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喵嗚!”月瞳見狗,嚇得全身皮毛炸起,飛一般竄到我身後,泣血哭訴,“師父主人!救命!天下狗都是壞蛋!快殺了他做香肉鍋!”


    樂青饒有興趣地看了月瞳好久,最後歎息道:“成仙後,我就不欺負貓了。”


    包黑臉鼠仗狗勢,大聲叫陣:“混賬貓,看你還囂張!”


    月瞳躲在我身後偷偷衝他亮爪子。


    一鼠一貓一狗,天生一物克一物,鬧得院子雞飛狗跳,不讓人有片刻閑暇。


    我扶額,更憂鬱了。


    好不容易將動物們安撫下來,我很奇怪周韶居然沒過來學習,樂青和白琯見我迷糊,便和我報告昏迷後的各種事宜,中間還夾雜著幾句月瞳顛三倒四的敘述。


    天譴改判後,慌亂中被踏傷的凡人和妖怪都不少,最倒黴的是十世善人周韶,被七八隻體重超標的妖怪推倒在地,重重疊疊做了羅漢底座,被活生生壓斷兩根肋骨,無奈在家養傷。我當時改天譴時恢複了真身,被許多凡人看見,周老爺子更是問東問西,問個沒完。樂青怕惹麻煩,便和狐妖做了交易,讓她用迷魂術攥改所有人記憶,隻記得劉婉被兇暴的白虎妖截去,逃亡途中,失足落崖慘死,白虎妖則被天雷劈死,劉老爺大仇得報,班師迴朝。


    樂青答應讓我交易給狐妖的物品是觀音淨水,暫欠……


    他們真以為神仙個個都有仙丹妙藥無數嗎?


    小小窮仙女欲哭無淚。


    樂青說完後,喝了口茶,忽然盤問月瞳:“你住西山?”


    月瞳怕狗怕得厲害,怯生生道:“我從小就住西山,住了五百年。”


    樂青慢悠悠地問:“不對吧?我掌管西山,眾妖皆有記錄,為何從未見過你?”


    我微微一愣。


    ===


    月瞳弱弱地說:“幹娘說,外麵壞妖怪和壞人很多,專門欺負沒用的妖怪,她不準我隨便出門,但我偶爾會偷溜,趁夜去附近城鎮轉轉。她還說,笨蛋的存在是不重要的,所以不需要告訴天界,免得被大家嘲笑,丟妖族麵子。”


    我越聽越怒,那頭狐狸精平日究竟是怎麽虐待他的?


    白琯安慰他:“不怕,你以後跟著師父,不怕丟臉。隻要老實聽話,她不會為這些小事生氣的。”


    月瞳握拳:“是!我以後一定會努力!”


    他是要努力聽話,還是要努力給我丟臉?


    我困惑……


    沉默許久的樂青皺眉,“狐妖素來謹慎,無利不沾,她關押此貓之事甚有蹊蹺,我再查查。”然後他又瞪著月瞳問,“你說的話,可有隱瞞?”


    月瞳抖了一下,往我懷裏鑽了鑽,眼神閃縮道:“沒……沒有。”


    他毛茸茸的耳朵在我手臂上亂蹭,帶來滿袖柔軟感覺,愜意溫暖,若是換在往日,我對自己居然有天擁有動物緣,定會萬分高興,抱住他滿山跑。可是如今,托宵朗的“福”,我對任何莫名其妙靠過來的雄性,都不信任,所以往後略微縮了縮。


    月瞳懵然不覺,隻粘著我不放,唯恐被丟迴狐妖處,竭力討好。


    樂青害羞地撓撓頭道:“玉瑤仙子,上次天譴,幸虧你改了天命,否則我也得跟著倒黴。”


    對這件事,我更不好意思:“若非跑來報信,你何須深入險境,歸根究竟,我才要謝謝你。”


    樂青迴禮:“這是在下應盡本分,隻是不知玉瑤仙子迴去如何麵對天規處罰?”


    我說:“倉促出手,我迴來後,細細想過。這次天譴會牽連無數無辜,並非好事。可是按規矩,我逆轉天命應該受罰,也是心甘情願,也無話可說,隻是……”


    救下餓狼,我這東郭先生,不知還迴不迴得去。


    樂青見我煩惱,問:“仙子眉頭深鎖,是有憂心事?可否讓樂青分擔一二?”


    我心事多得很,一邊害怕自己的未來和安危,一邊困惑那莫名其妙的男女之事究竟是什麽?可更擔心的是師父安危不明和改變天命後的浩劫,於是解釋道:“天譴劈惡貫滿盈之人,我改了天命,他便逃得生天,不知以後還要如何作惡。天下世事,因果報應,他以後造的孽,也不免少我一份,此魔兇惡,視萬千生靈與無物。想到此處,我就比自己倒黴更煩惱……”


    白琯很敏感:“師父在倒黴?”


