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沒到是因為太後娘娘擺明了要給福柔好看,而她在福柔眼裏不過是奴才秧子,元春相信太後娘娘的能力,不想成為福柔遷怒對象,故而沒有及時出現。


    迎春則是因為不管事兒,福柔公主進宮這樣的無關緊要小事,杜若跟錦鯉都沒有跟迎春提及。熟料,一項顧著麵子情分的太後娘娘這一迴也不忍了,實在是出人意料。


    乾元帝聞聽事由始末,頓時大怒,原本看在孝慈太後份上,傅家雖然先後黨附徐家與忠順王,乾元帝都沒有深入追究,並因此壓下了數十份禦史的彈劾奏章。


    這一迴,乾元帝忍無可忍了。當晚派遣馮紫英前往刑部調遣上次徐黨羽忠順王一係的黨羽檔案。


    馮紫英高擎著聖旨出宮,直奔刑部大堂,一路之上,毫不隱秘,不過幾刻時間,宮內宮外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當晚,有暗探迴報,都察院已經由三位禦史在夤夜寫奏章了。


    翌日,乾元帝叫大起。


    當太監總管王全拉腔拉調:“有事啟奏,無事退班!”


    這話尚未落地,三位禦史齊齊出列:“臣等有事奏稟!”


    乾元帝定睛一瞧,心裏樂了,這三位正是昨夜晚夤夜寫奏章那幾位。


    乾元帝將手一抬:“奏來!”


    這三位一位姓鄭,乃前科狀元,一位姓周,全科榜眼,一位姓宋,前科探花。三鼎甲在翰林院修煉三年,才剛入得禦史道。眼下正是他們寶刀初試,嶄露頭角之時,一個個奏折寫的花團錦簇,且有言之有物,斥之有證。


    當然有證據呢,馮紫英悄悄與他們房裏砸了石頭了,當初徐國公那天晚上睡了那個小妾他也知道,豈會不知道駙馬爺如何拍馬屁呢。


    所以,這三位禦史的奏章,不僅不是風聞奏事,他們不僅有證據,而且是鐵證如山。


    乾元帝瞧著手裏三分奏章,看著自己早已經知曉的事情,再看三鼎甲,越看越順眼了,禦史聽話,皇帝也輕鬆多了。


    乾元帝心中暗喜,且做個驚怒之態,冷哼道:“駙馬爺乃是皇親國戚,時代享受朝廷高官厚祿,事主一向忠心,太宗這才將掌珠下嫁,如何會行此忤逆犯上事情?除非你們拿出確鑿證據,否則,朕不僅不信,還要問你們反坐之罪,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三人背後具有儀仗,且本朝有命,不殺言官,腦袋有保障,這三位充分發揮了文諫死之精神,攏共羅列了傅家諸如縱容族人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縱容惡奴逼死佃戶,奸淫佃戶妻女,以致人家滿門滅絕,子孫強納有夫之婦為小妾,等等切切,攏共三十八條罪狀。


    當然,其中最嚴重罪行,則是娶妻不賢,養女不教。福柔公主以下犯上咆哮公堂更是頭一條。


    這般時候,付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乾元帝預備驚堂木砸下:做刑部詳查審驗!


    熟料,就這當口,卻有一名禦史慢悠悠出列,跪下奏道:“微臣啟奏聖上,微臣有證據證明,當初忠義郡王謀逆,忠順王謀反,福柔長公主與駙馬都有份參加,還請皇上鏟除奸佞之臣,還社稷一個清明,還那些死難士兵一個公道!”


    此言一出,無疑石破驚天!


    第153章


    乾元帝這一迴是的驚詫了,瞪著該禦史半晌,終於想起來這個頭是誰了,卻是曾經為廢太子鳴冤,拉著太上皇不許下朝,太上皇惱了,用金鎮紙砸破過腦袋的老禦史許縉。


    福柔長公主竟然參與謀反?


    乾元帝有些傻眼了。福柔長公主自幼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乾元帝知道,說是福柔公主文搶武奪,仗勢欺人,殺人放火,乾元帝都相信,唯獨謀反,乾元帝想不通。


    難道自己對福柔還不夠恩寵,不夠寬容麽?福柔多次對太後忤逆,對皇後無禮,對後宮嬪妃嘲諷譏笑,橫加指責,乾元帝都忍了。


    每年朝廷的賞賜都是上上份兒,公主之子冊封侯爵,女兒冊封縣主,一切都按照親王之禮恩賞,福柔作為宗室已經是恩寵無限,還想怎的?


    乾元帝半晌方才找迴自己聲音:“口說無憑便是誣告,須知誣告反坐,謀反之罪禍及全家,誅滅九族!許禦史,你要想清楚了?”


    許縉聞聽乾元帝聲音,心中打個突突,心道,這個皇帝老子也忒缺德啊,自己個派人送了證據有這般作態起來,還要誅滅自己九族,嗨嗨,正是伴君如伴虎啊,紫禁城裏沒好人呢!


