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誌文去西屋看,西屋黑著燈,沒人。


    半晌,柳絮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院子裏,坐在門前矮凳上,腦子裏一片空白,去哪裏找生子,她一時間沒了主意,眼淚不覺滴落下來。


    陸誌文看她難過,不由著慌,蹲下撩起衣袖,為她拭去腮邊淚珠。


    二人方才著急,院門半敞,忘了關,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院門口,那人重重地咳了一聲,二人均嚇了一跳。


    磁性的男中音低沉得像暗夜,“好一個登徒子,竟敢輕薄我外甥女,打量柳家無人。”


    柳絮坐在灶間門口,趙琛一邁進院子,借助灶間裏燭火亮光,正巧看見二人親昵舉動。


    院子裏月光灑落一地,陸誌文見一個高大身影,認出是柳絮的舅父,頓時嚇得手足無措,連連作揖,“舅父大人息怒,小侄不是故意要輕薄令甥女,是看柳絮姑娘難過,心中不忍。”


    柳絮坐著一動不動,趙琛有點意外,柳絮表情呆呆的,全無往日活潑,跳動燭火映出她微紅的眼圈,趙琛的心立刻便軟了下來,問陸誌文:“出什麽事了?”


    陸誌文哭喪著臉道:“小生子不見了。”


    趙琛一愣,忙問;“什麽時候沒的?”


    柳絮小聲道;“下學就沒迴來。”


    趙琛立刻迴身,對宮保道;“派人圍住書院,仔細地搜,一個角落都別放過,如果找不到人,全城宵禁,挨家挨戶地搜。”


    趙琛麵色冷峻,語氣低沉而有力。


    柳絮抬起頭,無助地望著他,心底裏升騰起希望。


    宮保答應一聲,小跑著出了院門,站在院門口一揮手,巷子裏四周行人圍攏來,宮保低聲命令幾句,這些人迅速四散調集兵馬。


    趙琛不忘對陸誌文道;“陸賢侄,你先迴去吧!”


    陸誌文看見方才一幕,有點傻愣愣的,他對柳絮這個舅父向來懼怕,柳絮這位舅父神通廣大,竟然能命人包圍書院,他身上一股懾人氣勢,陸誌文不敢有絲毫違背,唯唯諾諾,躬身告辭,看眼柳絮,似有點不放心,倒退走出院門。


    把陸誌文打發走了,趙琛迴身對柳絮道;“我看你很疲憊,進屋歇會,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盛夏,炎陽酷暑,柳絮晚飯沒吃,一直不停地找生子,身體發虛,猛地一起,眼前一黑,本能伸手要扶牆,手在空中劃過,落空。


    趙琛看她搖搖欲墜,忙一把摟住她,心疼地在她耳畔柔聲道;“有我,不會有事,我就是把整個汝陽城翻過來,也把生子找出來。”


    柳絮靠在他寬闊胸前,趙琛胸膛跳動有力,她心裏一下踏實了,身心鬆懈下來。


    柳絮手扶額,頭軟軟地偎在他懷裏,她手臂抬起,綢衫舒袖滑落,裸露的玉臂柔滑清涼無汗,趙琛一觸碰,心刹那便揉成水,似著了道,附身垂下頭,唇剛一觸到她柔軟一頭烏發。


    柳芽兒聲兒響起,“姐,你和舅做什麽?”


    柳絮慌亂推開他,強自站穩,“姐頭暈,舅怕姐。”


    “我哥找到了嗎?”


    柳絮朝趙琛瞅了一眼,“舅已派人去找了,一定能找到你哥。”


    對趙琛道;“舅說是不是?”


    柳絮特意把舅字咬得很重,意在提醒他彼此的關係,娘舅和外甥女。


    這時,一個副將腳步匆匆進院子,單膝點地,“迴王爺,那孩子找到了?”


    柳絮驚喜,忙問;“在哪裏找到的?”


    “寒山寺後院一間空屋子裏,頑童淘氣,誆騙他到哪裏,門在外鎖上,下學都迴家了,忘了這迴事。”


    這時,小生子被侍衛帶進來,柳絮百感交集叫一聲,“弟”便撲過去抱住他,久久都沒撒手。


    小生子在她懷裏小聲道;“姐,我沒事。”


    虛驚一場,柳絮讓生子給舅叩頭,趙琛揶揄地道:“我是你們舅,這點事,應該的,一家人,客氣什麽?”