    “沒有。”我不敢把宵朗之事說出,隻得堅決否認。


    樂青信心滿滿道:“仙子法力無邊,咱們直接將那妖魔找出來,誅殺以正天道!”


    若有本事誅殺宵朗,我便不做玉瑤仙子,去做天界三軍元帥了。


    我對樂青的提議,隻能報以幾聲苦笑。


    送走樂青,我帶著禮物去看望周韶,他躺在床上,被無數白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屋子四處散發著陣陣藥香,長相平平的丫頭和婆子捧著湯藥、茶水,穿梭不停——侍候少爺的絕不用美人,這是他爺爺看透他本性後做的安排。


    周韶的記憶並未被消除,美麗賢惠的未婚妻慘死,讓他情緒很低落,看月瞳的眼神仿若看仇人,偏偏月瞳最會看眼色,長得美貌無雙,又是裝嗲賣嬌的好手,他變成人形,睜大水汪汪的無辜眼睛,爬入他被子裏,很誠懇地解釋道歉後……周韶的頭腦就變成比我更矛盾的所在了。


    他長唿短歎,茫然問:“美人師父,你說我是善人,神佛庇佑,今生定有好姻緣。可如今劉婉慘死之事出來,大家都說我是克妻命,何來姻緣?可見天道也有些老眼昏花,可憐婉兒姑娘,那般如花美貌,紅顏薄命……”


    神佛給周韶批下好姻緣,如今受阻,定是有人在強行改變他的命數。


    可是我不明白,周韶十世善人,除了好色些,並無得罪人處,何為妖魔要冒險殺他未婚妻?這比殘殺普通無辜的罪孽更深重,天譴的速度和力度也會加大。這場殺局最終目的像是掐準天譴時間,特意將我引入月瞳住的幽穀,以同歸於盡為條件,逼我不得不耗盡全身法力來救他?


    更讓人不解的是,師父說過,貪、嗔、癡三魔與天地共存,不死不滅,跳出天道之外,無論宵朗做再多惡,都不應會遭天譴。他卻在夜裏說我擋下天譴,承我恩情……


    莫非,夜裏來的妖魔,根本不是宵朗?!


    我越想越不對,宵朗的名字隻是此魔隨口說的,他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而且這場遊戲也像個鬧劇,隻要他將我師父和徒兒的小命提上來,保管他讓我在床上要做什麽就做什麽,絕不打折扣,何必如此多事?


    自稱宵朗的惡魔究竟想做什麽?


    我腦中的謎團更多了。


    “師父,你為何不停咬手指?指甲都破了。”白琯擔憂的聲音喚醒我緊張的神智。


    “沒事。”我急忙放下手指,用袖子遮掩上麵被咬得亂七八糟的痕跡。


    周韶也病懨懨地躺在床頭問:“美人師父,為何你脖子上有紅腫?是被蚊蟲咬的嗎?”


    “笨!”月瞳迅速搶答,得意洋洋道,“那是吻痕!”


    全場默然……


    我快速拉高衣領,掩住痕跡,支持周韶:“被蚊子咬了。”


    月瞳傻眼,撲上來拉我衣領:“怎麽可能!絕對是吻痕!我經常弄,不會錯的!”


    白琯目瞪口呆,不吭聲。


    我推開月瞳,堅持:“絕對是你錯了,就是蚊子!”


    月瞳給攪糊塗了。


    周韶傻乎乎地問:“居然有不長眼,敢咬仙子的蚊子?”


    我肯定地說:“有。”


    月瞳恍然大悟,興奮叫道:“我懂了!幹娘有時候讓我和一個妖怪睡覺完,又去和另一個妖怪睡覺,遮不住歡愛痕跡,被問起時,總會說被蚊子咬!”


    眾人:“……”


    月瞳小心翼翼地問:“還是沒答對?等我再想想……”


    我徹底理解師父當年因我白癡的所作所為,被折騰得半死不活的心情了。


    烙印


    我“淡定”地拉月瞳去門外,抓著他脖子搖了數十次,小白貓的腦子終於轉過彎來,明白我脖子上的紅斑是特大號蚊子叮出來的真相,並斬釘截鐵和大家保證:“絕對不是歡愛痕跡!我眼睛很好,沒看錯!”


    周韶傻乎乎的,聽一句就點一次頭,滿臉“原來如此”的神色。


    白琯狐疑,沒有多嘴。


    我擦擦額上冷汗,鬆了口氣。隻是此事難瞞在床上身經百戰的月瞳,必須解釋,卻難以啟齒,猶豫許久,才將他召來隱蔽處,小聲說:“那日天譴並非殺你,而是眾妖中混入一個窮兇極惡、□好色的惡魔,他曾偷偷來我屋內,動手動腳,說將來要禍害我們所有人,你們法力低微,我不敢聲張,所以……”


    月瞳恍然大悟:“師父陪他睡覺了吧?”