    可是,皇帝老子問話不得不答,且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這一顆不能整死了福柔公主,那頭胭脂虎必定迴頭掐死自己了。


    許縉搖搖頭,都怪自己當年書生意氣,竟然跟太上皇擰巴,把太上皇得罪苦了,同窗同年一個個高管侯爵了,隻有自己還是個七品禦史。


    那些子曾經被自己參奏的皇親貴戚瞧見皇帝不鳥他了,迴頭就會圍著群毆,一個小小禦史實在是消受不起啊。


    文諫死,諫而不死就得活受罪了。


    許縉心裏苦啊,別人做官封妻蔭子,他做官十年,而立之年,如今卻是老娘幼子一口肉也吃不起,幼女患病無錢救治,一命夭亡。同年行走湊不起份子,隻得變賣字畫古書,做官做成這樣,都是早年意氣風發,初入官場嫉惡如仇惹的禍。


    這一迴若非皇帝老子允諾,隻要自己依計行事,就讓自己官升一品,再有手中證據看起來十分真實,不是作偽,否則,打死了許縉也不會在做這個出頭鳥了。


    雖說不殺言官,可是,惹怒了皇帝老子,可是冰凍你十年不動窩兒啊。若是再被皇帝耍一次,許縉覺得自己隻有搓根繩子上吊了,他如今窮的快要飯的吃不起了,多餘的繩子更別提了。


    許縉這裏一頭磕在地上:“微臣敢用性命擔保,證據確鑿,卻無構陷!”


    乾元帝怒目一瞪:“如此,呈上來!”


    看著眼前滿篇結盟的紅手印,乾元帝氣得額上青筋暴綻,這手印他雖不認得,可是,忠義郡王,忠順王,包括福柔公主的字跡他認得真真的。尤其是忠順王,大家從小一起讀書,乾元帝因為字兒寫的比忠順王差些,沒少挨過太上皇的鄙視。忠順王自己就跟詛咒似的,乾元帝再不想瞧見他,不想如今竟然見著血染的筆跡!


    當初馮紫英說是忠順王當場死了,實則不然,忠順王被乾元帝穿了琵琶骨,手鐐腳銬鎖在慎刑司地下囚室中,忠順王世子爺尚未落網,乾元帝不會輕易結果他。一旦忠順王世子爺在外滋事,忠順王就是最好活靶子,倘若忠順王世子爺一旦落網,那就父子一起見閻羅了。


    乾元帝此刻終於明白忠順王身陷死囚牢裏何來的氣定神閑了,原在忠順王做了兩手準備,一邊扶持忠義郡王,一邊卻跟福柔聯合,把主意打到自己兒子頭上,這是想要在自己死後泡自己墳頭麽?


    乾元帝狠狠咬牙,就衝著一張契約,可見當初自己貶斥那個畜生沒有錯了。


    你倒是乾元帝為何臉水湛也恨上了,因為這張盟約正是忠順王跟福柔長公主相約起誓,要扶保皇長子水湛登基契約。


    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帝還活著就有人想要取而代之,這就是生死仇恨了,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也不行!


    乾元帝抽紙顫抖的不成樣子,好容易才生生咽下心頭一口血,疲敝的揮揮手,示意退朝!


    乾元帝下的朝堂,差點沒有一頭栽倒,卻是強行咬了舌頭,讓人抬著自己去了地牢。


    卻是迎春有先見之明,知道今日一鬧,乾元帝必定怒氣攻心,早預備下了靈泉蜜茶與他壓驚。


    王全一件乾元帝麵露疲色,忙著將茶水奉上,乾元帝飲茶之時,王全忙叨叨替乾元帝撫摸後背心順氣。


    乾元帝茶水入腹,心口洶湧的血腥終於壓下去了,人也清明了許多。


    抖開了盟約,乾元帝麵露譏笑,他很想瞧瞧忠順王得知盟約落在自己手裏是何等神彩。


    略略思忖之後,乾元帝潑墨寫下幾道聖旨,讓人捧著來到地牢。


    忠順王正皺眉扣著牆壁計數,自從逼宮失敗,它便被關在這裏了,沒有審訊,沒有逼供,每日三餐不少分毫,四季衣衫不少一件,隻餘一條,整個牢房滲入地下,陰森潮濕,暗無天日,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忠順王從開始的咆哮到如今的寂寂無聲,如同一隻生活在暗溝裏的老鼠一般。隻有每日三餐之時,他才能見到一絲絲短暫的光亮。


    忠順王在入獄一個月之後,開始在牆壁上劃線計數,他判斷時辰的依據,便是每日三餐。


    乾元帝不願意進入暗室,命人將忠順王帶上地麵。


    忠順王雖然穿戴體麵,卻是須發怒張有如野人,一張白臉慘白無血,猶如無常。乍見光亮,之色匍匐在地,半晌方才睜開眼睛,然後,忠順王盯著乾元帝一身金燦燦的龍袍失了魂,瞬間,忠順王一張臉扭曲無比,滿眼恐懼,眼角滴出兩行血淚來,整個人瘋癲一般嘶吼起來:“你抓住我的淇兒了?你把他怎樣了?你這個昏君,屠夫,想我忠順王一,功蓋寰宇,社稷砥柱,你卻因為妒恨將我一門斬殺殆盡,血脈斷絕!你這個暴君你怕報應麽?他日地下,你何顏麵見列祖列宗?我詛咒你,你會受報應的,本王詛咒你,你若斷我宗祧,你會妻離子散,父子反目,家破人亡,不得善終!”


