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氏也啊了一聲,隨即佩服地道:“姑母果然見識最妙。”就低低地把這話傳下去。她沒有看到老孫氏目光中閃爍陰險和狡猾。


    二門外,激戰中人越來越少。蕭護大帥一步沒有動看著戰團,又是數骨枯。


    將軍無奈卷入風雲中。


    眼見得今天逃不出去,血海深仇重重浮上張寶成心頭。那是他心頭的狂飆,似海底的深嘯!又如烏雲遮日頭時,與海水拚搏而逃命而飛的海鷗。


    他要活著!


    他要活到讓蕭護喪命的那一天。看著蕭護亡,看著蕭護在自己劍下淪喪!


    一急,有了主意!


    迴身往樹後一鑽,掙得片刻的空當。張大帥一咬牙心一橫,反手轉劍,在麵上狠狠劃了。


    這一劍手下還有分寸,也去了不少麵皮。


    疼痛劇烈地襲來,如閃電奔雷不分晝夜抽打著張大帥。


    痛如猛鞭時,張大帥險些痛叫。用力一咬舌尖,張大帥雙膝跪地,雙手掩在麵上觸及痛處,又用力甩開手。


    這痛,痛得人身心欲裂,如在地獄裏過滾油煎,不過這般滋味兒。


    一個人能狠到這種地步,老天可能也會讓步一下。


    張大帥倒在地上忍痛裝屍首。


    雖然那痛,讓他幾迴要跳起來。他就再次咬住舌頭,咬得血肉模糊,滿口血往外麵慢慢的溢出……


    明月下,蕭護想著這糾結不清的恨,和無法解開的仇。有人來迴報:“報大帥,屍首計二十三具,活捉五人,隻不見了張寶成!”蕭護也愣住,對著牆頭上密密麻麻排得幾乎不透風的弓箭手看,再看四麵牆根兒下,一排弓箭手,一排長槍手,一排盾牌手。


    幾乎把明月都遮住。


    他是怎麽逃出去的?


    “迴大帥,屍首中有不少麵上認不出來的人,看身材有幾個很像張寶成!”


    蕭護略一沉吟:“也罷,拖去城外化人場吧。”還不放心,又派五百兵押送這二十三具屍首。連夜派人拿自己的令牌,讓開城門去城外化人場。


    大帥看著人拿水洗地,秋風下,沒多少功夫就會幹。帶菊香的秋風,也把大帥發上染的血腥味兒洗淨。


    花匠,也匆匆奔出來,驚慌滿麵:“怎麽了,我的花?”


    蕭護讓他過來,對著老實巴交麵相,惶恐不安的眼神兒看著,溫和地道:“我讓過了時辰,不許大門內二門外再有人,你為何還在這裏?”


    “迴大帥,小的正準備進去,不想讓人打暈在地,才醒來,就見到自己的花上全是血,大帥,小人的花呀……”花匠跪下來。


    蕭護認真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見他跪下背還是直的,暗暗好笑,你就是有什麽暗器,本帥也不會中你的招。


    南宮複不在這裏,定然是有出路。


    他本該早早斬殺這兩個人,隻是對他們進出帥府道路還需弄清,又發現他們和張寶成還有勾接,還有一個,就是程業康。


    蕭護就一直留著他們,反正大門內二門外駐的士兵最多,全歸張家管,張家心中自然明白。蕭西和蕭北,再加四小鬼,也是住在這裏。


    而二門內,又是兩進的院子。一進裏住的是蕭家四兄弟和部分可靠的家人。最裏麵的,才是大帥正房。


    安全上可以說是無虞的。


    大帥就拿出些精神陪著石明看,看看他在京裏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對著眼前的這一個下跪的人,也不知道是石明還是南宮複。蕭護隻是想笑,裝著認真聽他的理由,再交待幾句,讓他去了。


    院子裏,花香隨西風又起,大門打開,張家一步邁出去,對著大門外晚來道喜的人笑容滿麵,扯著嗓子:“哎,都請進來吧。”