    我想,兩人一起睡了半宿,確實算是陪他睡覺了。心裏悲憤欲絕,眼眶一紅,囑咐月瞳:“你不要將這事到處聲張,否則怕惡魔殘忍,來取你們性命。”


    “師父主人,你不要難受,我知道陪討厭的家夥睡覺是很痛很討厭的,”月瞳睜大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純色黃金、碧藍天空中蘊含水汽,他拍拍胸脯,堅毅無比地建議,“不如我來陪他睡好了。”


    他伸出手要替我擦拭眼眶,白色長袖輕輕滑下,露出如玉似的肌膚,小臂間盤著一道如蜈蚣般東扭西歪,尚未痊愈的燙傷疤痕。我伸手撫過他疤痕,忽然有些心疼,低聲問:“這也是他們燒的?”


    月瞳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是南月山的虎妖,床上特別喜歡聽人慘叫。我那時不知,隻顧著笑,結果挨了一烙鐵,痛了半天。他也真是的,如果喜歡聽人哭,就早些說啊,他不說我怎麽知道?他說了我馬上可以哭得驚天動地,包君滿意。”他說到這裏,忽而頓了頓,大驚失色地拉著我問,“那個惡魔,不會也這樣欺負你吧?我告訴你經驗啊,如果打得過,就幹掉他。如果打不過,就要聽話,他讓做什麽就做什麽,說不準還能享受一二,如果硬頂會更倒黴的。”


    什麽叫享受一二?這事有什麽可享受的?


    他說得百無忌憚,我聽得麵紅耳赤,最後決定不恥下問,弱弱地問:“什麽是男女之事?”


    月瞳愣住了。


    我覺得和徒弟討論這個話題實在丟人,視線飄忽地看向腳尖,不敢抬頭。


    月瞳歎了口氣,柔聲道:“師父主人,你告訴那家夥,我長得比你美貌,技術也你強得,還是讓我來陪他睡吧,你是不成的……我喜歡師父主人,不喜歡你陪他。”


    別說宵朗指名要的是我,就算他肯用月瞳來換,我也做不出這種賣徒弟求安穩的事,所以一口拒絕了這個不靠譜的提議。


    月瞳很傷心,垂著耳朵不說話。


    我建議:“我和你素未相識,不過天譴一劫,有了些牽扯,並不期望你報恩。我如今遭劫,那名惡魔號稱宵朗,貪婪無邊,手段高明,我卻逆天改命,散盡法力,難以與他抗衡,恐怕是迴不了天界,但我是上位仙人,出事天界定會追查。若你害怕狐妖報複,繼續過苦日子,我可修書一封,將你交托給樂青,讓他在天界派人下來時,送你去藤花仙子處,她是我好友,為人溫和善良,定會善待你的。”


    月瞳更沮喪了:“師父主人,你不喜歡我?”


    宵朗要用徒弟來威脅我,我表現得越喜歡他們便越遭劫,白琯和師父長得相似,是萬萬逃不過的,我必須另想法子,其他人倒不如裝作不喜歡,早點打發掉。所以我狠心道:“你和周韶都是我迫於無奈收留下來的徒弟,其實資質魯鈍,心思不定,不適合修行。將來給師公看見,也會討厭的,倒不如早點好聚好散。”


    “你騙人,你不會不喜歡我的,”月瞳倔強的性子不知為何發作起來,他死死地看著我道,“我寧死也不要和狗在一起,我也不怕惡魔,師父主人你不要趕我走,我雖笨,會慢慢學,我會幫你暖床鋪被,而且……你是物仙玉瑤,我是貓妖月瞳,我們本來就是有緣的。”


    我莫名其妙:“我又不是玉兔,玉和貓能有什麽緣?”


    “喵嗚——”月瞳遲疑片刻,笑嘻嘻地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之緣!”他想了想後又擔心地說,“我幹娘大概是投靠了魔族的,近年來讓我陪睡覺的不少是作惡多端的妖怪,師父主人你要小心她。”


    這貓妖也沒笨到家。


    狐妖的幻術很不錯,月瞳的變化都是她教出來的。若是她和魔族聯手,宵朗的身份便很容易造假,而且可以派無數飛禽走獸在我身邊刺探消息。可是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魔族的目的,難道真的是想我陪他睡覺嗎?


    不知道對方招式落處,就不能拆招。


    我的處境很被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寸寸銷魂(玉鎖瑤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橘花散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橘花散裏並收藏寸寸銷魂(玉鎖瑤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