”


    彭子然更大聲的笑了起來,“不錯不錯,在下正是‘長安畫聖’彭子然。”


    唐沐柔對“長安三聖”的好感度又降了幾分,“難道長安三聖都是這般目中無人之人嗎?”


    易漣賀又遞了一塊金華酥餅到了唐沐柔的嘴邊,說道,“他們在太學裏逍遙慣了,也是該有人挫一挫他們的銳氣了。”


    唐沐柔想都沒想的一口咬了下去,把糕點盡量往兩腮的位置擠,生怕糕點噴了出來,由於食物的原因臉龐變得圓嘟嘟的,可愛極了。


    易漣賀不禁多看了兩眼,就像有人拿了一根羽毛在他的心尖上撓。


    ——癢癢的。


    這樣圓潤的臉很有種讓人戳一下的衝動。


    事實上,易漣賀也確實這麽做了。他的行動快過思想,等易漣賀反應過來他做了什麽的時候,唐沐柔已經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嘶——”突然人群中統一爆發出一陣吸氣聲,唐沐柔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比賽上。


    不過還是嗔怪的看了易漣賀一眼,像是在說:都怪你,差點就錯過了比賽。


    原來唐沐柔和易漣賀談笑的短短時間內,林俞曉又勝了一局,反倒是顧風岩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又是片刻的工夫,林俞曉已經勝利了三局。


    終於在林俞曉麵對第四名夫子時,顧風岩終於坐了下來。


    顧風岩坐下來不到三秒鍾的時間,他便起身做到了第二位夫子的跟前,隨意的把手中的黑子在棋盤上輕輕一放,就又去了第三位夫子的跟前。


    顧風岩就這樣來迴在四名夫子之間走動著。


    林俞曉落子的速度也相當的快,看起來就像是沒有思考過一般。


    手中的折扇搖啊搖。


    “勝負已定。”易漣賀抿了一個茶,不再看院子一眼,而是盯著吃著甜食的唐沐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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