    門外另有五百人,一是防止有人逃出去,二是對晚來對大門關上起疑心的賓客們做個解釋。程侯爺就在這裏,長公主是推說不舒服在家裏為文昌王進京再作調度。程業康早就驚疑不定,見大門重開,隨著人流進去。


    大門內,並沒有異樣。蕭夫人愛花,三奶奶呂氏也愛花,一幹子姐妹們也愛花,家裏新購名種,新種植下去。無處不是花香,無處隻見花香。


    二門也打開,女眷們在裏麵恢複吃驚,在談話中慢慢的有了笑容。


    程侯爺也沒有看出來什麽。


    他不知道的是,兩隊甲兵從角門裏出去,又有兩隊甲兵,從城門下出來,開始在城中作大清洗。


    蕭護怎麽會束手待斃,由著大成長公主胡為?


    蕭家,繼續辦親事。


    大小軍官幾十個,一式一樣金花,繡福字兒羅袍。伍林兒不時讓開偷襲自己金花的手,低吼:“給老子滾開!”對麵是新娘子們,清一色大紅衣裳。一段紅綢顯風流,兩端各在新人手中。


    喜堂,是三奶奶的正廳。上麵高坐的,是四姑老爺夫妻。他們是夫妻俱在,蕭老夫人就讓位於他們受高堂禮。


    大帥緩步過來時,恰好在吉時點子上。


    先生們充儐相,大喊:“一拜天地!”孟軒生就對著小表妹看。小表妹穿一件桃紅色繡五福捧雲的羅衣,看上去比新人還要喜氣。


    蘇雲鶴促狹地湊進:“那呆子,你目不轉睛瞧的誰?”孟呆子嘻笑:“我呀,給你相媳婦!”蘇雲鶴大大地來了一句:“嚇!”


    真嚇人也!


    “二拜高堂!”


    四姑老爺打心裏都笑出來,他總盤算自己的好名聲。給內侄蕭護幫忙解圍,不棄女婿官職小,平江侯,程侯爺,寧江侯不來,也派家人前來,張閣老是要親身到的,再來六部裏尚書哪一個敢不來?


    最近全是四姑老爺來往應酬。


    “夫妻對拜!”


    新人們翩躚般行禮。四姑老爺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接近狂笑,自己沒看出來。他笑女兒命道好,嫁了一個乖巧的好女婿;他笑女兒運道好,內侄不忍她們住得遠,在自己院子裏新造出兩明一明三間房,留兩個嫡親表妹長伴府中;他笑女兒運道好……


    四姑太太推他:“老爺,出去會客了!”


    這是家裏唯一的男丁長輩,四姑老爺今天掌管大局麵。


    蕭老夫人扶著慧娘,姐妹們跟上四姑太太,一處一處新房裏鬧房。先去的是賀二姑娘家,房中早坐滿京中的女眷們。這是把楊家姑娘擠得不占一處上風的二姑娘,是什麽模樣?


    餘明亮興奮得笑容不要錢地往外蹦,拿著喜秤的手顫抖著。新房三天無大小,小表妹哈地一聲指給人看:“看二姐夫在發抖。”


    “轟”,笑聲如炸堤洪水般撲天蓋地而來。賀二姑娘在蓋頭下麵悄罵,記下這筆帳,以後和小妹好好算。聽自己夫君真的是呆了,還有一聲恭恭敬敬地:“對不住,小妹莫笑!”慧娘掩口兒倚著蕭老夫人,蕭老夫人拍著她,自己笑得快歪倒,還叮囑慧娘:“不要笑得太狠。”孕婦嘛,再過上幾個月,笑溺衣裙或咳溺衣裙的都有。


    醫生,不錯眼睛地跟在慧娘身後。


    餘明亮定定神,他得定定神才能穩住。小餘將軍總算是打過仗的人,拿今天當成戰場一迴。鎮定下來,迴身雙手握住喜秤,那謹慎勁兒如握他的重兵器。歡喜不禁地用喜秤挑起新人頭上紅巾。