    說話間,拿眼睛望著柳絮,柳絮這一聲聲舅叫得他不得不拿出長輩的款,叫得他在外甥女身上下不去手。


    ☆、第62章 一更


    趙琛走出柳家小院,對身後的宮保道:“告訴寒山寺書院若在發生這樣的事,本王決不輕饒。”


    宮保亦步亦趨,貓腰陪著小心,“王爺,老奴已警告寒山寺主持,寺院主持要來王爺跟前請罪。”


    趙琛道;“請罪就不必了,這次權且給他記著。”


    這時,一個王府內侍腳步匆匆,“王爺,皇上特使席間一再追問王爺去了何處,眾官員搪塞過去。”


    趙琛跨步上攆,平聲道;“何須搪塞他,實話實說好了。”


    內侍麵漏為難,“說王爺離席去…….這恐怕不妥。”


    趙琛坐上攆車,車窗簾子卷起,趙琛麵無表情地道;“有何不妥?本王脾氣秉性父皇又不是不知道,用得著裝嗎?”


    宮保把他扯過一旁,低聲說了幾句,內侍頓悟。


    趙琛一走,柳絮進去灶間,掀鍋蓋用手一摸,飯菜冷了,小生子歉疚地道;“姐,不用麻煩,天熱我吃涼飯就行。”


    柳絮添水,放上蓋簾,盛飯菜大碗坐在上麵,摸過灶台上火鐮,灶膛裏添柴點火。


    這工夫,柳絮問小生子為何被人鎖在空屋子裏,小生子悶聲,“姐,他們不喜歡我,說我沒爹沒娘,是野孩子。”


    柳絮耐心開導他如何跟同學相處,小生子點頭,“姐,我知道了,我脾氣強,以後我會好好跟他們相處,不讓姐擔心。”


    飯菜熱好了,端出來,放上矮桌,小生子坐在桌前小板凳上,不顧燙嘴,狼吞虎咽大口悶頭吃,柳絮心中一陣難過,沒有爹娘三個可憐的孩子。


    次日,天一放亮,柳絮就起身,昨晚發了一盆麵,她炸了一些麵果子,用食盒裝上,讓小生子帶到書院,給大家吃。


    柳絮一直把小生子送上官道,瞅著他走遠,看不見影子,轉過身,往邵府走,暗想,趙琛出頭,書院裏知道小生子有梁王撐腰,以後大概沒人敢欺負生子了。


    走出一箭之地,看見對麵官道上陸誌文腋下夾著書,往寒山寺書院方向走,陸誌文看見她,穿過官道,跑過來,“柳絮姑娘,我正尋思想去你家問問,又怕你舅,小生子找到了嗎?”


    柳絮佯作不樂,繃著臉,看陸誌文一臉擔心,旋即便咯咯笑了,“找到了,謝謝公子,陪我找了一晚。”


    陸誌文聽說小生子找到了,看她笑顏,也跟著高興起來,“我昨晚一宿沒睡,就擔心生子,找到就好,你舅沒怪你吧?”


    柳絮微笑搖搖頭。


    陸誌文瞅著她的臉,表情疑惑地問;“你舅來頭不小,能調兵遣將,你舅不是商人?”


    柳絮看這書呆子都察覺出趙琛身份可疑,趙琛昨一急,沒把陸誌文放在心上,無意背著他。


    柳絮腦子急速轉動,編個什麽謊話,讓他相信,不生疑竇。


    遂細聲細氣道;“我舅現在梁王手下做事,是梁王跟前紅人,說一聲,帶兵的將領,都給我舅麵子。”


    陸誌文真信了她的話,喜悅地道;“這迴好了,你姊弟有靠山了,是不是你舅以後就不走了。”


    柳絮點點頭,“我舅以後不出門做生意了。”


    陸誌文嗬嗬傻笑,“我今早天不亮哄我娘說出去走走,到你家門口,想打聽小生子找到沒有,看你家院門閂上,推不開,後來就迴去了。”


    陸誌文你可真傻,柳絮眨了一下眼,“謝公子惦記生子,快上學吧,遲了先生要罰。”


    陸誌文方依依不舍告辭往書院方向走,走不遠,迴頭,看柳絮站在原地,朝她楊楊手。


    柳絮也楊楊手,直到他拐彎,看不見了,才往迴走,陸誌文心性單純,她謊話難以自圓其說,他舅在王爺跟前能說上話,為何不把她從邵府贖身出來,他姊弟何用住這破屋子,衣食無著。


    柳絮迴邵府時,上房裏邵英傑邊穿衣準備出門,邊跟吳淑真說話,“今得早去,這幾日要分外小心,昨晚鬧得動靜不小。”


    吳淑真低頭幫邵英傑邊係扣子,邊道;“妾身就是不明白,王爺平常行為放蕩不羈,可這裉節上不加收斂,竟是什麽樣的女人勾了王爺魂去,全然不顧皇上派出的特使,這位顧大人若迴朝奏上一本,皇上生氣,還不下旨申飭。”


    邵英傑搖搖頭,“這你卻不懂,現如今天下太平,皇上身邊不乏能臣武將,早已立太子,皇子們年長,住在封地,手握兵權,俗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上能安心…….”