    乾元帝冷冷一哼,並不說話,且將兩張血盟誓約親手丟在忠順王麵前。


    咆哮的忠順王看清楚之後,頓時呆癡了。支撐他老鼠一般活著力量,一個是牽製乾元帝,給外頭的水淇贏得潛逃時間。二個是,他在等待那個千載難逢的翻身之機。忠義郡王跟忠順王同日落網,這個機會就是皇長子於福柔長公主逼宮得逞之日。


    血盟敗露,說明福柔跟水湛均已敗露,也昭示著他再無翻身之機。


    忠順王忽然間就給乾元帝跪下了,困獸一般嚎叫起來,聲聲泣淚,磕頭如搗:“皇上,陛下,求求你看在咱們一個祖宗一條根,你給我留下一點香煙後代吧,本王罪該萬死,曆代忠順王具是赤膽忠心啊,讓他們香煙無繼,血脈斷絕,你心下何忍啊!”


    睨著困獸一般的忠順王,讓乾元帝心裏一陣莫名的痛快!


    隨後,乾元帝將一道聖旨丟在忠順王麵前:“看在曆代忠順王麵上,朕答應你了!”


    忠順王看時,卻是一道認罪書,零零總總五十六款。


    乾元帝道:“看清楚了?謄抄一遍,以為罪己,待宗室公論,罷黜了世襲罔替忠順王,朕即刻傳旨天下,宣布你父子們認罪伏誅!”


    忠順王瞠目:“你這是,要讓淇兒隱姓埋名?”


    乾元帝冷笑:“難不成到了今時今日,朕留他一命,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皇兄應該還記得方才詛咒之言吧!”


    忠順王可是想讓他父子反目,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呢!


    對待別人如此狠毒,卻希望被人善待自己?


    忠順王甚悔方才一時口舌逞能,到如今反悔遲矣!


    這一刻,忠順王終於有一點佩服乾元帝了。


    他捫心自問,自己若是那贏了,會放過乾元帝父子們麽?


    答案是不會!


    因為忠順王根本不會扶保水湛,他與福柔公主哪一章血盟,不過是為了拖水湛下水,然後讓他成為替罪羔羊而已。


    忠順王的主意是學曹操,扶保四歲的四皇子水潤登基,然後過個一年半載,再讓小皇帝禪位自己,取而代之。


    忠順王看明白自己心思,他不會給乾元帝留下任何一點血脈,就是忠義郡王,他也不會留下活口,給自己添堵。


    忠順王心裏,這個皇位本來就是兄弟們一起打,也應該兄弟輪流做。一如當初宋太祖跟宋太宗!


    看清自己心思,忠順王繼麵孔扭曲之後,嘴巴也抽搐起來。


    他發覺,他一向看不起的乾元帝比之他,更有帝王風範!


    哪怕是方才祈求乾元帝之時,忠順王心頭傲氣並未消失。


    這一刻,他認輸了。


    他眼中戾氣,身上傲氣一起消失了。


    忠順王萎靡於地,慘敗的麵容瞬間成布滿青灰之色,形同喪家之犬!


    乾元帝嘴角一絲嘲諷:“朕還有另外一條路,那就發下海捕文書,畫影圖形,捉拿水淇歸案,然後,你們父子一起伏法,朕在宗室中挑選一名子嗣繼承忠順王一脈,何去何從,你自己決斷!”


    第154章


    忠順王選擇了認罪伏法,雖然世子爺水潤從此隱姓埋名,倒底是自己的血脈,逢年過節,那燒化的紙錢也親香啊!


    忠順王被囚禁,隻隱瞞了太上皇一人,宗親眾人俱都知曉,雖然覺得忠順王可憐,多數的宗親也在心裏讚一聲乾元帝厚道。


    謀反乃十惡不赦之罪,忠順王不過是被囚禁而已,好吃好喝好穿戴,實在應該感謝祖宗福佑,乾元帝不是個嗜殺之君。


    忠順王認罪書一出,乾元帝立馬傳令宗令召集宗親長老旁聽刑部審驗,最終,忠順王毫無懸念判了個斬立決。


    卻是宗親們求情,乾元帝決定給忠順王留個全屍,賞賜他三尺白綾,一把匕首,一瓶鶴頂紅。


    忠順王飽餐一頓之後,飲下了鶴頂紅。


    乾元帝命馮紫英用死囚代替水潤,與他父親一般,賞賜一杯毒酒,在宗令的見證之下,忠順王父子伏誅。


    宗令領頭想乾元帝求情,人死罪消,請求按照一般宗室孤老之例,賞賜他父子兩口鬆木棺。


    乾元帝允準。


    忠順王父子們被葬在城郊荒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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