    “哇!”京中的女眷們眩惑了。


    新人嬌波流慧,眸飛容光,是個絕色的人兒。


    楊家也有幾個親戚在,見到全服下這口氣。先不說楊侍郎夫妻沒處置好這親事,再說容貌家世上,賀二姑娘盡可以蔑視楊家姑娘。


    “哎,二姐夫又犯呆了!”小表妹嘻嘻。


    小餘將軍笑得如讓排山倒海的喜悅擊倒,人僵在那裏隻是嘿嘿。妻子不說傾城傾國的貌,卻是那羞花閉月的容。


    不亞於夫人慧娘。


    慧娘輕笑著推蕭老夫人:“母親,咱們悄悄兒的走,不要打擾到他。”蕭老夫人會意,和女眷們一個一個地溜走。小表妹要多口,讓姐妹們掩住嘴帶走。


    靜靜的氣氛中,賀二姑娘輕抬起麵龐,呀地一聲:“你還沒有走?”餘明亮受到驚動,這才迴神,深深的行了一個重揖:“感謝夫人不棄於我,請夫人受我一拜!”賀二姑娘急了,起身迴拜。


    床前就那麽大的空當,夫妻兩個人一個歡喜匆忙的拜,一個匆忙歡喜的迴。衣裳兒碰到了對方手指,肩頭上斜到了對方鳳釵。都麵上一紅,往後就退。賀二姑娘撞在床沿兒上,小餘將軍後退幾步,重重碰上擺著蘭花的高幾。


    “呀,”兩個人滿麵通紅都是一聲。


    房外有人狂笑:“哈哈,這算是孟光接了梁鴻案嗎?”蘇表弟林大公子帶著一幫子的人來鬧房。見女眷們全散走,沒有觀眾,就把餘明亮捉手捉腳往外麵扯:“灌酒去,新婚不喝,不生兒子!”


    餘明亮被扯得人是歪得,麵龐在林大公子肩膀上,腳卻在張家手裏抬著,百忙之中對妻子道“你吃點兒什麽的好!”


    賀二姑娘心魂驚搖,端坐著一動不敢動,見房外花影月明,再沒有人影子過來,才輕輕吐一口長氣,啐道:“這群沒廉恥的!”


    隔壁哈哈全是女眷笑聲。


    林三姑娘的美貌早有人猜出來,見過四姑老爺和四姑太太的,就知道林三姑娘必然不差。蕭老夫人帶著慧娘又往外走,喊:“姑太太快來,咱們今晚有的看呢。”女眷們全跟上。老孫氏手中拐杖,一下子一下子敲得甚響,當當的,如擊雷聲。


    張家又帶著人來拿廖明堂。才到新房外,出來一排紅衣士兵:“住,我們校尉說不許胡鬧!”廖明堂早有準備。張家大笑三聲:“哈哈哈,稀罕!哪有不許鬧房!兄弟們,給老子揍!”門外稀裏嘩啦嘰哩亂碰,廖校尉見勢不妙,狠狠把新人狠看幾眼,張家已邁進門。廖明堂慌裏慌張下一禮,涎著臉笑:“夫人,末將去也。”


    新人怎麽會理他?


    洞房這一天,正是新人擺不完的羞澀用不完的嬌貴時。林三姑娘垂袖正坐,一言不發,就是頭發絲兒也一動不動。


    她螓首蛾眉,妙目流彩若輕雲。廖校尉越看越愛,隻是眼簾下出現幾雙不順眼的靴子,張家到也!


    林三姑娘麵上染上一層暈紅!


    廖校尉一急,對張家等人狠狠行了幾個深揖,討一個時間:“容我對夫人辭別!”張家帶頭嘻嘻,抱臂站人家夫妻前麵就是不走:“你辭你辭,你慢慢的辭!”蘇雲鶴過來了:“哎,這一個還不拿來灌酒,還有伍家舅爺,一個不能少!”


    就有人湊趣迴話:“開酒開酒,二十壇子一開,少了新姑爺們弄不成醉蟹!”