    吳淑真係上最後一個扣子,“妾身明白了,皇帝和百姓一樣,為人父母,既想要兒女享榮華富貴,又時刻提防皇族中犯上作亂,若皇子各個都能幹,對江山社稷穩固,未必是好事,前朝不少先例,為爭儲君之位,同室操戈,手足相殘。”


    “所以說,皇上寵愛梁王,梁王文韜武略,可謂皇子中出類拔萃,唯一點行事荒唐,不拘禮法,聽說帝後除了賞賜金銀寶物,還賞了梁王兩個美人,不正說明皇上的心思,梁王養尊處優,玩物喪誌,與那些勵精圖治有野心的封疆王比起來,那個更得聖心?更讓皇上安心?”


    邵英傑慨歎道;“我大周唯不缺治世能臣。”


    “梁王攪鬧書院,難怪沒顧忌,是摸透皇上心思,皇上用心良苦,對皇子寵溺有加,算是個聖君慈父。”


    邵英傑突然放低聲道;“拋開皇上,最主要中宮哪位,得寵與聖上,聽說猜忌心甚重,太子不是親生…….”


    邵英傑打住不說了。


    柳絮疑惑,那廝糾纏自己,是別有用心?為收斂鋒芒,掩人耳目,看他為生子失蹤著急不像是假,算了不去想,皇家水太深,不是自己能揣測,還是離那廝遠點,把昨晚感激之心,淡了。


    突然,聽見吳淑真悄笑道;“梁王喜歡的哪個民女,到底長得什麽樣,令梁王神魂顛倒的,給顧大人接風洗塵,酒席宴上揚長而去,連皇後娘娘送的美人都不屑一顧。”


    邵英傑隨意地道;“想來是真絕色,不然放著王府裏鶯鶯燕燕,招惹民女,皇後賞賜的美人昨酒席宴上歌舞,真是一對尤物,難得一見的美人,不愧是宮裏□□出來的。”


    吳淑真瞅瞅丈夫的臉,調笑道;“夫君酒席沒白去,開了眼,一飽眼福。”


    柳絮手裏捧著外袍,站在一旁,邵英傑瞅一眼她,“那也未必,民間藏龍臥虎。”


    趁著一早涼快,邵英傑夫婦去上房給邵太太請安,晚秋跟著,邵老太太在婆婆裏頭算通情達理的,不給媳婦立規矩,從不讓媳婦冷天大早上餓著肚子在跟前侍候,三個媳婦冬天都各在房中用過早膳,候男人出門,才去上房給婆母請安,湊趣閑聊一會,便散去,現在天暖了,就都聚在老太太屋裏吃,省得迴去費迴事。


    邵母剛起身,長媳齊氏和二媳羅氏早早候在門外,看小夫妻一塊來了,齊氏打趣道;“還是人家新婚,秤不離砣。”


    齊氏掌家,三房的事自然瞞不過她的眼,小叔子寵妾,那是人盡皆知的事,佯作不知,以免吳淑真臉上下不來。


    果然,看吳淑真羞澀,邵英傑忙賠笑解圍,“大嫂,快別取笑她,她臉皮薄。”


    羅氏也湊趣道:“老三年紀輕輕就知道疼媳婦。”


    這裏正說笑,裏麵丫鬟喊:“太太出來了。”


    邵太太看見三兒子小夫妻一塊來的,高興地問:“老三還未用早膳吧?在我屋裏吃吧!一會走迴去,過了飯點,看胃疼。”


    邵母跟三兒子坐在桌上吃,三個媳婦地上站著侍候,待邵母跟兒子吃完,進去裏屋說話,齊氏三個妯娌方坐下用飯。


    邵母看兒子氣色不錯,道:“這幾日歇在你媳婦屋裏?”


    邵英傑恭敬地笑著答道:“是,母親吩咐,兒子豈敢不尊。”


    邵母道;“一會我問問你媳婦,讓我知道你騙我,看我饒不了你。”


    一會齊氏幾個吃完,齊氏和羅氏看著丫鬟撿桌子,邵母喚吳淑真進去,問;“老三對你好嗎?若不好,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吳淑真替下丫鬟給婆母捶腿,羞澀笑著小聲道;“好!”


    邵母慈愛地笑著道:“這還差不多。”


    邵英傑笑著湊趣,“老太太自有了兒媳,把疼兒子的心都沒了。”


    邵母笑道:“那是你媳婦懂事明理,要是那不懂事的,我也不疼。”


    兒子先頭娶的媳婦嘴硬,脾氣直,邵母不喜,新娶的吳家小姐,雖是出身富貴,可性情溫柔,對婆母恭順孝道。


    邵老太太隔著簾子朝外間屋大兒媳和二兒媳道;“你兩個先迴去吧,你大嫂見天忙,你二嫂還要照顧孩子,老三家的留下,陪我說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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