    林三姑娘穩住身子不動,心卻慌起來。醉蟹?和江南醉蟹一樣製法嗎?往酒壇子裏一丟?由得它自醉。


    麵前廖校尉又一次下一揖,柔聲低語:“啊,夫人啊,今天賓客不少,末將我要暫別一時。”張家身後有人大聲問:“講什麽講什麽,我們全沒聽見。今天沒大小啊,別管將軍目無校尉,你這辭別,得好好的撩起衣服來,跪下一跪的才是。”


    登時上來幾個人,按肩膀的按肩膀,對著廖明堂膝蓋窩亂踢的就抬腳踹。林三姑娘目光垂在地下,見到一雙雙大腳踢來踢去時,忍不下去了,這才輕啟朱唇:“呀,休要動手才是!去便去了,何必多言!快快離了這裏吧!”


    張家等人真是當不得這一聲,大叫:“取酒來,又拿下一個大個子的!”把廖明堂也是提肩膀抬屁股,硬生生抬出去了。


    他們全走光,林三姑娘才擦拭額頭上汗水,往地上也啐:“呀呸,表哥軍棍全是無用的,全不是好人!”


    張家正玩得開心,帶著人幾十個新房裏到處捉新郎官,見小鬼跑過來告訴他:“夫人說你鬧得喜歡不?說你鬧人家最上心,幾時你才成親?”張家大大咧咧笑:“去告訴十三少,別有了小哥兒就猖狂。蕭北還欠我銀子呢,我賭大帥那軍棍哪天一準兒揍她。到時候我隻護著小哥兒,我才不給她求情!”


    前麵新房裏,伍林兒大吼一聲:“哪個敢來鬧老子房!”張家駭然過,大喜過望,同吼道:“出來幾個,把這敢眼裏沒我們的舅爺捆到酒桌子上去!”伍林兒一步就邁出來,發上金花早就歪了。一把扯下來往房裏地上一丟:“好幾兩的金子呢,家裏的,收起來!”再在房門外大吼一聲:“兄弟們出來!灌這群孫子酒去!”


    “蹬蹬蹬!”是舅爺的不是舅爺的全出來了!


    新郎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張家一見大喜,跳到一處石頭上振手臂,高唿:“有種的,拚酒去!不醉死的,不許洞房!”伍小伍大罵:“舅,你們不把張家放倒了,今天要不成兒子!”幾個親兵撲上來就揍,笑罵:“你小子不洞房急出毛病來,有你什麽事兒!”


    打得伍小伍服軟大叫:“別打我,我不是新郎!”伍家舅爺們一起罵:“不中用!”伍思德怕人讓他和新弟妹們喝酒,早就人影不見。害得蘇表弟和張家一起遺憾。


    正廳上擺酒更是熱鬧,程業康冷眼見不到蕭護正在奇怪,見四姑老爺過來,滿麵春風,處處喜色:“啊,張尚書,多謝恭喜。啊錢尚書,你也來了實在太好…。,平江侯爺,你要多多的吃幾杯才是。”


    四姑老爺對著一堆的侯爺大員們,覺得這威風可比攝政王。


    他身後時時跟著兩個人。一個人穿一件寬寬大大古銅色長袍,袍太寬太長,又成一個衣服架子。後麵跟的人,衣裳還算合身,眼珠子到處亂,不知道看哪一個才好。四姑老爺在前麵拱手,他們就在後麵深揖。


    四姑老爺拱過手,不忘介紹一下:“伍家的族長大人。”族長後麵加上大人兩個字,又是對著一堆真正的大人們而加,族長就得色起來,撐起不壯的肩膀頭,笑得見牙不見眼:“小老兒是族長,伍家村的族長。”


    再不時迴身對兒子道:“我要帶你弟來,你哪裏能見到這樣的世麵。”


    兒子早就瞪眼睛,悄悄扯他衣服:“爹呀,你別再跟了。人家那全是大官兒。”族長不聽,一個一個的闖到麵前去認這些人,好迴去對縣官吹牛。


    程業康聽到是伍家村的族長,見他畏畏縮縮又出來見客人,就好笑。又有佩服蕭護對於封氏的安排是滴水不漏,後來讓人去查,全是這個老東西拿著個族譜出來晃:“啊,這十三娘子,確是我的晚輩孫女兒。”


    就是這個老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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